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鬼面只是照片上那人的兄弟？
或許只看半張臉并不能判斷他們是不是真的長得一模一樣呢？
或許世界上就是存在著這種情況，兩個人毫無關(guān)系卻長得一樣？
或許……
趙凌寒拼命想找各種理由解釋自己的猜測，卻無法阻止心底的那個聲音越來越大。
或許鬼面就是寧燃夕的父親呢？
這是趙凌寒在母親去世后，第一次感到這樣無措，這樣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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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終還是去找了趙穆嵐。
雖然是最親密的父子倆，但趙凌寒的屋子在工會宅院的西北角，最是人跡少至，而趙穆嵐的房間卻在宅院的東南角，離正門很近。
趙凌寒到時，趙穆嵐正在翻著一本書，看見兒子過來，只拂了拂手：“坐吧。什么事？”
趙凌寒并沒有坐下，而是在桌前站定，壓抑著自己的怒火：“鬼面到底是什么人？”
趙穆嵐頓了一下，抬頭看他：“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趙凌寒沒有理會父親的反問，握緊了手，遏制住自己的顫抖：“鬼面和寧燃夕失蹤多年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我沒有猜錯的話，您應(yīng)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吧？”
趙穆嵐放下書，欣賞一般看著自己的兒子：“這樣敏銳的洞察力，真不愧是你啊?！?p> “果然和你有關(guān)，是嗎？”趙凌寒咬牙，氣憤讓他連一直以來克制的尊敬都無法保持，“鬼面有女兒，有父親，即使妻子不幸被妖魂所害，也不至于拋棄年邁的老父和尚在襁褓中的女兒而自愿煉化為術(shù)士，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趙穆嵐看著兒子的模樣，皺了皺眉：“你在生氣？”
趙凌寒被氣笑了：“我不可以生氣嗎？”
“你當然可以生氣，我所在乎的是，你在因何生氣……因為寧燃夕，你生氣了？”趙穆嵐盯著兒子的臉，像是想透過皮肉看見內(nèi)里。
“你在轉(zhuǎn)移話題。”趙凌寒不吃這一套，“你明明知道我想說的是什么?！?p> 如果鬼面真是寧燃夕的父親……
一個不可能自愿成為術(shù)士的男人，一個對這世間還有留戀、尚未心死的人。
他為什么成為了工會的獵妖術(shù)士？
“你……”趙凌寒的聲音顫抖，“是你，逼迫他這么做的？”
被人撞破了最隱秘的手段，趙穆嵐卻并不驚慌：“沒錯，寧舒淵并沒有表示自己要做獵妖術(shù)士，他甚至早就在準備退出工會，是我偷偷給他下了藥，神不知鬼不覺地對他進行了煉化?！?p> “你這是謀殺！”趙凌寒驚恐地看著父親，他這才知道這么多年他一直對父親都稱不上了解，“剝奪別人生存的權(quán)利，你簡直是個魔鬼！”
“我的所作所為，皆是出自人類的利益而進行的考慮?！泵鎸w凌寒的驚怒，趙穆嵐語氣沉著，仿佛絲毫不以為然，“寧舒淵擁有強大的光明法力，卻拒絕與同樣身懷法力的法師們聯(lián)姻，轉(zhuǎn)而娶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并且還打算退出工會！與妖族的戰(zhàn)斗，任何一份力量都值得珍惜，更何況是他這樣杰出的人才？！”
“那也不能違背他的意愿對他下這樣的殺手！”趙凌寒后退了兩步，看著自己的“父親”，“你，簡直喪心病狂?！?p> 趙穆嵐臉色陰沉，但沒有對此評價做出回應(yīng)。
“寧燃夕的母親呢？她的死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照片上溫柔微笑的女人讓趙凌寒忍不住回憶起自己的母親，一時感覺眼睛刺痛。
“她的母親……是啊，那是個很溫柔的人……”趙穆嵐回憶著往事，臉上的笑容猙獰可怖甚過妖魂，“我去拜訪她的時候，她還在照看孩子……聽說她結(jié)婚的時候還是個在讀的碩士研究生，天真得可笑……”
“你去拜訪她？是你殺了她？”趙凌寒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自己的父親。
“不不不，不是我……”趙穆嵐看著趙凌寒笑，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是寧舒淵自己殺的?！?p> 趙凌寒腦海中如有驚雷碾過，震得他頭暈?zāi)垦?，萬痛噬心：“你竟然……”
術(shù)士的煉化過程并不漫長，大約只有五天左右。中間會有一天左右的“神喪期”，在這段時間里他們會失去神智，對于普通人和法師們來說都極為危險，通常情況下需要工會派人嚴密看管，并用眾多符咒約束——這是趙凌寒原來了解的東西。
可是很顯然，他的父親背離了工會千百年來傳承的規(guī)矩，不僅違背了成員的自由意志強迫他們成為術(shù)士，更為甚者，竟放任神喪期的術(shù)士在外面胡作非為！
“你瘋了?！壁w凌寒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來表達自己的憤怒，他頹然在地上坐下，漂亮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真的瘋了?！?p> “我沒瘋?！壁w穆嵐卻不以為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p> 趙凌寒仰頭看著父親：“你是想我為此愧疚嗎？”
“不，你并不需要為此愧疚，因為我們所謀劃的乃是福澤天下的事業(yè)，少數(shù)人的犧牲也是為你鋪就大業(yè)的階梯?！壁w穆嵐殷切地看著兒子，“你要知道，妖族勢力多年均平，若是我們這等小卒能為你消滅絲毫，對你來說也將是些微的助益，你可懂得？”
“少數(shù)人的犧牲……”趙凌寒譏諷地笑，“若是自愿犧牲，我當無二話。你違背真實意愿，肆意傷害人類，與妖魂又有何異？”
不等父親反駁，他繼續(xù)追問，“更何況，你用卑劣手段殘害工會成員，甚至波及成員后代，難道也算是為大業(yè)作出的犧牲？就好比寧燃夕，她就活該承受這一切嗎？尚在矇昧就失去了母親……不，鬼面現(xiàn)在這副樣子，也不能算她還有父親了……從小被爺爺養(yǎng)大，活在所有人的鄙視欺凌之間，窮困潦倒，卑微如塵……這都是她應(yīng)當承受的嗎？！”
“這當然不是她應(yīng)當承受的?！憋@然是很不滿趙凌寒這樣連番的逼問，趙穆嵐的臉色有些難看，“所以我本來是希望鬼面連著她一起殺了。沒想到他卻竟然放過了那個孩子……”
他的父親這樣說著，好像一條人命就那樣不值得重視。
“她跟我說過，自己本來已經(jīng)準備輟學(xué)打工了，卻莫名其妙收到了煜晨的錄取通知書……是你篡改了她的志愿書？！”
“本來我以為，混合了普通人的血統(tǒng)，她應(yīng)當喪失了光明的法力，誰料想到她居然也擁有高純度的法力，尚未激活之時便已經(jīng)悄悄在她體內(nèi)流動，深夜甚至?xí)顾纳眢w微微發(fā)光……這樣的優(yōu)秀法師當然不應(yīng)該再被埋沒，我將她弄到煜晨，自然也是為了你啊。”
趙凌寒仿佛聽見顱腔中令人牙酸的嗡嗡聲，
“那……她爺爺生病的事情……”
“也是我安排的，老人家身體康健得很。可若不是這樣，她不會被逼入絕境，接受工會的招攬……”
獵妖工會在父親的指揮下，就這樣對她一個普通的、柔弱的、無助的女孩子步步緊逼，奪走她的家人，威脅她的生命，啖肉飲血，敲骨吸髓……一步步，一點點，將她逼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
而趙凌寒，他自己，就是這一切無聲的推波助瀾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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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凌寒忘記了自己是怎么從父親的房間走出來的。
只感覺心底火燒一般的疼。
他“光明之子”的康莊大道，覆滅妖族的榮耀前景，竟是用人類的鮮血鋪就。
多么可笑啊。
父親還希望能夠借助寧燃夕的力量，希望他和寧燃夕能夠達成絕對的信任。
這怎么可能呢？
如果寧燃夕知道他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或許會想殺了他也說不定。
而他，無論在何種立場上，都不可以還手。
風回北雪
這一章信息量挺大的，我埋了不少伏筆，一下揭開謎團的感覺挺爽的。 不過這還不是全部，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