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如今做好事，也不容易啊

　　走遠(yuǎn)了些，陸廷一回頭望了眼越來越小的人影，這才看向文德道：“你不是缺銀子嗎？怎么還給他們這么多？光我給的那幾個銅板都不算少了。”

　　“我是缺銀子呀。不過，能跟他們打好交道，以后方便我們查案，所以說，這點(diǎn)銀子不算什么?！?p>　　話雖如此，他還是有些心疼那些銀子，片刻后，他又不忘打趣她：“你那畫要是不要就給我吧。”

　　他話音剛落，文德一個眼刀掃了過去，“你還提這事！”想起剛才被人嘲笑的場景，她就心中不快。

　　走過熱鬧的街市，人群熙熙攘攘，路兩邊各色店鋪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商品，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

　　文德停在一家剛開籠的包子鋪前，蒸籠里的熱氣撲面而來，香氣也隨之撲鼻而來，文德從懷里掏出幾個銅板，笑著跟店老板說：“老板，來幾個包子?！?p>　　“好嘞！”老板熱情道。

　　陸廷一抬頭望了眼太陽，還沒到飯點(diǎn)時候，她怎么又餓了。

　　“你又餓了？”他問。

　　“這是給阿強(qiáng)家?guī)н^去的?！蔽牡陆舆^老板遞過來的包子，笑著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yīng)該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被生活所逼，才無奈出來乞討的，家里的老人孩子肯定過得不好，我們這次過去，帶幾個包子，也花不了幾個錢，但是他們卻能飽腹一頓?！?p>　　這不是文德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她出門在外，身上總會裝些銀子傍身，別人是因?yàn)橛绣X方便辦事，她卻是想著怎么把錢給別人。

　　長此以往，她基本上沒攢到什么錢，一有點(diǎn)錢，碰到有需要幫助的人了，她總是會沖上去，不管能幫多少，總要幫一點(diǎn)。

　　陸廷一從懷里掏出幾個銅板，遞給她道：“給你。你的那些銀子留著給自己攢嫁妝吧?！?p>　　“我不要?！蔽牡滦聪蛩凹迠y錢我自己會掙，還有我娘也給我攢了一些呢?！?p>　　“這事要讓大娘知道，估計(jì)又得罵你白眼狼了?！标懲⒁话抵杆o別人花錢買包子的事情。

　　文德吐吐舌頭：“我娘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用往心里去的?！?p>　　陸廷一還維持著給錢的動作，文德抬眼看他：“我真不要，我有錢，這錢留著你娶媳婦吧?！?p>　　“那你沒錢的時候跟我說?！标懲⒁灰娢牡虏豢弦彦X復(fù)又收起來。

　　“好的好的?！蔽牡侣唤?jīng)心的應(yīng)著。

　　穿過熱鬧的街市，走到盡頭左轉(zhuǎn)，有一條兩人肩寬左右的小路，路的另一側(cè)是條小河，河水清澈，緩緩流淌，河的另一側(cè)，種滿了垂楊柳，河水中倒映著楊柳的影子。

　　又往前行了約一里地，拐進(jìn)一條深巷，巷子很短，不一會兒便走到了盡頭，盡頭的這一側(cè)豁然開朗，兩邊都是人家。

　　“往里走，左邊第三家……”文德邊往里走，邊呢喃著。

　　最后，停在一扇斑駁木門前，陸廷一敲了敲門，沒聽見里面有什么動靜，他又敲了敲，這一次的力度更大了些。

　　“純純，去開門！”

　　一道女聲自門內(nèi)響起，文德和陸廷一相視一眼，靜靜等著。

　　歡快的跑步聲越來越近。

　　門吱呀一聲，自里面打開，一個六歲左右的小女娃正揚(yáng)著腦袋看她，文德心中一軟，忙蹲下身子，從紙袋里面拿出一個熱騰騰的包子遞給她，笑著說：“給你?！?p>　　小女娃先是茫然地盯著她看，有些不知所措，文德又把包子湊近了些，臉上始終帶著溫柔的笑。

　　小女娃沒接，扭頭卻喊：“娘——”

　　“是誰來了呀？”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文德和陸廷一循聲望去，正巧與剛從灶間出來的婦人視線碰上。

　　婦人用圍裙擦手的動作一頓，忙走上前，將小女娃扯到身后，警惕道：“你們是誰？”

　　“大姐別擔(dān)心，我們是公門中人?！蔽牡缕鹕?，笑著跟她解釋，陸廷一連忙從懷中掏出制牌給她看。

　　婦人的臉色并未因看到制牌而輕松，反倒更加緊張不安了。

　　“你們……”

　　她話未說完，文德便知曉她誤會了他們的來意，笑著解釋說：“大姐，您別擔(dān)心，我們今天過來純粹是想向阿強(qiáng)打聽個人的?！?p>　　文德這么一說，婦人更緊張了，完全忘了她剛才說的他們來找阿強(qiáng)只是來向他打聽個人的，“阿強(qiáng)？阿強(qiáng)犯了什么事？”

　　“大姐，阿強(qiáng)沒有犯事?！蔽牡履托慕忉尅?p>　　扛著鋤頭剛從地里回來的阿強(qiáng)，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家門口站著兩個陌生的人影，妻子一臉緊張和不安，以為妻子被人欺負(fù)了，他扛著鋤頭就往家跑。

　　“你們是什么人？”阿強(qiáng)一聲怒喝，從文德和陸廷一中間沖了過去，將妻女護(hù)在身后。

　　婦人見丈夫回來了，提著的心落下些許，她拉拉丈夫的手，柔聲道：“他們是公門中人，是來找你問個人的。”

　　阿強(qiáng)這才放下全身戒備，既然不是來找他妻女麻煩的，一切都好說。

　　“說吧，你們想打聽誰？”

　　文德將他細(xì)細(xì)打量，這是一個體重與身高完全不成比例的人，他身材很高，卻瘦的嚇人，和骨瘦如柴差不多，一對招風(fēng)耳顯得更大了，身旁的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面黃肌瘦，應(yīng)該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導(dǎo)致的。

　　文德低頭看了下懷中的包子，往前一推，道：“這是我來的路上正好碰到有出爐的熱包子，順便就給你們帶了一點(diǎn)。”

　　小女娃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也許是爹娘都在身邊，不像剛才那般警惕害怕，她抬頭望望高大的爹爹，和一旁頻頻皺眉的娘親，見他們都沒有人開口，又失落地低下了腦袋。

　　文德的行為或許觸動了阿強(qiáng)的某一根神經(jīng)，他的臉色更不好了，繃的很緊，僵硬道：“不用，有什么話快說吧！”

　　或許是她的行為觸到了阿強(qiáng)身為男人的敏感自尊心，勾起了他無奈去乞討的不好回憶，文德微微笑，臉上沒有一點(diǎn)不悅，態(tài)度真誠道：“求人辦事兒，得有個求人的態(tài)度，今天我有事情請阿強(qiáng)幫忙，自然不能空著手來，對不對？雖然東西不多，只是一點(diǎn)果腹的包子，卻也代表了我的誠意，還希望你們不要拒絕才是。”

　　陸廷一望著這一家三口，如今做好事，也得考慮被幫助那一方的心理感受，也是不容易啊。

　　“是啊，你們就收下吧，不然我們會被人笑話不懂禮數(shù)的?！标懲⒁辉谂赃吀胶?。

　　“你們進(jìn)來說吧?！边@一回阿強(qiáng)的態(tài)度明顯比之前松軟許多，他側(cè)身讓二人進(jìn)去，又扭頭吩咐妻子：“小娥，你去地里把爹娘都給喊回來吧?！?p>　　喚作小娥的婦人頷首，解下圍裙，往小女娃懷里一塞，就出門去了。

　　這時，文德從紙袋里面拿出一個包子遞給小女娃，后者喜滋滋地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