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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璇璣正

第9話·上 夫妻同心

有美璇璣正 梨白如雪 4006 2022-11-03 22:52:40

  就在皇帝耽于享樂之際,李密憑借超凡口才,說服了幾股小王歸附瓦崗寨。翟讓大為高興,于是益加親信李密。

  李密趁機說服翟讓稱帝,“劉項皆起布衣為帝王,如今之局勢,主昏于上,而民怨于下,銳兵失于遼東、和親絕于突厥。且皇帝巡游江都,委棄東都,此乃劉項之輩奮起之際也。以翟公之雄才大略、士馬之精銳,席卷東西二京,誅滅暴君,隋氏可滅也!”

  雖曾幻想過稱帝,然而真要付諸行動時,翟讓卻猶豫起來。

  畢竟出身草莽,對于皇帝夢,于翟讓而言,宛如天上星辰,可望而不可及。況且當初,他率眾兄弟聚于瓦崗,也僅是為活命而已。故大業(yè)七年以來,他們靠剽行舟、掠商旅以活,未曾與官軍對抗,乃能生存至今。諸將雖然勇武,卻無謀略之才者,一旦稱帝,瓦崗便會招來朝廷鎮(zhèn)壓,他是絕不會以眾人性命作賭的。

  故翟讓聞言,只是沉默,須臾惋拒道:“我輩為群盜,朝夕偷生于草間,公之言者,非我等所能也。”

  李密微愣。原以為翟讓有稱帝之志,他可居元勛之功,立身揚名。不料今日看來,翟讓并無大志,倒讓李密有些沮喪。轉(zhuǎn)念一想,稱帝并非易事,成則為王,敗則身死,翟讓不敢奢想,亦人之常情。

  然而李密其人,自然不甘落身為草寇,稱帝之事,也只能徐徐圖之。故李密未再進言,而是請命,往梁宋等地勸降。

  芙蓉帳暖,錦燭盈盈。

  這夜鸞顛鳳倒后,世民靠枕半瞇,若有所思。觀音婢纖指撫上他起伏的胸肌,嬌聲嗔道:“妾使郎不悅乎?”

  世民聞聲,在她發(fā)間輕吻一記,“卿大好?!倍碛纸忉屨f道,“我與阿耶爭執(zhí)了,故而煩悶。”觀音婢因問:“因何爭執(zhí)?”

  帳里一聲嘆息,世民撫著她緋紅的雙頰,徐徐說道:“按制,每歲漕汾晉之粟,以給京師倉廩。如今秋征至,阿耶將征田稅,以送京師。而我以為,太原屢遭賊患,百姓連年失收,應(yīng)予民眾休養(yǎng)生息。然阿耶懼法,不聽我言......”

  觀音婢聽罷,安慰說道:“二郎關(guān)切民生,其情天地可憫。然大人公身居郡守,不敢違令,亦情有可原也。”

  世民嘆道:“我豈不知大人所憂乎?然圣人既棄關(guān)中而去,日后形勢如何,還未可知也?!庇^音婢頷首:“大人公方受信重,素來謹慎,斷不會輕易冒險?!笔烂駸o奈點頭,“正是如此?!?p>  沉默須臾,觀音婢纖指撫過他皺起的眉頭,笑道:“此事未嘗無解也?!笔烂褚苫笙鄦枺骸叭绾谓夥??”觀音婢提醒他道,“正賦雖難免,然雜稅可酌情以征?!?p>  世民若有所思,示意她繼續(xù)說,“我朝以來,百姓除了田賦丁稅,還須交義倉等雜稅,民間不堪重賦。其中,初置義倉本為利民,后雖納為官辦,然州縣可控進出,若能儲積平穩(wěn),則無大礙也?!?p>  世民微微點頭,心下已有策略,又欲聽其見,于是又問:“依娘子所見,該當如何控之?”觀音婢卻合上雙目,悠悠說道:“妾只知頭續(xù),至于如何依律而行,須郎自思之?!?p>  世民以其有高見,正欲洗耳恭聽,不料竟駁回,纏著她道,“快快道來,不然......”說著嘴角彎起一抹邪魅笑容。

  觀音婢捂緊被衾,眨著一雙無辜眼睛,“妾不知政務(wù),確實無方,郎君聰慧過人,自有辦法?!笔烂翊笮?,煩悶已去大半。

  燭光搖著光暈透過紗帳,映得那張臉?gòu)珊﹦尤?,世民忽然興起,遂又攬了美妻共赴巫山,其中濃情蜜意,不必贅述也。

  次日早膳畢,世民去大人處。觀音婢見狀,遂也放心下來,正自空閑,于是往粥棚而去。

  來至側(cè)門,只見巷口,雜役正分食與乞食者,秩序井然。觀音婢未免人注意,只襲了素衣面紗,立在臺階觀望。

  恰于這時,墻角一人蓬頭而坐,觀音婢觀察許久,直至人群退盡,那人也不曾上前。

  觀音婢于是招手雜役:“彼有一人,勿忘之?!毙P諾諾應(yīng)了,連忙盛粥而去,那人卻無應(yīng)答。

  阿梨見狀,上前去察看,見他無傷有脈搏,松了一口氣,“蓋是餓極而暈也?!庇谑鞘疽庑P喂食。觀音婢也隨之上前。

  進了水食,緩了片刻,那人稍有知覺,干裂的嘴唇微張,似乎欲言。

  觀音婢示意小廝靠近細聽,只聽那人道:“某從京師來,順德公同僚是也......”小廝當即轉(zhuǎn)述,“回長孫娘子,伊是順德公同僚?!?p>  莫非從叔逃亡事泄?觀音婢聞言斂眉,不敢大意,令人攜之入府。

  而在這廂,世民正與父相商義倉之事。

  “秋收方畢,然賦稅之制,正雜繁多,百姓無以繼衣食也。兒以為,田賦雖難免,然義倉之稅,可稍減之......”

  李淵斂聲說道:“聽聞諸郡加征民間,以變錢帛,充獻江都。我正為此事發(fā)愁,焉能減稅耶?”

  世民略一沉吟,終于說出心里話,“圣人在遠,阿耶短時不會謁見,故進獻之事,可以緩之。如今四海鼎沸,若朝廷棄北方不顧,太原將孤城無援,腹背受敵,大人當以自立......”

  李淵拍案怒喝,“放肆!”世民見父親發(fā)怒,遂咽下話。

  僵持須臾,李淵面色稍和,“此乃滅族之語,萬勿再道也,當心隔墻有耳!”說罷揮退之。

  “是?!笔烂裱氏虏桓剩故讘?yīng)了。轉(zhuǎn)身欲退時,又聽父道,“入秋之后,突厥或?qū)砜?,府?nèi)軍機繁忙,許汝協(xié)理庶務(wù),再莫混跡坊市間,學(xué)些斗雞走狗之流?!笔烂耦h首,叉手而退。

  回屋后,世民悶聲坐席。觀音婢見他神色郁悶,因問:“怎地了?”

  世民扶額,嘆道:“我欲提義倉之事,然阿耶畏法,固不聽之,逐我出房,并令我處理庶務(wù),不許出游?!?p>  觀音婢斂裙坐對席,饒有興趣相問:“未知二郎欲提何議?”

  世民說道:“按朝廷制,義倉以戶等高下納糧:上戶不過一石,中戶不過七斗,下戶不過四斗。然近年多亂,民戶稀少,貧富變易,大約高等少而下等增多。我以為,由州縣新定戶,以紓返貧戶之困;且朝廷只定每等戶上品之稅額,故可免八、九等戶,此其一也?!?p>  觀音婢聽得頻頻點頭,迫不及待追問:“其二如何?”

  “其二,制借貸法:無論貧富,若缺口糧,可以借貸義倉救急;且春播之際,貧戶可貸糧種,不必倍息借于莊主。次年秋熟照數(shù)征納,無計利息,以此緩解百姓負擔?!?p>  觀音婢聽罷點頭:“雖尺寸之功,然能助貧困,不失為仁政?!笔烂駸o奈一嘆:“然阿耶一字不聽......”

  觀音婢見他愁悶,卻笑:“依妾看來,大人公雖未聽之,實則默許也?!笔烂耋@訝看她:“何出此言?”

  觀音婢解釋說道:“大人公既委庶務(wù)于郎,則義倉之政,郎可自決之,但無差錯,勿累大人公則可?!?p>  世民略作細想,恍然說道:“方在氣頭,未及細思其意,看來錯怪阿耶了。”心間郁悶一掃而去。

  觀音婢見他心情好轉(zhuǎn),轉(zhuǎn)而說道:“今有乞食者,云是叔父同僚,妾匿之后院,還須郎細查來歷?!?p>  世民驚訝詢問:“叔父知否?”觀音婢搖首,“彼人身形羸弱,且言語不清,待其清醒,郎再盤問之?!笔烂耦h首。

  不久,奴婢來回話,彼人已清醒,在堂下求見。世民聞訊而出,觀音婢則遣人去請叔父。

  長孫順德趕至,細看其人,雖瘦脫了相,其眉眼依稀可辨,“汝是.....劉......”

  “劉弘基是也,”彼人連忙應(yīng)道,“那日渡口,某認出順德公,思慮之下,追隨而來。”

  長孫順德記起那日,連忙上前細看,“竟是弘基賢弟!”遂為劉弘基介紹,“此是唐公次子,英果類唐公,汝有何求,但可說與二郎?!倍嘶橐径Y。

  長孫順德朝侄女婿介紹,“此為劉弘基,曾與我同侍帳下。那日我與五娘渡河,為兵卒所阻,幸賴弘基相助,乃能通行?!?p>  世民這才知此人名叫劉弘基,雍州池陽人,為人落拓,交通輕俠,不事家產(chǎn),以父蔭為右勛侍,與長孫順德同在帳下當值。前年征遼,誤期而亡,不知所蹤。

  奴婢置酒之時,長孫順德詢問劉弘基近況,只聽他嘆:“說來慚愧,某從征遼東,家貧不能自致,誤期當斬,遂與同旅屠牛,使官府捕之,系于縣獄,歲余贖出,后亡命,盜馬以供衣食......”說著臉色慚愧,謂向李二郎,“數(shù)月前盜貢馬者,正是鄙人,在此向李二郎致歉。”

  世民回想起來,怡然大笑,“正所謂不打不相識,若能解公衣食之憂,盜取一馬又何妨?!眲⒑牖娝蛔锛?,感激不已。

  長孫順德亦笑,“唐公父子寬仁接下,若弘基愿為府僚,公必厚待于汝。”

  劉弘基看向李二郎,只見他含笑點頭。劉弘基遂作揖拜道:“承蒙公等不棄,弘基必當生死相隨!”

  相談片刻,長孫順德引之安頓而去。

  觀音婢自屏風(fēng)后走出,坐至對席,示意婢女撤去酒具?!按斯埔孕∽锩摯笞?,頗有膽略。”

  世民頷首,笑道:“今又得良才,觀音婢功也!”觀音婢纖指執(zhí)碗,為他挹烏梅漿解酒,聞言莞爾一笑,“良禽擇木而棲,非妾之功也?!?p>  世民哂笑,倏忽笑顏凝住。觀音婢意味深長望他,欲言還止。沉默須臾,世民置盞于案,正襟而坐。觀音婢斂裾危坐,室內(nèi)霎時變得肅靜。

  世民喉間抖動,欲言又止。不可否認,他確實心存異想,每次呼之欲出,均被阿耶極力呵止,如骨鯁在喉。而她隨意一句“良禽擇木”,輕易撥動了那根刺,直想讓人吐之而后快。

  “卿既知我志,亦不復(fù)相瞞。如今圣人在遠,金甌不固,隋室不絕如線也。與其為昏君賣命,莫如,取而代之!”他堅定的眼眸中,映著窗外秋日的光輝,卻透出幾分夏季的狂野。

  野心,在那雙眼睛里蓬勃而發(fā),頗能震懾人心。然而,觀音婢卻并無驚懼,只覺那股精光感蕩心靈,令人激奮?;蛟S,也只有這等膽魄的男子,才能入她眼。

  “驚耶?”見她未言語,世民以其驚愕之故,畢竟這等謀逆之語,于常人聽來,總歸是驚世駭俗的。觀音婢卻搖首而笑,說道:“郎有凌云之志,妾感嘆不已!”

  “卿豈不懼乎?”世民反而疑惑起來,畢竟這等滅族之事,一旦失敗,便是殺身之禍。他唯一顧慮的,便是家人的生死。

  不料,她吟吟笑道:“隋室衰微,率土分崩;四夷猾夏,番禍未艾。當此內(nèi)憂外患之際,郎有拯斯民于水火之大志,實在令人感佩,郎既不懼生死,妾何所懼也?”

  世民嘆賞凝她,俄又說道:“然若我事敗......”“那妾便赴死。”溫潤的嗓音里帶著幾分堅定。

  世民驚愕看她,不可置信。畢竟除了幾個府僚有意,家人之中,父親極力反對,唯有她支持他,讓他又有了幾分信心。

  觀音婢說道:“實則郎君之圖,妾有所察覺,故也盡些力所能及之事?!?p>  難怪她?;菔┴毨В猿商茋雷u。世民恍然,鄭重相問:“娘子以為妥否?”

  觀音婢點頭,“妾自思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隋氏失鹿,李家亦未可料也。如郎君所言,圣人自棄關(guān)中,北方大亂,大人公年事已高,前次陷陣幾乎殉國,堅守孤城或?qū)⒁凰?,擁兵自立亦或一死,橫豎皆是死,何不冒死一搏?”

  說著擱盞于案,如她擲地有聲的清脆語音,“妾讀漢史,劉項皆起于亂世,以郎君之才,未必遜色古人。倘使事成,開清平世界,濟寒苦生民,素郎之志也。”

  “知我者卿也!”世民聽罷,慨然嘆道,“先我以汝懼之,故未敢相告,是某淺薄矣!”說著鄭重朝妻子拱手致敬。

  夫婦二人相視一笑,世民的目光里從此多了幾分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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