年年?
艾小小記得他媽媽好是這樣喊他的。
沒有去理會外面的夫妻倆,艾小小走進(jìn)樓道,來到男孩身邊
“年年?!彼囂降暮傲艘宦?。
男孩轉(zhuǎn)頭看她和他身后的肖重熙,很安靜。不像這個年紀(jì)該有的情緒。
艾小小在這里生活了八年,八年的時間里,她看過太多的家庭的悲歡離合,也見識過太多數(shù)不清的冷漠,她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jīng)快跟這里的人一樣,沒了知覺,可現(xiàn)在,看著面前的年年,她才知道,她的心還是熱的。
“年年”艾小小蹲下身子,輕輕握住他的兩只小手,哈了哈熱氣,給他取暖。
年年沒有抗拒,也沒有說話。
這是艾小小兩年來第一次見到吵架戰(zhàn)場里的年年,艾小小一陣心疼。
多像小時候的自己啊。
看著父母吵架,無能為力,卻又必須捧著一顆擔(dān)憂的心,在一旁默默看著。然后由第一次的害怕哭鬧,到最后變得麻木。
再然后,就像吃瓜的人群一樣,心里有一刻會黑暗地詛咒,打吧,打死一個少一個。
都解脫了。
可當(dāng)一切成為現(xiàn)實,就會是另一個讓人更加無法承受的劇痛,它會在每個寂靜的夜晚,把人折磨的無法入眠。
“別擔(dān)心年年,爸爸媽媽吵架不是因為年年,年年沒有做錯什么。爸爸媽媽即使再吵再鬧,也會一直愛著年年的。”
艾小小走過這樣的路,她理解這么大的孩子,在面臨父母吵架時,會把罪責(zé)牽引到自己身上的那種痛。
“那他們?yōu)槭裁闯臣堋!蹦昴曛赡鄣穆曇魶]有任何起伏。
艾小小仿佛在看著另一個自己,那個曾經(jīng)也是這樣看似冷漠,實則已經(jīng)被害怕悲傷壓垮的自己。
無法表達(dá),只能接受。
艾小小想起男人臉上的口紅,她不知道要怎么去給一個孩子解釋‘出軌’‘外遇’‘婚外情’這樣的詞匯。
“小小”肖重熙輕輕喊了她一聲,也蹲了下來,然后把年年拉進(jìn)自己懷里,用大衣裹住,抱起來“年年生過病嗎?”
年年乖巧點頭。
肖重熙微笑,用食指輕輕點在年年的心口:“年年,我們每個人心里都有一盞燈,這盞燈亮的時候會讓我們笑,讓我們開心,讓我們想跟別人好好聊天,好好玩。不亮的時候,會讓我們哭,讓我們不開心,讓我們發(fā)脾氣。現(xiàn)在爸爸媽媽心里的燈只是生病暫時不亮了,所以才會吵架。”
年年似乎懂了:“燈能一直亮著嗎?”
他問出了艾小小也想問的話。
艾小小看著肖重熙,明知道這只是一個悲傷的童話,但還是想聽一聽答案
肖重熙又緊了緊大衣,懷里的年年身上已經(jīng)暖和了許多,他摸摸年年的小腦袋:“每個人的燈都會有沒電的時候,如果我們想讓它一直亮著,就必須一直給它充電?!?p> 年年歪著頭:“那怎么給它充電?”
“讓自己變的優(yōu)秀,當(dāng)你變的足夠優(yōu)秀的時候,你心里的這盞燈就會一直亮著”肖重熙眼神很堅定“而且,如果你的這盞燈亮度足夠強(qiáng),它就會照亮你所愛的人,到時候,即使爸爸媽媽心里的燈不亮了,你的只要還亮著,他們的也會亮起來?!?p> “真的嗎?”
“當(dāng)然,因為爸爸媽媽最愛的人是你啊,你的燈就是他們的燈?!?p> 年年伸出手抱住肖重熙的脖子:“哥哥,你的爸爸媽媽會因為你,燈一直亮嗎?”
肖重熙把大衣往上拽了拽,蓋住他露出來的肩膀:“會,哥哥的爸爸媽媽很愛哥哥,哥哥也很愛他們?!?p> 年年轉(zhuǎn)頭,看著艾小?。骸敖憬愕陌职謰寢屢彩菃??”
艾小小身子一僵,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了,寒氣仿佛穿過她的棉衣侵入骨髓,四肢百骸都在不住顫抖。
對爸媽最后的記憶,在那場沒有一個親戚朋友的葬禮上。她癱坐在靈前,任由‘債主’張哥和他的家人叫罵。司儀實在看不過,說了兩句,便被連帶著一塊罵。
那時候,還差兩天,她就要過生日了。
18歲的生日。
她就那樣呆呆地看著爸媽的遺照,像個木頭人一般,嘴里說不出一個字。
“年年”肖重熙拍拍他的背“哥哥先送你回去,然后再幫你把爸爸也帶回去,好不好。”
“嗯”年年很乖的答應(yīng)。
“真乖”
艾小小回過神,低頭擦掉眼里的霧氣。肖重熙眸光一暗,假裝沒有看到:“小小,外面冷,要不你先回去吧,他爸媽那邊,我一會兒去勸勸?!?p> 艾小小看了看他懷里的年年,又轉(zhuǎn)身看了看外面已經(jīng)安靜下來的夫妻倆,她能力有限,再多,也幫不上了
“嗯,我先回去了?!?p> **
躺在沙發(fā)上,艾小小聽著隔壁的動靜。肖重熙也不知道對女人說了什么,很快,就把男人也帶了回來。
開門,女人道謝
關(guān)門
然后就沒了動靜。
連女人的哭泣聲都沒有。
艾小小蜷縮著翻了個身,手放在心口,感受里面撲通撲通的跳動
這里,燈,還亮嗎?
她看著頭頂?shù)奶旎ò?,眼神有些恍惚?p> 如果不亮了,要怎么辦?
‘咚咚咚’
有人敲門
“小???你睡了嗎?”
是肖重熙。艾小小起身開門。
肖重熙手里提著一個十二寸方形藍(lán)色盒子,見她出來,臉上露出笑容。
“有事?”艾小小問
他把盒子塞了過來“朋友送我的,我一男的,不愛吃這些,給你吧,就當(dāng)新同事的見面禮,雖然不值錢,但禮輕情意重?!?p> “我”
“別拒絕”肖重熙打斷她,眼里帶著懇求“咱倆現(xiàn)在既是同事,又是鄰居,出門在外不容易,多個朋友多條路,我來的晚,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以后還要麻煩你。別拒絕,好嗎?!?p> 高高的個子幾乎快與門框一般高了,他身上的大衣已經(jīng)脫掉,白色的毛衣和黑色的休閑褲顯得的他與后街這個地方,更加格格不入。
艾小小看著肖重熙,覺得他像是一個應(yīng)該跟楊子生活在同一世界里的人。
看起來從頭到腳,不被生活束縛,沒有一絲污雜
是與自己一樣,身不由己,才搬來后街的嗎?
艾小小心中猜測著,錯過了拒絕的機(jī)會。肖重熙已經(jīng)轉(zhuǎn)身打開對面的房門,走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