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十三這是第二次到元三的家里了,他徑直走到了沙發(fā)邊,一屁股坐在了沙發(fā)上。然后他問:“你這幾天都是自己一個人?”
元三沒回答他,而是從冰箱里拿了兩罐啤酒出來。她自己打開了一罐,喝了一口,才對張十三說:“其實我一直都是自己住,之前說我父母出差是騙你的?!?p> “你,自己???那有什么不能說的呢?”張十三有點納悶,畢竟這又不是什么不能說的秘密。
“因為我父母他們住在新房子那邊,我習慣住這邊,所以就一個人住這邊了,之前只是單純不想告訴你而已?!痹粗鴱埵?,把另外一罐啤酒遞給了他。
張十三突然明白了點什么,他笑了笑說:“我沒那么想,實話?!?p> “我知道,所以我這次就告訴你了啊?!痹挂菜?。
說完,她換了一種認真的表情問:“你們那邊的事情,是不是很嚴重?”
張十三點點頭,正在想該怎么跟元三說才比較好。元三似乎不打算給他時間想,直接問道:“是會死人的那種,對吧?”
“是?!睆埵部粗?,肯定的回答。
元三點點頭,默默的喝了一口酒。而張十三被她這么一問,之前那種莫名的末世感突然就倏然涌上心頭。好幾次他都是死里逃生,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可能就會死在某一次意外中。這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但是最近卻很多次閃回。
他之前從來都沒考慮過自己要是下一秒就死了,自己會不會遺憾?或者會不會覺得不甘心。但現(xiàn)在,他覺得會!此時他也漸漸的明白了那些詭異的東西們,之所以不流連,久久不愿離去,一直盤桓在一個地方??隙ㄒ哺F(xiàn)在的自己一樣,有太多的不甘心吧……
在元三這里,他可以放下一些東西,安靜的呆著。他把這種時間看做是一種短暫的逃避。
于是張十三默默的盯著手里的那瓶啤酒發(fā)愣,這不是喝多了,而是他想把自己的腦海里那些紛亂的思維清空,這種放空的感覺是在之前的環(huán)境里,不論如何都不會有的。對于他來說,這是一種難得的休憩。
元三在他不遠處坐下,也不看向他,而是雙眼有點失焦的盯著那盞并不很亮的燈。他們二人的世界此時很安靜,只有窗外的雨聲。這場雨還是來了,依舊是那么毫無征兆又是那么的轟轟烈烈。
其實張十三已經(jīng)不記得到底下了多少雨,總之這個夏天,雨和陰霾似乎就一直籠罩著,如影隨形。而現(xiàn)在,他更加恐懼的是,元三要是被卷入,那么他們四人的命運就將死死地連在一起。張十三曾經(jīng)自私的期待過,但是現(xiàn)在卻又是那么希望元三也突然消失,遠離這個地方,遠離他們,永遠不要被這種毫無來由的事情侵擾才好。
這種安靜的氛圍下,時間的概念也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也正是在這種安靜里,在這個大雨滂沱的夜,張十三被一陣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吸引。因為在這種晚上,出門或者晚歸的人都極少,但是他卻總是能聽到一個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就在門外的樓道里。
于是張十三看向元三問道:“你聽到了嗎?”
“什么?”
“腳步聲,你們這住的人回來得夠晚的啊?!睆埵M量用一種他認為輕松的語氣說著,希望不要給這個難得的時刻帶來更多的恐懼。
元三聞言,把身子往門的方向微微側了一點,試圖想確定下張十三說的是什么聲音,不大的客廳里再次安靜了下來,而張十三在這個時候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只見元三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似乎她也聽到了,于是不由自主的整個身體都貼在了墻上。這個動作看上去有些吃力,同時還有點滑稽。張十三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不應該啊?!痹灶欁缘恼f了一句。
“什么不應該?”張十三問道。
“我的意思是說,我發(fā)現(xiàn)這個腳步有點奇怪?!?p> “嗯,怎么說?”
“就是,它似乎是……一直在樓道上走,或者說,這個聲音像是一個人在樓梯上來來回回的走?!?p> 聽完元三這句話,張十三瞬間就被一種巨大的恐懼包圍。這里可是元三的家,為什么依然會有這種奇怪的事情跟隨?想到這里,張十三很想離開,他覺得這種詭異是被自己帶來的,而根本不是元三應該承受的東西。
他沒有猶豫,而是一口喝干了手里的啤酒之后,對元三說:“沒事,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在家應該沒事。”
這句話就像是在安慰他自己一般。
元三看著他,眼神里有種張十三此時還看不懂的東西,她開口說:“你瘋了???過道里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這么出去?何況外面還下這么大的雨?!?p> “我是怕……”
元三這個時候直接打斷了張十三的話,有點惱怒的說:“你是怕你把什么奇怪的東西帶來了我家是嗎?”
張十三點點頭,這時他真的有種無力感。他似乎一直伴隨著某種厄運,不論是在公司還是在元三這里,一切都會以一種難以理解的詭異方式跟隨著他。讓他覺得無法喘息亦無處逃遁,唯有這樣承受著。
見張十三不說話,元三接著說:“我有個想法,門上有貓眼,要不你看看外面是什么?”
張十三看了一眼元三,心想平時這種事情,都是王麻子這個神經(jīng)大條的家伙去做,現(xiàn)在輪到自己,心里不免有點慌張,但絕對不能讓元三去看,只好低聲應和了一句之后,悄悄的往門口走去。
他在心里祈禱但愿這只是一個午夜失眠的神經(jīng)病,無所事事的時候恰好遇到下雨,只能在樓道里閑逛。
張十三慢慢的走到門邊,盡量不發(fā)出一點動靜,因為他知道,自己能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那么門外的那個“人”搞不好也能聽到他的動靜。所以他小心翼翼的蹭到門邊,把整個身子都貼在門上,然后仔細的分辨著雨聲里,那個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很快,他就捕捉到了那陣腳步,而且聲音也正在一點點的均勻的向他所在的樓層靠近,因為環(huán)境過于安靜,張十三先聽到的是自己的“砰砰”狂跳的心臟。他努力的深呼吸,深怕這個動靜被外面的聲音捕捉,從而發(fā)現(xiàn)他正在窺視。
那個腳步繼續(xù)靠近了,張十三小心的把自己的眼睛貼近門上的貓眼,元三這時候也顯得十分緊張,她不自覺的站起了身,用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看著張十三的表情。
這種緊張的氛圍,瞬間把之前張十三心里的那種舒適感散盡,他甚至能感覺自己的牙齒都在微微打架。于是緊緊地咬住后槽牙,不讓那種細微得根本不易察覺的“咯咯”聲被傳導進空氣里。
聲音近了,他看到一雙男士皮鞋從樓梯拐角處首先顯現(xiàn)了出來,然后是黑色的褲子,張十三的心已經(jīng)提到了嗓子眼,他本能的屏住呼吸。借著樓道的光,接下來是上衣……也就是這個上衣露出來的那一刻,張十三的心瞬間就沉入了冰點。
因為他明明之前就看到過那件衣服!就是三樓那個奇怪的男人穿著的那件!他不會看錯,從他上門找貓,到他站在窗口沖張十三招手的時候,都穿著同一件衣服!但是也許是內(nèi)心里的僥幸,讓張十三覺得如此普通的打扮,也是不是同一個人也未可知,于是繼續(xù)死死地盯著貓眼。
隨著下樓的腳步,很快張十三就看到了那張無比熟悉的臉,就在幾個小時之前,還在他們的門口用一種勝利者般,耀武揚威的樣子抱走那只詭異的貓的男人的臉!沒錯,就是三樓的那個男人,但是他是怎么尾隨自己到這里的呢?
張十三還沒來的及細想,只見那個男人已經(jīng)完全來到門前,此時他們就之間就隔著一扇防盜門,只見他有點機械看向張十三的方向,似乎知道此時此刻在那扇門的后面,有一個正在窺視自己的人。隨即露出一個禮貌又冰冷的微笑,眼神里的意思就是:我看到你了。
這一系列動作讓張十三瞬間汗毛直立,他不敢再看下去。身體就像是雕塑一般動彈不得,于是就只能尷尬的站在原地,滿臉的驚詫。一直盯著張十三一舉一動的元三早就注意到張十三的異狀,于是輕輕摸到張十三身邊。用一種只有他們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問:“誰?”
聽到元三的聲音,張十三才從剛才的驚恐的微微回過一點神。他深吸一口氣,然后用眼神示意元三離門遠一點。直到兩人都退到了元三的臥室,張十三才回身關上了臥室的房門。轉(zhuǎn)身靠在門上,微微舒了一口氣。
這時候他才開口道:“是三樓那個男的!我不知道他怎么跟來的?!闭Z氣里充滿了迫切,他希望元三不要責怪他把這個奇怪的人男人引來這里。
“他還在嗎?”元三問。
“我不知道,但是剛才那個上上下下的腳步聲,應該就是他的。”
“我知道,他是跟我們一起來的嗎?”
“不應該啊,因為我們要上車之前我分明看到他還在三樓,并且還在給我招手……”張十三說這個話的時候,其實自己的內(nèi)心也不確定自己那個時候的所見是不是一種“只有他能看到的東西”。
“我記得你說過,但是那個時候我看三樓,家里確實感覺像沒人啊。”元三似乎還是認為是那個人一直躲在暗處尾隨他們至此。
“要不我們報警吧?如果他是人,那么林東他們會有辦法?!睆埵@個時候也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但是,如果警察來,確實沒人,我們會不會被覺得是在報假警?”元三提出了自己的擔憂。
“那這樣,一會兒,我們再出去聽下這個腳步聲,如果還有,我就給林東打電話?!睆埵岢隽艘粋€目前比較可行的辦法,元三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安靜的看著張十三。
被元三這么看著,張十三感到一陣不自在,也就在這個時候,張十三的手機響了。拿出手機一看是王麻子,他覺得奇怪,這個時候王麻子怎么突然打電話?本能讓張十三有種不好的感覺,于是快速接起了電話。
“十三,你還在元三那嗎?”
“你叫我什么?”張十三的警覺讓他還是想確定一下電話那邊的人是否真的是王麻子。
“十三B,是我?!?p> “怎么了?”
“我就是問問你,因為剛才吧,三樓那個男的又來了,這次上來他問你在不在。我剛給他趕走?!?p> “什么?”此時還為消散殆盡的恐懼再次瘋狂的在張十三的心里席卷!而除了這兩個字,他甚至說不出任何話。
“就是三樓那個神經(jīng)病,說要找你。我給他趕走了?!彪娫捘沁叺耐趼樽语@然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剛才,那個男的在元三家門口!而且已經(jīng)來來回回的在樓梯上游蕩了一陣子了。我親眼看到的!”說話的時候,張十三的聲音不大,但是幾乎是用一種帶著喑啞嘶吼出來的。
電話那頭的王麻子沉默了幾秒之后才問道;“那現(xiàn)在人還在嗎?”
“不確定,我跟元三都沒在客廳里呆著了?!?p> “要不你給林東打電話吧?”
“再看看吧,他現(xiàn)在能在兩邊幾乎同時出現(xiàn),那林東他們來幾乎也不太能遇到他,這個男的絕對不正常!”張十三此時更加篤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斷。
跟王麻子互相囑咐了幾句之后,張十三便掛斷了電話,但是心里的那種恐懼感卻沒有絲毫消退。元三估計也聽出了他在電話里那種語氣,于是出言問道:“怎么了?那個男的也在你們那邊出現(xiàn)了嗎?”
張十三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此時他的心里很慌亂,因為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居然能一路跟隨他到元三這里,并且?guī)缀跬瑫r又出現(xiàn)在他們住的地方,這件事本來就夠匪夷所思了。雖然這個男人還沒有展現(xiàn)出自己危險的一面,可就這種詭異的情形,要說元三一點危險都沒有,這不可能。
“那他現(xiàn)在還……在嗎?”元三小聲的問。
張十三做了一個深呼吸,穩(wěn)定住自己的心神,然后看向元三說:“我不知道,但是一會兒我自己出去看看,你就在這里等我?!?p> “你自己沒事吧?”
“沒事。”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張十三心里其實也沒底,但也許是男人的本能,讓他只能選擇這樣回答。
這個夜晚更加沉默了,元三能看到張十三臉上籠罩的陰霾,就像外面的雨,一直下著。而那個詭異的男人一直在外面徘徊,自己甚至都沒有勇氣出去確認一下。加上剛才王麻子的電話,給這樣的奇怪的氣氛再次籠罩上了一層危險的面紗。
而就在這個時候,張十三開口問元三:“你覺得他有什么目的?”
聽到他這莫名其妙的一問,元三一開始有點詫異,隨即她想了想說:“找你?!?p> “那他找我是要做什么?”
“可能是有什么想說?或者是……”元三沒有說下去,但張十三知道她隱沒的那幾個字是什么。
“你別擔心。”說完,張十三有點勉強的扯出一個微笑。算是對她關心的一種回應。
隨后,他便輕輕的打開了臥室的門,躡手躡腳的往客廳走去,想去確定一下那個腳步聲是不是還在樓道里回蕩。
元三動了一下,本來想跟張十三說等等,但看到他的背影很堅決。于是便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那個不太強壯的背影,動作甚至有點滑稽的向門口走去。然后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樣,快速但輕巧的向廚房走去,很快就拿著一把菜刀走了出來。
她悄悄的向張十三所在的門口移動,然后用手輕輕的觸碰他的手臂,把手里的菜刀遞給了他。這時張十三回頭看了她一眼,才把目光移到手里的刀上,沖元三會意的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雖然他們二人都知道菜刀這個時候也許沒有什么意義。
如果門外那個人真的可以破門而入,那么菜刀唯一的作用估計就是自殺了。
就在張十三和元三都在門口小心的聽著動靜的時候,門外卻十分安靜。只是簌簌的雨聲,那個腳步聲就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張十三不敢大意,依然貼在門上,豎起耳朵,試圖捕捉任何一絲奇怪的聲音。但是樓道很安靜,甚至都沒有別的晚歸的鄰居上下樓。就像這個地方本來應該有的安靜。
不知道站了多久,張十三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都開始有點僵硬的時候,他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氣。慢慢的離開門邊,還是用一種近乎于是耳語的聲音對元三說:“應該是走了。”
元三聽到他這么說,也微微地松了一口氣。兩個人這個時候就那么互相看著彼此,眼神里多了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但是很快,他們就感覺到這種對視帶來的曖昧氛圍。于是趕緊挪開自己的目光,看向別處。
張十三清了清嗓子說:“你還害怕嗎?”
“你上次的雨傘都沒有還給我。”元三突然這么答非所問的來了一句。
“我知道,那我今天不走了。我在客廳你進去睡覺?!?p> “你一個人不害怕嗎?我是說,萬一一會兒……”
“沒事,你也累了?!?p> “我,明天白天可以睡的?!?p> 話題不知不覺,又開始往一個奇怪的方向發(fā)展,于是兩人又開始了一種默契般的沉默。張十三其實心里知道很多事情,但是現(xiàn)在自己這個狀況,讓他真的不敢作出任何多余的舉動。
特別是今晚莫名出現(xiàn)在元三家樓道的這個男人,明顯就是沖自己的來的。所以他更加害怕因為自己的關系把元三再拖進這樣一個漩渦里。有劉夢云還不夠嗎?
想到這里,張十三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因為那種愧疚和自己的無力感讓他無法面對。
“其實,你知道嗎?有個秘密我一直都沒告訴你,關于夢云的?!痹f。
“嗯?是什么?”
“是那束花,其實夢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p> “花?什么花?”
“就是你們看她的時候帶來的花,她知道王麻子是什么意思?!痹f完,眼神里有種:現(xiàn)在你懂了吧?的感覺。
張十三思忖了一陣,才恍然大悟般的說:“難不成,你的意思是,劉夢云其實也對麻子……”他沒說完。
元三用力的點了點頭,同時眼淚也再次翻涌在她的眼眶里。張十三不由得一陣揪心。
三景小哥
明天更新,我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