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眾人紛紛舉起袖袍,遮蔽刺目的陽光,饒是如此,也依舊無法阻止所有人看向朝兩邊裂開的濃云。
眼中之異象,心中之驚駭,在此刻,唐靖忠最后一斬,給所有人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這《裂石》,你可還想學?”唐靖忠淡淡問道。
蕭長旌懂了,就在陽光灑下問道臺時他就懂了。他終于明白,為何父親會要自己反復練習《穿云》。
《穿云》《裂石》本就是一體,后者每一招,都離不開前者八式的鋪墊,蕭長旌恍然大悟。他終于明白自己還差的遠,也終于明白舅舅用心良苦。
“舅舅,我明白了?!笔掗L旌并未再提及《裂石》。
唐靖忠深看蕭長旌一眼,轉向來問道臺修煉的所有人。渾厚的聲音傳遍道臺每一處“你們可愿每日練劍!每日揮劍萬次!每日忍受這枯燥之苦!”
唐靖忠的問話深深透入眾人心間。都愿意嗎?一式劍招研習千次,一招揮砍重復萬邊!
“愿意,我們愿意!”少年熱血被唐靖忠徹底點燃,所有人舉劍高呼。穿云裂石,所有人都將天穹裂開的稠云印入腦海,銘記一生!
閣樓之上,秦虎齊信義等人會心一笑,蕭家一眾高層觀向問道臺,眾多年輕人的呼聲響徹云霄。
“還是老唐有辦法?!鼻鼗⑿Φ?p> “哈哈…”眾人欣慰不已。有句話說的好,當你有一天發(fā)現自己是何等弱小之時,你自己就會逼著自己往上爬,這種勁頭,勢將不可阻擋!
西南山脈,一身著黑袍的男子,腰身先天之氣環(huán)繞,步法迅捷,尋著蹤跡,匆匆來到一處密林。
只見林中枯骨埋入塵葉,放眼望去不下五十具人骨,周遭還有數不清的獸骨。
枯骨森白,周圍樹木上纏粘著干癟的筋膜,幾處裸露的土地上已經干裂,呈現罕見的褐色,明顯之前被血水浸染。
黑袍男子身處如此可怖場景,面上卻毫無懼色,冷眼觀察四周。他面色冷峻,眉頭微皺。沒有二長老的蹤跡,連羅盤的氣息也不見了,男子看著地上的痕跡,百思不得其解。
所有人的氣息在這里都消失了,男子實在想不通,他探出手掌,按向地面,先天之氣圍繞掌間,在與地面接觸之時,化作千絲萬縷,沒入地表。
男子仍舊不死心,掌中先天之氣更盛,一圈圈漣漪從四方匯向掌心,激起勁風,將他掩面的黑布都輕輕掀起。
此人正是霧山,丘族,丘戰(zhàn)!
丘族派出三名精通探查之法的族人,追尋二長老一行人的蹤跡,均無功而返,不得已之下,只好派出丘戰(zhàn)。
毫無疑問,丘戰(zhàn)仍舊沒能探查出絲毫丘族之人的氣息。
不應該啊,怎么會連半點氣息都不曾留下,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收掌而起,丘戰(zhàn)看向四周,草地被勁風吹拂,紛紛搖曳。
不對,這株草不對!
丘戰(zhàn)目光銳利,發(fā)現異常。他蹲下身子輕輕撫摸這株草,葉子略微卷曲,而且泛黃,被風吹動時,遠沒有其他草葉柔順。
密林中沒有石塊積壓,這草必然不會因此卷曲,病蟲害就更不可能,哪會有一片草地中只有一株染上病蟲,排除這些,那就只有火焰灼燒了。
沒錯,就是灼燒!
丘戰(zhàn)目光一凜,莫不是二長老等人遭逢神秘強者,被其用火焰焚燒致死。若真是如此,那這位強者操控火焰的能力未免也太過強悍。
丘戰(zhàn)再次催動先天之氣,一陣風將四周草地吹動,這讓丘戰(zhàn)大驚,竟然再未發(fā)現一株被火灼燒過的草葉。
丘族在西南一向低調,怎么會惹來如此強者,難不成是為殺人奪寶,況且在西南一帶叫的上名的強者,沒有一人有如此精準的操控能力,難道是別處的,是煉藥師!
若真是如此,該如何是好,那羅盤落入他人手中,只要存在一天,那我丘族豈不是被人扼住咽喉,復興大計也將就此泯滅!
那羅盤牽扯諸多,萬不能被外人得去,哪怕將其毀掉!
這神秘強者會是哪位,莫不是羅盤的消息已經被傳出,故此才招來禍端,無數種可能涌上心間,丘戰(zhàn)覺得此時不可輕易下定結論,還需多些探查。
未敢多作停留,丘戰(zhàn)一個躍身,沒入密林不見蹤影。
青竹峰,蕭族。
一天的煉藥,蕭墨有些疲乏,盡管如此,他仍舊樂在其中。
今日煉丹,蕭墨進步神速,連續(xù)煉制七爐烏香丹,七爐皆成,這怎能不讓他興奮。如此一來,蕭墨便能很快達到陸子善的要求,到時便可煉制真正的丹藥。
所說乏累,但蕭墨仍不忘要給蕭長旌和團子送去香囊。回到別院,令蕭墨奇怪的是弟弟竟然沒回來,依照往日,他早早就練功結束了呀!
見長旌不在,蕭墨便轉至團子家,將衛(wèi)婆婆的香囊送去。蕭桐拿到香囊很高興,不住的湊到小鼻子上聞,說著謝謝婆婆,謝謝大哥哥。
見團子很喜歡,蕭墨也倍感欣慰,看來自己花這么多天煉制烏香丹,還有的用處,不如在多煉制一些,給阿叔他也送上一些,眼看將要立夏,蚊蟲要多了起來,反正自己用來練手,不怕費事。
蕭墨將最后一個香囊給白狼掛在脖間,衛(wèi)婆婆還特意往這只香囊上縫了一個小銅鈴鐺。紅繩子系著香囊,香囊上又有小鈴鐺,看起來美觀合適,這下白狼徹底成了一只家養(yǎng)的小狗了。
然而白狼似乎不喜歡自己脖子上掛著一個散發(fā)香味的東西,而且這東西還會發(fā)出一陣銅鈴聲,它用爪子刨,在門檻上蹭,都沒辦法弄下來,烏黑的眼睛中滿是嫌棄。
“小白乖,不能亂動哦!”這一切表達不滿的行為都被蕭桐制止,只見小丫頭抱起白狼,不讓他亂蹭,又撥開爪爪,也不讓他刨。白狼嘗試了幾次后均被蕭桐阻止,頓時有些炸毛,嘴里嗷嗚著嚎叫,電光將要流轉時,卻突然停下,焉了下來,乖乖不動,好像接受了這不爭的事實。
人在屋檐下都不得不低頭,何況是狗,哦不,是狼。
離開之后,蕭墨鬼使神差的來到問道臺,遠遠的他就聽到問道臺這邊劍鳴不止。
踏入問道臺,天色漸暗,遠處的云霞也將要灰暗,蕭長旌方玄還有好多人仍舊在練劍。
這吹的哪門子邪風,這么晚了還在練劍,蕭墨有些詫異。
只見眾人反復練習劍招,一個比一個勢頭足,看樣子練到深夜都不會停下來。他們是受什么刺激了,平日也不見這么用功啊,莫不是最后離開之人會得到獎勵?蕭墨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能讓這群偷懶偷成習慣的人下這么大功夫。
蕭墨剛想叫住蕭長旌,將香囊給他,就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轉頭看去,原來是唐靖忠。
“舅舅你來了,長旌他們這是怎么了,一個個怎么跟著了魔一樣!”見唐靖忠走來,蕭墨問道。
唐靖忠笑而不語,環(huán)顧一周,貌似對眾人練劍的勢頭很滿意,笑著說“墨兒,這幾日在陸先生藥廬學習煉丹,學的怎么樣了,可要加倍努力哦。你看,這群臭小子都開竅了,哈哈!”
唐靖忠樂的合不攏嘴,他現在看蕭長旌他們練劍,越看越滿意,越看越高興,就差當著這群小輩的面放聲大笑了。
看舅舅不住的滿意點頭,蕭墨猜出一二,肯定是舅舅他們用什么寶物誘惑,才讓長旌他們如此刻苦的練劍。如此也好,治了長旌他們偷懶的毛病,想到此處,蕭墨也甚覺欣慰。
“好了,好了,今天就先練到這里吧,大家都回去休息,勞逸結合才是長久之法,畢竟養(yǎng)好精神練起功來才能事半功倍!”唐靖忠渾厚的聲音,傳入在問道臺練劍的每個人耳中,語氣威嚴,讓人聽不出情緒,絲毫沒有先前的那股高興勁兒。
說完,拍了拍蕭墨,臉上又充斥著笑意,闊步離開問道臺。
蕭墨現在更想知道舅舅到底拿了怎樣的重寶作為獎勵,才能讓長旌他們這般用功。
見方玄走來,蕭墨拉住他好奇問道“你們今天怎么這么刻苦?”
方玄嘆息道“太強了,太強了,我在今天才發(fā)現自己差的那么遠!算了,不說了。”說著仰頭像是回憶著什么,眼中滿是崇拜。
蕭墨更納悶了,什么太強了,什么差的遠,該不會是練劍練傻了吧!
蕭墨又拉住一人詢問,得到的答案與方玄差不多,算了,干脆問長旌。
所有人都離開后,蕭長旌這才走來,途中還用手比劃著,嘴里自言自語,說什么,我何時才能把云劈開之類的胡話,這些在蕭墨聽來都是胡話。
“長旌,你…”
“哥!”
蕭墨還未問出口,就被蕭長旌撲來抱住,大笑著說“哥,我懂了,這次我真的懂了,我要刻苦,要努力!哥,謝謝你!”
蕭長旌說著給了蕭墨一個大大的熊抱,歡呼著轉身跑開,根本不給蕭墨詢問的機會。
“欸!長旌你…,香囊…”
真是奇怪,舅舅到底給他們灌了什么迷魂湯。蕭墨此時感覺自己像一個在牢獄中,被關押十幾年的囚犯一樣,與整個世間格格不入。
一夜難眠…
這日,蕭墨在藥廬煉丹之時,陸子善突然問起他圍獵前,所說外力練體之事。
蕭墨將圍獵時的情況告知,說待身子完全休養(yǎng)恢復后,重拾訓練。
“這是我配制的藥液,日后你若是想要練體,一天訓練結束后,晚上在浴盆中滴上一滴,配合雪融丹,效果應該會不錯。”陸子善將一個青白玉瓶遞給蕭墨。
蕭墨沒想到自己這么不成熟的想法,陸子善竟會如此在意。沒有矯情,接過青白玉瓶,蕭墨向陸子善道謝。
玉瓶攥在手中,有些發(fā)燙,難不成是剛煉制而成。蕭墨迫不及待拔起瓶塞,只見瓶口冒出暗紅色的霧氣,隱隱還有紅光縈繞。
蕭墨本想問陸子善這是何物,誰料陸子善又遞給蕭墨一張丹方,淡淡道“今日起,便不必再煉香料了,煉這骨霜吧,哦對了,你得換個藥爐?!?p> 蕭墨接過丹方,看著上面羅列的藥材,驚駭不已,百枯霜,藍藤,銀汁草,虎石,這些可都是毒藥啊!蕭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骨霜,可煉制成膏狀,涂抹在兵刃箭頭,也可煉制成粉狀,撒入酒水飯菜,亦可練成丹丸,裹上一層丹衣,與靈丹妙藥混在一起,防不勝防!”
“這些毒草…”
“沒錯,就是煉制毒藥。你記住,我不管你把骨霜練成什么樣子,唯一要求就是毒!足后毒!能置人于死地的毒!”陸子善突然強調,語氣冰冷,讓人不寒而栗。
蕭墨被這骨霜驚到,他不明白為什么要煉毒藥,作為醫(yī)者不是應該治病救人嗎,煉制毒藥與行醫(yī)的理念背道而馳啊。
陸子善并未理會蕭墨的疑慮,淡淡道“要想行醫(yī)救人,就必須得掌握人體的缺點與要點,而殺人則是快速了解這些的唯一法門,學會了殺人,自然就會救人,這煉毒也才是第一步而已!”說完,陸子善略有深意看了蕭墨一眼,又道“以你的現狀,這些你會用得到?!?p> 語畢,陸子善似乎不再想多說,轉身離開了藥廬,只留下蕭墨一人呆在原地。
蕭墨愕然,盡管陸子善所說不無道理,但一時間他還是無法接受。
看著手中的丹方,蕭墨遲遲不肯動手,他內心掙扎不已。似是想通了,蕭墨心一橫,管他毒藥還是好藥,藥在自己手中,救人還是害人我自己說了才算,就當是在煉烏香丹,豁出去了。
在這個實力為尊的世道,每個人都會留有自保手段,哪怕是修行之人,對于醫(yī)者更是如此。
蕭墨不知道的是,當一名醫(yī)者教他殺人,無疑是信任他的品性,更深一層,制毒是醫(yī)者自保的手段,陸子善教蕭墨制毒,無疑是要把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到底為了什么,或許陸子善自己也不清楚,也不愿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