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致命的破綻
聽到農(nóng)夫的回答后,稷子和弟子們再次被震驚了,他們心里想的是,世上竟有如此頑固又愚笨的人。
稷子又問:那你怎么把那么多土石運走呢?山上的土石不運走,不還是會擋在你家的門前嗎?
農(nóng)夫回答:我有一只鳥,名叫精衛(wèi),它每天將我挖出來的土,銜在嘴里,投向北海,周而復(fù)始。
啊這……
稷子身后的弟子們交頭接耳,他們已經(jīng)確定了,這農(nóng)夫多少沾點那啥。
鳥把挖出來的土銜到北海,怎么想也不可能。每天挖出來那么多土石,得要多大的鳥才能運的走?
他們想到的鳥,是山頭樹枝上的小鳥,程深所說的鳥,是近百米長的遠(yuǎn)古巨獸。
雙方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稷子的弟子們把程深當(dāng)傻子看,程深把這群人當(dāng)解悶的對象聊著玩。
稷子放棄了勸說,轉(zhuǎn)而向農(nóng)夫提出請求,想要從他這里換點干糧,他們可以用金銀交換。
稷子也沒想過,在這方圓百里了無人煙的地方,農(nóng)夫拿了金銀有什么用,不過程深也不是普通的農(nóng)夫,他只是一個活了幾十億年的平平無奇的人。
程深于是放下手里的工作,給自己放了半天假,帶著稷子一行來到自己的小屋。
去小屋的路上,程深試著打聽他們的具體身份。
這個新出現(xiàn)五年的稷下學(xué)派,其實程深沒注意到他們的存在。戰(zhàn)國百家,每天都有幾個學(xué)派建立或是消亡,程深也沒興趣天天去看。
倒是這個稷下學(xué)派,程深覺得有點意思,居然能跋山涉水幾千里,來到遙遠(yuǎn)的北海,在幾百個學(xué)派中還是極為罕見。
見農(nóng)夫問,稷子毫無保留,將稷下學(xué)派說給了農(nóng)夫聽,
當(dāng)然,說的都是粉飾后的謊言。
從他十五年前到北海,見到鯤和鵬,見到仙人……
等等,打??!程深聽的是一臉懵,什么玩意兒?你十五年前見過鯤和鵬?我怎么不知道!
鯤和鵬一直都在北海天池,稷子這是第一次來北海天池,他十五年前怎么會見過鯤鵬?擱這玩穿越呢?
稷子對著《山海經(jīng)》編故事,他做夢也沒想到,真正的大佬現(xiàn)在就在自己身邊。
《山海經(jīng)》是程深命名的,程深對過去的事再熟悉不過了,他就是參與者??!《北海游》里面的一些情節(jié),程深一聽就能在《山海經(jīng)》里找到對于情節(jié)。
至于鯤和鵬,那兩家伙是程深的寵物,程深不比稷子了解?
面對著在自己旁邊吹牛逼的稷子,程深發(fā)現(xiàn),幾十億年了,他還是改不掉替別人尷尬的毛病。
好家伙,這稷子膽子也是夠大,居然敢在齊王面前編故事。
程深想起了一句話,竊鉤者誅,竊國者侯。
騙了齊王,稷子直接成“侯”。
謊話說多了,有時候說謊者自己都相信了。稷子這些年說了不知多少遍,現(xiàn)在潛意識里,自己都認(rèn)為《北海游》是真的。
他向著農(nóng)夫說著《北海游》,見到程深一臉懵逼的樣子,稷子以為程深聽不懂,雖然外表上沒表現(xiàn)出來,但是內(nèi)心里,稷子難免以俯視的態(tài)度看著程深,好像在教給程深什么高深的道理一樣。
程深表示:你盡管吹,信一句算我輸。
來到了小屋,稷子一行進(jìn)屋休息,程深則指揮著幾名稷子的弟子,把一些魚和肉打包起來。
反正魚和肉,程深是一點都不缺。
他的鯤每天隨便一張嘴,就能吞進(jìn)大群的魚,程深想要魚,那簡直太簡單了。
他的鵬打獵很厲害,自從有了鵬后,程深基本上就將打獵的事交個它了。
對于農(nóng)夫的慷慨,稷子一行連連道謝。
雖說稷子剛才以俯視的態(tài)度看著程深,但那只是在學(xué)派知識方面,以一種在上的姿態(tài)教程深,稷下學(xué)派是稷子的驕傲,難免心生傲氣。
至于其他的時候,稷子表現(xiàn)得都很和善。這點修養(yǎng)他還是有的,不至于說開大嘲諷什么的。
路過荒郊野嶺求人幫忙,一邊受著人家?guī)椭?,一邊出言嘲諷,那著實不合邏輯,若是真這樣,程深估計懷疑稷子是不是沾點那啥。人不能,至少不應(yīng)該。
休息的過程中,稷子注意到房間墻壁上,掛著一把生銹了的弓箭。弓箭銹跡斑斑,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用手摸一下都能沾上一手的鐵銹。
農(nóng)夫的弓箭生銹了?稷子找來一名弟子,這弟子擅長工匠手藝。農(nóng)夫如此慷慨,稷子讓這弟子給農(nóng)夫做一把弓箭,也是給農(nóng)夫幫點忙。
弟子找到程深,想要點材料,說給他造弓箭,把那把生銹了的弓箭換了。程深一聽,連連擺手,開什么玩笑,換了?那可是落日弓!
稷子他們怎么也沒想到,他們所在的小木屋,居然是一個“神話博物館”。
在稷子坐的床鋪的下面,有一個地下室,里面堆滿了幾大車的《黃帝內(nèi)經(jīng)》《山海經(jīng)》原本,隨便拿出一本來,都能成為震動一國的寶物。
那把軒轅劍,也藏在屋子里的一個隔層內(nèi),金色的劍身在黑暗中閃閃發(fā)光。
墻上掛著的生銹弓箭,那是后羿曾用過的落日弓。
角落里堆放的石斧和大盾,那是刑天曾經(jīng)揮舞的干戚。
哪一樣不是無價之寶!
一名弟子站在屋外的沙灘,看著北海天池,忽然間,他仿佛看到了水中浮現(xiàn)一個巨大的黑影,僅僅是這逸散的一絲氣息,便透露出來自遠(yuǎn)古洪荒的古老感。
弟子心里一驚,以為自己看出錯了,再細(xì)細(xì)一看,那黑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沉入了北海天池深出。
難道是自己近些天太勞累了?弟子晃了晃頭,也就沒有多想。
北海天池深出,鯤在黑暗中擺動著巨大的身軀。它剛才來是想喊程深去吃飯,今早游泳減肥的時候,它抓到了一條罕見的大魚。
不過來的不巧,看樣子程深家里來客人了,那就下次一定吧。
休息了兩個時辰后,稷子一行一邊道謝,一邊離開了程深的小屋,繼續(xù)去尋找神仙的蹤跡。
程深也沒挽留,其實看那稷子的《北海游》,程深覺得和自己倒是挺像的。
鶴發(fā)童顏,自己返老還童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仙山的話,自己周圍的山被自己命名為北海仙山。至于鯤和鵬,說的也挺像的。
稷子此行和“神仙”距離最近的,恐怕就是這一次遇到農(nóng)夫了,但是稷子沒有察覺到,程深也沒有說出來。
有群客人來聊個天解個悶,對程深來說就很好了,程深也不擔(dān)心稷子他們會暴露這里的位置。反正程深不久之后就要離開這里,即使稷子日后再來,也找不到程深的蹤跡。
稷子離開后,又在北海周圍尋找了近半年,這才帶著弟子們回到齊國。為什么不是十年,這次只是半年就完事了,說白了,還是稷子沒有了當(dāng)初的熱情,完全是應(yīng)付齊王的差事。
況且稷子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了,他和弟子們找到了一個奇異的動物,在齊國境內(nèi)是沒有的,正好回去后可以帶給齊王,討齊王歡心。
然后再編一些故事,讓齊王相信,任務(wù)就完成了。稷子也收集了足夠的素材,編出來的故事齊王會喜歡的。
程深這邊,在挖了六個月的山后,終于將出??跀U(kuò)大到足夠的寬度。在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上午,程深收拾好行李,帶著鯤和鵬離開了這里。
天下之大,乘鯤駕鵬,遨游天下,未嘗不是一件快意之事。
在程深離開后的半年,正如程深所預(yù)料的那樣,北海天池發(fā)生了劇烈的地震和海嘯。板塊運動,大地撕裂,高山崩塌,海水席卷,北海天池和仙山被摧毀殆盡。
一年后。
齊國。
稷子帶眾弟子歸來,齊王親自在都城外迎接稷子,親切的邀請稷子同乘一輛車,回到了宮中。
然而,齊王注定失望了,稷子此行歸來,仍然沒有帶回長生不老藥。
稷子帶回了一種奇異的動物,說是神仙送給齊王的,齊王大喜,將這一動物養(yǎng)在了宮中。
隨后的十天里,稷子繼續(xù)開啟了爆更生涯,向齊王講述路途的見聞,只要是能和神仙扯上關(guān)系的,稷子都輕車熟路的往上套。
這些故事半真半假,齊王聽的津津有味。
說起愚公移山時,前面都是和程深的對話,到了故事末尾,稷子說住在北海的神仙知道了這件事,于是幫助愚公,將兩座大山移走了。
這被稷子當(dāng)成神仙存在的一個證據(jù),齊王很感興趣,又隨口多問了幾句,稷子也都回答了齊王。
或許是五年都沒被識破,稷子對自己的實力過分自信,也低估了齊王的智商。
齊王雖然好大喜功,雖然好面子,雖然渴望長生不老,雖然不思強國,但是這并不代表,齊王是傻子。
被稷子騙一時倒是可能,但五年時間了,又去一次北海,還是沒拿到長生不老藥,齊王的心中已經(jīng)生出了懷疑。
稷子編故事的套路用過了一遍,第二次用,就沒第一次那么成功了。
齊王已經(jīng)懷疑了稷子。
他開始懷疑稷子在騙他!
當(dāng)晚,稷子回到稷下學(xué)派后,以為自己瞞天過海,在房間里悠閑自得的小酌一杯,之后的幾年自己又能安然無恙。
小酒喝到一半,稷子有些得意的回想著在宮里的經(jīng)過,自己如何用各種故事說服齊王,回想起來,稷子對自己越加自信,心想著齊王真是容易哄騙。
自己編的一個個故事在腦中閃過,稷子悠閑的搖晃著酒杯。
忽然間,一個故事從稷子腦海中一閃而過,聯(lián)系到當(dāng)時齊王的表現(xiàn),稷子猛地想到了什么,他面色突然一變,手中的酒杯哐當(dāng)一下掉在了地上,酒水灑了一地。
稷子愣愣的坐在那里,臉上漸漸露出恐懼之色。糟了!自己露出了破綻!
在和齊王說的一個故事中,自己露出了一個致命的破綻!這個破綻,足以置自己于死地!

良辰時代
感謝書友神秘?zé)o比又毛骨悚然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