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她，仁善。
三人該打打該鬧鬧，絲毫沒有因?yàn)樯硖幊邪敕之悩印?p> 晚飯前，阿九和沈墨還前去辨認(rèn)了一番自家的物品。
而王一，則是一直閉門不出。
“王姑娘，王姑娘？王姑娘，奴婢給您洗了水果，您在休息嗎？”小丫鬟試探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聽到門內(nèi)沒人應(yīng)聲，再次開口道：“王姑娘，您在嗎？奴婢要進(jìn)去了，奴婢將水果給您放下便退下?！?p> 說著，便推開了木門，輕手輕腳的將手里端著的果盤放下，側(cè)頭看到床上的紗簾被放下，試探的向前走了兩步，口中再次輕喚：“王姑娘？您可醒了？王姑娘？”
伸手慢慢的摸上床簾，撩開一道小小的縫隙，她便看到，那位王姑娘正安安靜靜的側(cè)身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床簾被她輕輕放下，小丫鬟冷笑出聲，低語道：“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子，且不說半點(diǎn)儀態(tài)都沒有，竟然還這般沒點(diǎn)戒心，睡得如此熟?！?p> 腳步聲響起，木門再次被關(guān)上。
一陣風(fēng)拂過，拂開床簾，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來。
王一自床榻起身，悄無聲息，雙眼清明，毫無困意，也不知是何時清醒的，亦或是從未睡著過。
一刻鐘時間不到，那個小丫鬟便又折了回來，抬手敲了敲門，抬手便推起門，嘴上同步喊著：“王姑娘，家主請您......”小丫鬟在看到坐在圓桌前吃水果的人，頓時一愣，然后惶恐的福身低頭道：“王姑娘！您...您醒了呀......我們家主讓奴婢來通知您晚上的宴會半個時辰后開始，還望您出席?！?p> 許久不見對方出聲，小丫鬟抬頭看過去，卻見王一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下意識的問道：“王姑娘，您怎么這么瞧著奴婢呢？”
王一看著她，輕聲說：“我以為，大戶人家的丫鬟犯了錯是會跪下的?！?p> 小丫鬟低下頭，笑道：“王姑娘說笑了，咱們江湖兒女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自然是不會犯點(diǎn)小錯就下跪的，王姑娘您仁善，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吧?！?p> “仁善？”王一重復(fù)一句，又道：“你竟然說我仁善？那好，這次就饒了你，你回去告訴楚大俠，我知道了，梳洗一番我就會過去?！?p> “是?！毙⊙诀邞?yīng)道，退出去關(guān)上門之后，那巴掌大的小臉上才敢露出狠毒來，咬牙暗道：她算個什么東西還想我給她下跪！哼，過了這幾日，便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如此想來，那小丫鬟再次踏著歡快的步伐離開了。
王一不知從哪拿出一壺酒一只酒杯來，一口又一口的飲下，嘴角噙笑。
仁善啊，說她仁善啊......
世人因那位醫(yī)毒圣手初雪，仁善，救人無數(shù)，所以稱他為初雪大人。
仁善啊......有何用？！
王一鼻頭一酸，單手蓋在眼睛上，兩行清淚順著眼角落了下來，思緒飄飛，仿佛回到了那年的下雪天。
那位，站在雪中，純白的外裘上，即使落了雪片，也瞧不出來，他背對著她，當(dāng)她看他看的入迷的時候，他突然回過頭，沖她一笑，輕聲道：“我的名字叫初雪，就是第一場雪的意思，也有純潔無暇的意思，還有就是，以最純凈的心，去救這世上所有忍受病痛的人?！?p> 他的聲音如夏日烈陽，融盡世間寒意，也帶給人一種厚重的安全感。
她記得她當(dāng)時，問，“可白雪宮，是殺人的地方，之前那個師傅說，這里是最骯臟的地方，是存在于人間的地獄，我們從踏進(jìn)來的那天開始，就注定要雙手沾滿血污，而那血污是這世間最骯臟的，洗都洗不掉。”
那時她還不懂，為什么血污會洗不掉，其實(shí)，洗不掉的哪里是血污，而是，在麻木之前那煎熬的記憶。
而他呢，聽到她的話之后，他笑了，笑的很好看，也讓她很是心疼，因?yàn)?，他的眼角有淚。
他說：“阿四啊，好好活著，活著才能看盡外面的風(fēng)光，這里太陰暗了，沒有光，想要好好長大，健康的長大，只在這里是不夠的?！?p> “可是，活著，就很困難了。”她輕聲說，她當(dāng)時一身的傷才不過好了五分。
他說，“我還記得，阿四你保護(hù)弟弟的模樣，明知道規(guī)則，還是把他護(hù)在你的身后，我想，即便是最后被他傷了，你也不曾恨過他吧?！?p> 她搖頭，“不過是為了活著而已，現(xiàn)在，他也已經(jīng)死了?！倍盍?。
“以后，便跟在我身邊學(xué)習(xí)吧，許是會吃很多苦頭，希望阿四不要怕?！彼p攏裘袍，帶著一身寒意在她身邊走過。
那時，她才看清，在那白色的絨毛上，有一層的雪花，煞是好看，可僅僅是片刻，就化成了水汽。
“咳咳！”
一口酒喝的猛了，王一忍不住咳了幾聲。
起身，長發(fā)挽起，仍舊是那根白玉簪子固定，只是比來時多了幾分柔弱。
目光落向酒壺上，略顯可惜，一揚(yáng)手，酒壺便被她丟出窗外，隨即傳來一聲痛呼，以及咒罵。
一頓晚宴吃的王一索然無味，酒尚可，菜卻一般，也就是阿九和沈墨兩人不挑剔，吃的倒香，自只是落座開始，就有不少人前來同沈墨打招呼，而莫家主那些人則是在王一的授意下沒再聚攏過來，時不時的看上幾眼。
如此一來，王一和阿九倒是落得個清靜，畢竟是一介女流，阿九還是個孩子，她又是個廢人，自然沒人在意。
酒菜過半，王一便隨意尋了個由頭溜了出去，一手拎著一壺酒，一手拿著一碟糕點(diǎn)。
明月當(dāng)空，一人獨(dú)坐湖中亭，一壺清酒，一碟香糕，不亦樂乎。
若是有戲可看，則更是美事一樁。
王一的視線若有似無的飄過那片燈火通明的院子，這口中的酒，竟覺得十分辛辣，戲子已登臺，為何這戲還不開場呢。
正當(dāng)王一頹然的想要離開的時候，忽然，她一直注意的院子，聲音變得雜亂起來，不少人跑進(jìn)跑出，不一會兒就亂作一團(tuán)。
王一無聲的笑了，又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茫菈鼐?，好似又有了陳年佳釀所?yīng)該有的味道。
“家主，家主......”
一小廝慌張的跑進(jìn)會宴廳，湊近楚勝之的耳朵低聲說了些什么。
然后，楚勝之面不改色的招呼晚宴上的眾人繼續(xù)吃喝，而他，出去一下，隨后回來。
晚宴上的眾人，基本上都已經(jīng)醉的差不多，這會兒聽清楚楚勝之說了什么的人也不過寥寥數(shù)人，看他走出門，也沒什么反應(yīng)，畢竟這是楚府，人家的地盤。
一出門宴會廳的大門，楚勝之步履之間就變得焦急又匆忙起來，邊走邊問向剛剛那小廝，“澈兒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突然疼痛不止？下午不是還好好的么，澈兒的腿只要好好養(yǎng)上三個月自然會痊愈，你仔細(xì)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醫(yī)師可趕了過去？”
小廝忙應(yīng)：“是，已經(jīng)通知醫(yī)師前去了，下午給少爺熬了藥服下之后，他便睡下了，直到放才少爺才醒來，可誰知，他竟喊著腿疼，您也知道少爺?shù)钠猓疫€有藥效扛著，要不是疼到無法忍受，他斷然是不會這般啊?！?p> 楚勝之一聽腳步更加急切，最后竟是運(yùn)用了他的內(nèi)力，迅速的趕到了楚璃澈的院子里。
“我兒到底怎么回事？”
還沒進(jìn)屋，楚勝之的聲音就傳了進(jìn)去。
那醫(yī)師立刻彎身回道：“請家主贖罪，依在下看來少爺這腿，并無大礙，只是，不知為何，那止疼藥竟是有些無效，所以少爺才會如此疼痛難忍，在下已經(jīng)為楚少重新配了藥，若是仍舊無效，那在下也無辦法了?！?p>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兒之前從未有過這般，這一止疼藥無效，那便換一種！天下止疼藥如此之多，我就不信全都無效！”楚勝之怒吼！
今天一天下來，他楚勝之受的氣已經(jīng)夠多了，再加上晚上喝過酒，這會兒他竟有些失態(tài)，即使他已經(jīng)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可他今晚，并不打算更改，他親自打斷了他兒子的腿，他這口氣，勢必要發(fā)出來的！
那醫(yī)師只能應(yīng)下，額上卻是冷汗直冒，止疼藥，不過那么幾種，這楚少爺下午時還見效，晚上便無效了，只怕......
待得小廝將藥熬好，楚璃澈飲下，片刻后就覺得自己的疼痛感減輕不少......
只是，
夜半熟睡之時，那院落中，再一次亂了起來，其中還夾雜著年輕人的呼痛聲，足足喊了一個時辰才歇了聲，拂曉時分卻再次亂了起來......如此反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