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清的身后站著許多身分不明的鐵甲兵士，這一幕有些奇怪，他文弱的身體仿佛隱藏著恢宏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栗。
“鄭清！你這是公然威脅朝廷命官，你···要造反嗎？”
蕭安怒極的聲音掩不住顫抖。
“蕭大人，我要的只是這妖婦的命。若是你能將她留下，我絕不會為難大人。”
鄭清平靜地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秋明夫人。
釋機(jī)見秋明夫人和柳玉寰有難，一時走了心神，而這一瞬的分神便被柳寒尋到破綻，一道快如閃電的劍氣突破他周身的罡氣，直擊胸口命門，待他想要回防已經(jīng)晚了。
這個頭頂江南武圣稱號的武學(xué)奇才，臨死前怎么也想不明白，僅僅四個月時間，自己居然會敗在一個默默無名的小丫頭手上。
秋明夫人見釋機(jī)敗了，眼中流露出少許驚慌，可想到只要突圍出去，外面的半江門里她還有數(shù)十個如釋機(jī)一樣的高手。只要半江門在手，她未必會敗。
鄭清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回頭看了一眼滿院的武士，又望著蕭安笑道，“蕭大人，一個女人而已，何必糾結(jié)？”
蕭安心下矛盾極了，猶豫地看了一眼秋明夫人。
阿露不止貌美，還極有能力，這么多年為他斂財(cái)，培植半江門的勢力，難道真要舍她？
“蕭大人，半江門這幾年所作所為，與你也脫不了干系。你若是懸崖勒馬，還可保一家平安。”李徹緩緩踱步出來，看到滿院的鎧甲府兵，不禁眉頭一蹙。
“小王爺，半江門與下官無關(guān)啊，都是這妖婦！”蕭安像是下定了決心，忽然奪下一名武士的刀，一刀便砍向秋明夫人雪白的脖頸。
秋明夫人手里挽著柳玉寰，毫無防備，當(dāng)場血流如注。她大睜著美麗的眼睛，看到死亡忽然降臨，伴著鮮血吐出一句，“大...大人...”
柳寒望著眼前一幕，內(nèi)心微微震動。
阿露一生自詡深知“男人的心”，最后卻死在她最懂的男人手里，雖說是因果報應(yīng)，卻也不無命運(yùn)的捉弄。
隨著秋明夫人倒下，柳玉寰也跌坐在了地上。她嘴張合了兩下，卻只發(fā)出些“咿呀”之聲，只有大顆的淚水顯露出她此刻的驚恐。
此時趙然也早已結(jié)果了那兩名持劍的侍女，一時之間，鄭家的喜堂里血腥氣彌漫，讓人心神不寧。
“柳玉寰！”柳寒上前攙扶起柳玉寰，她早已不能行走，臉上淚水糊了妝容，與早上那個滿臉驕傲的少女判若兩人。
“散功丹的解藥在哪里？”柳寒向著眾人問了一聲。
“從未有解藥?！壁w然冷冷地回答道。
柳寒不顧眾人的目光，將柳玉寰背在身上。
眾人神色凄然地看著她。
“讓長風(fēng)來吧?！崩顝匦奶鄣卣f了一句。
“我自己來?！绷称鹆皴荆従徴酒鹕?。
“你去哪兒？”鄭清攔住她。
“帶她回家。”
柳寒看了他一眼，鄭清退了一步，那些兵士便也讓開了一條道。
柳寒背著一身染血紅衣的柳玉寰，一步一步穿過滿院的兵士。
李徹?fù)u了搖頭，跟了上去。
鄭清望著二人的背影，終究未發(fā)一言。
姑蘇的冬季又冷又濕。
柳寒帶著柳玉寰回來已有半個月了。
柳家人聽說了秋明夫人之事，都十分震驚，尤其是柳毅，一連好幾個晚上做噩夢。
他夢見在細(xì)云江渡口，看見一個背著琵琶美女的身影，誰知那女子一抬頭，卻是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惡鬼，直向他撲來。
短短幾個月，柳玉寶遇害，柳玉寰又變成這樣，柳家一片愁云慘淡，還好柳家孩子多，才不至于顯得太過冷清。
這天柳寒做了一些玉寶愛吃的菜，和李徹一起去山上看望柳玉寶。
“我還欠玉寶一個包子。那天我問玉寶有什么想要的，他說想要長成像你這樣?！绷顝匦α诵?，“希望他下輩子如愿以償。”
李徹扶住她，又給柳玉寶點(diǎn)了一炷香道，“玉寶，等我生兒子，別忘了來投胎?！?p> 柳寒歪頭看著他，“你胡說八道什么？誰要當(dāng)你兒子？”
“我兒子肯定長得像我??！”李徹看著柳寒幽怨地道，“柳寒，我都二十一了還沒娶妻生子，人家都在背后議論我，說我不行...”
“你本來就不行！”
“你...你再說一遍！！”李徹心里那個著急。
柳寒好像意識到說錯了話，“我是說你武功不行！”
二人邊打邊鬧下了山，卻看到濃霧中的前方山道上，立著一個熟悉的修長人影。
“是鄭清?！崩顝匾话炎プ×?，警惕地蹙起眉頭。
自從他們離開金陵以后，就聽說半江門不攻自破，銷聲匿跡，鄭清則遣散了那些江湖朋友，閉門謝客多日。
“寒表妹?！编嵡宓穆曇舯榷盏纳斤L(fēng)還要清冽。
柳寒哆嗦了一下。
每當(dāng)想到他不動聲色地謀劃刺殺秋明夫人，又在成親當(dāng)日毒害柳玉寰之事，她就覺得此人十分可怕。
“你還來干什么？！”柳寒瞪了他一眼。
“我來看看玉寶，和你。”鄭清淡然笑道。
“玉寶在山上，我，你已經(jīng)看到了?！绷尦鲆粭l道，指著山上。
“你就沒有話和我說？”鄭清盯著她問道，“我要走了?！?p> “鄭家表哥，你大仇已報，應(yīng)該開心才是，不要尋死啊！”柳寒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以為他要尋死。
“我不會尋死?！编嵡遢p笑一聲。
“那你要出家？”柳寒歪著頭問道。
“只怕我父親不會同意，鄭家的香火總要有人繼承?！?p> “那就好，嚇?biāo)牢伊??！绷f完又覺得這句話有歧義。
“你怕我出家？”鄭清靠近了一步看著她。
“你出家了才好呢，出門左轉(zhuǎn)寒山寺！”李徹連忙攔在柳寒前面。
“我有些事要做，”鄭清看了一眼李徹，又轉(zhuǎn)向柳寒施了一禮，“寒表妹，就此別過，后會有期?！?p> 他每次說有些事要做的時候，柳寒就覺得忐忑不安，不知道他又在盤算什么。
回到府里后，柳寒去看了柳玉寰。
她還是整天只能躺臥著，由人伺候飲食。
“柳玉寰，我剛?cè)タ戳擞駥?。”柳寒在她身旁坐下，又緩緩道，“鄭家表哥走了。?p> 柳玉寰眼里閃過一絲矛盾的神情。
柳寒拍了拍她的肩膀，“母親說，萬般皆是虛妄。這同心玉，你喜歡就戴著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