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沈墨為王一加好熱水，也不走遠(yuǎn)，就站在屏風(fēng)外，看著他問道：“四郎啊~那白雪宮之事，不知你們知曉多少啊，此次前去參加武林大會是前去討要當(dāng)初被白雪宮侵占之物，還是，前去湊個熱鬧啊。”
“你，便站在此處？”王一挑眉看著他。
“那是自然，我可是四郎的仆從，自然要在此守著，四郎如此俊美，萬一有采花大盜前來偷窺可如何是好，是吧?！鄙蚰Φ拟?，還特意上下一打量，心道：讓你支使小爺為你挑熱水，小爺就在這呆著讓你不自在！
王一冷笑一聲，雙目盯著他，道：“好，那你就候在這里，你要是兀自越過屏風(fēng)，可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p> 話音落，也不見王一有何動作，一枚木釘就已經(jīng)擦著沈墨的鼻尖嵌入墻中。
沈墨呆立當(dāng)場！
王一冷笑。
她當(dāng)初，什么沒遇到過，現(xiàn)在不過只是屏風(fēng)外站著個人罷了。
呼......王一舒適的呼出一口氣。
自從那日受傷后，她這身體每日不見些熱氣就不舒服。
“四郎啊~你都還沒回答人家呢。”
隔著屏風(fēng)，王一閉目養(yǎng)神，聽到沈墨的聲音，慵懶道：“算是尋回家族之物吧，只是不知當(dāng)初被那白雪宮帶走多少，你呢？你這......小隨從，又是前去作何？”
“我??？自然是去湊熱鬧的，那白雪宮倒是跟我沒太大聯(lián)系，真要說起來我可能還應(yīng)該謝謝它，要不是它我還沒有現(xiàn)在這逍遙自在呢。”
王一突然說道：“別靠屏風(fēng)！”
沈墨下意識站直身體，心里卻大駭，他剛剛只是剛要貼上屏風(fēng)，里面泡澡的那位竟然就有所察覺......他頓時覺得，自己似乎惹上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可這般強(qiáng)悍的人物，都能重傷，而且這重傷還幾年未愈，那么傷他的人，又是多強(qiáng)？
“四郎啊，你......還有阿九，是何門何派？又去討要何物？可否告知一二？”
沈墨瞪大眼睛看著屏風(fēng)，雖然看不見里面的人，卻還是下意識的看著，萬一，哪句惹得人不高興了，給他丟出一顆木釘來，他也好反應(yīng)不是。
王一睜開眼，斜睨著屏風(fēng)，道：“王家，算是個小門小戶，幾年前除了阿九之外，全部被滅口，我也因為在白雪宮人手中救她，而受到重傷，將養(yǎng)了幾年，如今身體也不大好，這不是聽說要開辦武林大會，自然就想去看看，看是否有阿九他們家的一些藏品?！?p> “哦？如此說來，四郎倒是情深義重之人，竟敢在白雪宮手中搶人，還拼了命的救下王家這根獨苗苗?！鄙蚰脑挘c到即止，試探滿滿，暗喻他可不信有人竟然會這般拼命為義氣，這白雪宮覆滅之前從未有過弱勢期，他敢在白雪宮手中搶人，還是將自己弄得重傷，至今未愈的情況，這不可能！
“我姓王?！蓖跻坏恼f。
沈墨安靜，星眸低垂，王家，這人也姓王，所以，不是親一家卻也是本家？
他剛一想通，就聽屏風(fēng)后響起兩聲出水聲，他知道，那人出來了。
王一穿上阿九為她放好的睡衣，長長的墨發(fā)散在背后，面上仍舊是那副棱角分明的面皮，她坐在床邊，沖沈墨道：“去，將水倒了。”
“......”
沈墨認(rèn)命！
只是，似乎覺得，這人似乎比沐浴前，多了絲血色，那骨架，也柔和了許多？
沈墨舉起木桶搬走，再看過去，那人竟已經(jīng)蓋起薄被，手中拿著一本冊子正看著，他搖搖頭，肯定是他看錯了。
王一躺在床榻上，眼睛雖閉著，腦海里卻將白雪宮曾經(jīng)的任務(wù)，一一過了一遍，她天生記憶力超強(qiáng)，她想要記得的事，總能記得，比如，白雪宮所有任務(wù)中，沈姓之人，極少。
不過，四五家。
可，哪家都沒有這般年紀(jì)的人，若是說這武功的出處，想必是出百家之手雜亂無章，而依樣貌......那就得把他面上那層假皮給揭了，麻煩！
王一將手中冊子合上，修長的手指卷起自己的長發(fā)。
“師父我們?yōu)槭裁捶且獛黄鸢?，殺了不就好了?！卑⒕拍柯秲垂猓厥痔Я擞痔?，還是沒摸出她的短匕。
“阿九！”王一皺眉，不悅的繼續(xù)說道：“你若殺性如此之大，和當(dāng)初的白雪宮又有何區(qū)別，你要謹(jǐn)記，我?guī)闳胧朗菫楹?！?p> 不過是在白雪宮短短兩年時間，王一怎么都沒想到，王芷對生命的蔑視直到現(xiàn)在也沒改過來，她在白雪宮十幾年，殺人無數(shù)，手上亦是鮮血無數(shù)，可她，一直都帶有對外界的向往。
也許是因為她從未帶過孩子，也不會帶孩子，當(dāng)初自白雪宮離開，她身受重傷，又帶著王芷輾轉(zhuǎn)數(shù)年隱匿養(yǎng)著身體，鮮少與人接觸，這一時，竟覺得手足無措。
當(dāng)初，她第一次接下任務(wù)，都不曾有過這般。
阿九被王一的模樣嚇到，立刻跪于地面，但卻倔強(qiáng)的仰著小臉。
一如當(dāng)初，王一第一眼見到她時的模樣。
分明怕的厲害，偏偏這眼睛睜的大大的，倔強(qiáng)又不屈。
“師父，我一家都與人為善，結(jié)果呢，落得個滿門皆滅，師父你現(xiàn)在又與我說，入世要與人為善，與人為善？然后落得跟我父母一般下場嗎！”
“阿九！”王一沒想到，阿九竟然還有這般念頭。
“師父！我只想做跟我說過的那自在人，是非黑白，生殺予奪，全憑自己本心。”
“阿九......咳咳！”王一忍不住的一陣咳嗽，阿九立刻緊張上前，又是遞水又是拍背，王一這才順過氣來，這才繼續(xù)說道：“阿九，那你可何為本心？以前曾有人與我說，醫(yī)者，應(yīng)有仁心，應(yīng)有防人心，卻不可有害人心，當(dāng)你能夠分辨是非黑白，知善惡，你才能說依照你本心行事，如今，你大仇已報，我?guī)闳胧?，就是想讓你與尋常孩童般，循序漸進(jìn)，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想吃糖便去吃糖，你明白嗎?！?p> “師父，那您又為何教授我武功?！?p> “為了日后你自己闖蕩江湖時，不被他人欺辱?！蓖跻徽J(rèn)真說道。
“可我有師父啊，師父你那么厲害，足夠護(hù)我周全，除非，師父你想丟了阿九！”王芷越說越激動，最后那眼眶竟紅了，哽咽道：“師父你不要丟下阿九啊，阿九聽你話，阿九會好好練功，阿九也不會再說胡亂取人性命的話了，師父，阿九只有你了，你不要丟了阿九好不好?！?p> “傻孩子?！蓖跻粚⒈永锏乃豢诤认拢参康溃骸鞍⒕?，我會老的，老了就會死的，你還那么小，總會有只剩你一個人的時候，別哭了，放心，我王一，有生之年定不會棄你于不顧的?！?p> 一聽不會被拋棄，王芷立刻由哭轉(zhuǎn)笑，面帶喜色的問道：“師父，你叫王一?。课医型踯?，我竟然和師父幾百年前是本家呀，真好！”
王一淡笑，小孩子，忘性大。
王芷卻是徹底放松，繼續(xù)道：“老師啊，你的名字好簡單呀，你的父母怎么給你取的名字呀，怎么會單名一個一呢......師父，對不起......”
她忘了，她師父曾是白雪宮的人，白雪宮的刺客，怕當(dāng)初也像她被帶進(jìn)白雪宮一般吧。
“無妨。”王一抬手將面上的面皮揭下，慘白的唇勾起，她道：“白雪宮里十?dāng)?shù)年，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什么模樣了，又哪里記得我的家里人，能記得自己的名字便是不錯了，阿九啊，你不像我，你還有干干凈凈的機(jī)會，我的手上早已沾滿血腥，可你的，卻是半點都不曾有過，而且，只要我在一天，你的手上就會是潔白的，以前沒有的，以后也不會有?！?p> 我定會，能護(hù)你幾年，便護(hù)你幾年。
“師父，阿九會記住替你記住的，記得牢牢的！”阿九笑，纖細(xì)的手指拂過她師父的眉梢，臉頰，“師父，其實你生的也是美的，只是臉色太過蒼白了，我瞧著你這眉眼真真是比那個什么花魁還要好看的，就是這臉，比那個花魁大了些，可是師父你的下巴卻是完美至極，嗯，師父總體來說你還是個美人的?！?p> 王一哭笑不得，“阿九，你這話，到底是在夸我，還是在提醒我啊?！?p> 阿九卻將她塞進(jìn)被子，笑道：“嘿嘿，天晚了，師父你快快休息，明日我們早早啟程，我就在這陪您，那勞什子面皮就不戴了?！?p> 為了照看她，王一一直都以男子面目示人，甚至晚上，她都不敢隨意取下，因為，她怕她自己傷重，再以女子身份帶著她，會護(hù)不住她，會被欺負(fù)。
“好。”王一溫柔一笑，安穩(wěn)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