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上最后一絲力氣,將他猜到的情報告訴唐博淵之后,陳伯符昏迷了。
緩緩睜開眼睛,他看到自己躺在一個古香古色的房間內。里面張燈結彩,紅光映輝,滿是喜氣盈盈的氣氛。
“頭好暈,這是何地?”
陳伯符捂著頭坐起身,半睜著眼打量房間內的陳設,忽地一下覺得腰腹疼痛,拉下被子,看到纏在腰間的白布。
“好厲害的迷藥....”
他想起了之前被那神秘黑袍人的魅影長槍給戳了一下,本以為是對方力氣不足,只給他留下一道淺淺的口子,養(yǎng)兩日就好了,不想上面卻淬了強效迷藥。是迷藥而不是毒,因為沒有任何痛感,所以他能感覺出來。
“居然能活下來,真是神奇.....為什么不殺我呢?也不知道博淵是怎么贏的?!?p> 忍住腰間的疼痛,陳伯符咬著牙扶著床榻,想站起身,可是躺了太久,腿還有些發(fā)軟,不僅沒有站起來,反倒是摔在地上。
摔倒的聲音吸引了一直守在門外的人,一個妙齡女子拉開貼著喜字的木門,小跑到陳伯符身邊,將他扶起,語氣有些欣喜:“夫君,你終于醒了,沒事吧?”
細聲細氣的聲音就響在陳伯符耳邊,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鼻子里呼出的熱氣。
夫君,我還尚未婚配,怎多了個妻子?
他扭過頭,看向說話的女子,她那精致的面龐讓陳伯符呆滯住。
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還有白皙的皮膚,是個楚楚動人的美人啊。
美人的臉龐上滿是關切之色,許是被陳伯符盯著看了好久,有些害羞,面色有點潮紅,微微低下頭。
沒有一點自覺,望著美人的臉龐咽了咽口水,陳伯符閉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自己確實尚未婚配,怎么卻多了個如花似玉的妻子。不過比起這個問題,他有更關心的人和事。
“姑娘,請問我這是在何處?”
被扶起來的陳伯符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本著欣賞的想法,眼睛還盯著美人精致的臉。
“嗯..我們家里?!泵廊诵咝叩卣f。
我們家?這姑娘是真糊涂了吧。
強忍著心中疑惑,陳伯符繼續(xù)追問:“那姑娘是怎么把我?guī)Щ貋淼模俊?p> “是....是趙公子把你們帶回來的。”
“趙公子?他是何人?”
“就是....司務趙林杰趙大人的長子趙旭輝公子?!?p> 博淵沒有贏嗎?對方為什么放過我們?又為什么是這趙公子帶回了我。
“那除了我之外,他還有帶回來別人嗎?”
“有....”
“那快帶我去見他。”陳伯符欣喜若狂,他感覺一下來力氣了,蹭的一下站起來,拉著那美人的手就想往門外跑,可又怕自己力氣太大拽傷了對方,停下腳步又把目光轉回來。
那美人盯著被自己拉著的那只手,臉上的紅暈瞬間變深變大,整張臉看著像個熟透的大蘋果一樣。
忽地甩開陳伯符的手,猛然用兩只手掌捂住紅得發(fā)燙的臉,像一只受驚的小鹿似的竄出了房間。
“姑娘!這....”
陳伯符想跟著一塊兒跑出去,卻感到腿上又是一陣發(fā)軟,還沒恢復過來。只得目送著美人跑出門去,手還留在半空中沒收回來,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扶著墻,回到床邊坐下。
他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手,上面還殘留著那個美人留下的清香,想到剛才的那種觸感,軟軟的,就像雪絨花一樣。
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摸女孩子的手,真驚訝于自己的大膽,主要還是剛才想去找唐博淵太著急了。
這件事就當是博淵的錯了。說起來,也不知道他具體怎么樣了,希望人沒事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
門猛地一下被推開,來者喊道:“伯符!再看到你活著真事太好了!”
“博淵!”陳伯符猛地抬頭,驚喜地說。
唐博淵站在門口,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說到就到?。?p> 陳伯符張開雙臂,等著唐博淵朝自己沖過來,然后給他一個擁抱。
可唐博淵就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站門口一動不動,笑容也逐漸變得僵硬。
在尷尬的氣氛中陳伯符放下了雙臂,唐博淵這才朝他慢慢走過來,拉開床一旁的椅子坐下。
“你不過來給我個擁抱嗎?”陳伯符又一次張開雙臂。
“都是爺們,抱什么抱。你要抱,抱你家夫人去?!碧撇Y邊說著邊把椅子往后撤了撤。
我家夫人?
“哎,你對人家干了啥事,弄得人家姑娘害羞地跑出來,你不會是一醒來就獸性大發(fā),想要那個啥吧?”唐博淵打趣地說。
他這次說話很直接,沒有平時和一般人說話那樣委婉曲折,因為他已經把陳伯符視作了朋友。在朋友面前,他不想隱藏自己,那樣朋友和一般人有什么區(qū)別。
“什么那個啥,還有夫人是什么意思。你們連起伙來騙我?。窟@可一點都不好笑?!?p> “騙你?那姑娘不是你比武招親贏來的嗎,不是吧,人家長這么好看你還不知足,要反悔?”
“什么比武招親?我根本沒有參.....加?!焙孟袷且庾R到了問題所在,陳伯符抿了一下嘴唇,撓了撓頭,訕訕地說:“那個...我只是聽說前面有惡霸鬧事,想為民除害,怎么就變成比武招親......”
“你居然不知道?也甭管這個了,所以這夫人你要還是不要啊?你都有二十幾了吧,還不成家?”
“什么好二十幾,我才十九!”
“不是吧?!碧撇Y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陳伯符的臉,看著實在不像是只比他大一歲的模樣。
“算了,別扯開話題了,這姑娘你覺得怎么樣,說吧。”
“我....”
陳伯符欲言又止,他起身走到窗邊,把窗子全部拉開,仰望夜空的方向。
他喜歡看陰天時候的夜晚,看著流云為月亮披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就好似一位藏在屏風后的美人,朦朦朧朧,引人無限遐想。
風來的時候,流云會四散地跑開,藏在屏風后的美人會露出她俏麗的面容??墒?,那并不是陳伯符心中想象的樣子?,F實與理想往往都存在差異,很多渴求的東西在得到之后卻不稀罕了,通常都是這個原因。
陳伯符所追求的,一直都是那種朦朧的美感。
曾經他不知一次想象自己未來妻子的模樣,那是一位小家碧玉,溫柔賢惠的美人。往往想著想著,他就對著藏在云后的明月露出癡癡的笑容,直到流云散去,明月展露全身。
如今上天真的賜給了他這樣的一位妻子,雖然他確實也很喜歡對方,但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抵觸感,他本可以盡情想象夢中的美人一肌一容,一語一態(tài),可現在來了一位真人,那就框定死了他的想象,這不是他想要的。
沒有什么東西是完美的,一樣美好的東西,往往只有在求而不得的時候才是最吸引人的。
更何況,他心中還有一個遠大的夢想,過早的成婚只會給他帶來沉重的負擔。
“博淵,我還有未完成的心愿,現在成婚太早了。”合上窗子,陳伯符轉過身,背倚靠著墻,眼神里露著沉重。
“那我們打個招呼就走吧。別給那個姑娘留太多念想,她喜歡你,我看的出來。也真是奇怪,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了。關于我們怎么來的這,我已經知道了,路上和你說?!?p> 一輪彎月掛在夜空,院子里清靜地很,只有幾只蟬叫。
剛出門走了沒幾步,在拐角處就響起了木履踩在木板上的“嘎吱嘎吱”聲,二人不由地停了下來。
“來得是一個人,步子很快?!碧撇Y低聲說。
“嗯。”陳伯符回應。
一個嬌小的身影跳了出來,落在二人的面前。
“就是你欺負我阿姐嗎?”
那是一個和剛才的美人有八分像的少女。她單手插著小蠻腰,另一只手伸出一只纖纖玉指指著陳伯符,臉上氣鼓鼓地。
“博....”
“這位是蘭含玉姑娘的妹妹,蘭含羞。蘭含玉就是剛才你房中那位姑娘。”唐博淵搶知道陳伯符要問什么,就搶在他問出來之前答到。
“含羞姑娘,在下未對令姐行不軌之事,只是拉了一下她的手,還請不要誤會?!标惒\懇地說。
少女瞪大了眼睛,看著似怒非怒:“你都抓了她的手?還說.....”
“羞兒,不要為難伯符兄了。他可是救了你阿姐的好人?!惫战翘庬懫鹆艘粋€清朗的男聲。
“哼!”,少女氣鼓鼓地甩過頭,看向身后來的人,語氣一下子變得溫和起來,“趙哥哥你怎么來了?”
走來的是一位英俊筆挺的青年,劍眉星目,身高八尺,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
青年在蘭含羞身邊停下,摸了摸她的頭,隨即拱手朝陳伯符二人拱手說道:
“博淵兄,伯符兄,蘭員外請二位到客堂一敘,他想當面好好感謝二位?!?p> “公子是...”陳伯符疑惑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
“忘了介紹,在下趙旭輝,家父是淮陰司務趙林杰。”青年說。
“聽說是公子你把我和博淵二人帶回來的?”陳伯符說。
青年點了點頭:“是,二位壯士為民除賊的壯舉讓趙某敬佩不已,在下想結識二位,就順著你們離開的方向趕去。誰知道卻發(fā)現你們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且想著比武招親的事,蘭員外必然想要拜謝二位,而伯符兄也與含玉姑娘有婚約,所以就將二位帶到了蘭府中。哦還有,我見伯符兄你腰上有傷,就做了簡單的包扎,回來后讓大夫也檢查過了,沒有多大問題?!?p> 陳伯符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在思考事情。忽然又回過神想起趙旭輝正在與自己說話,向他行了一禮,說:“如此,謝過公子了?!?p> 又是思考片刻,陳伯符把目光投向了唐博淵。
陳伯符有些舉棋不定,雖然早作打算想打個招呼就離開,但對方已經明確邀請了自己二人,直接拒絕好像不太好。
唐博淵先朝陳伯符點點頭,再朝趙旭輝說:“那就請旭輝兄帶路吧?!?p> “好,二位且隨我來。”
趙旭輝拉著蘭含羞的手,轉身而去。小姑娘在他身邊一蹦一跳地走,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兩人看著儼然就是一對情侶的模樣。
夜已過半,客堂內燈火通明,笑語聲不絕。
四個男人,年輕的兩人走出了客堂,在月光下散步閑談。年長的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上。
“伯符,你真不愿娶我女兒嗎?”中年人向面前的人問。
對方放下筷子,從餐盤上移開視線,看著他回答:“蘭員外,不是我不愿,只是我事業(yè)未成,還沒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含玉小姐跟著我也是吃苦,想必您肯定不想看到這樣?!?p> “伯符,你既有膽量和武藝,又有一顆正義之心,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前途無量。小女嫁給你吃幾年苦又有何妨?再者,這比武招親最后贏的人可就你啊,于情于理,小女嫁都該嫁給你啊。”蘭保國說。
“您這.....以您家的條件和含玉小姐的容貌,把她嫁給名門貴族不成問題啊,為何要在我這一棵樹上吊死?”
蘭保國望著陳伯符看了一會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終于下定了決心:“伯符,和你實話實說吧,我一家人都不是華族人,我們來自南方的交趾。以我們這樣的異族身份,那些名門貴族可看不上自己,小女要嫁過去,只能做妾。妾是什么地位,不必我多說了吧。小女年紀逐漸大了,連他妹妹都找好夫家了,可她還沒個著落。這么些年來我一直在給他物色合適的夫家,可那些人要么沒有本事要么不是什么好人。無奈之下,我只好設下比武招親,想讓老天爺來決定女兒的歸屬,誰知道卻碰上了曹賊,還好有伯符你挺身而出殺了那惡霸。倘若伯符你不嫌棄我們交趾人的身份,就請娶了小女吧?!?p> “我自然是不嫌棄,可這,我是真的沒有閑暇的精力放在家庭上,還望員外不要在為難我了?!标惒f。
陳伯符是個很固執(zhí)的人,做好了打算的事情是不會變的,哪怕對方再怎么懇求自己。
“唉,也罷,也罷?!庇质菄@了一口氣,蘭保國隨后高聲喊道:“福生!把東西拿過來!”
門外的黑影閃動,片刻之后,一個仆人抱著一個包裹推開了門,他臉上的表情和不斷顫抖的手腳顯出他很吃力,看來他手里的包裹很重。
包裹放在桌上,與之相伴的是一聲巨響,隨后仆人退出了房間。
蘭保國掀開包裹,露出了里面的黃金。
“您這是....”陳伯符望著金子,臉上表情微微有點變化,錢財在他眼中一直被視為身外之物,但他從小就沒一下子見過這么多錢,心情難免有些波瀾。
他大概能猜到這些金子被拿出來的目的了,但不是完全確定。
蘭保國注視并撫摸著金子,臉色有些不舍。
“之前我有言在先,誰能打贏曹處,就贈予他四百兩黃金,”說著又看向陳伯符,“伯符你已經拒絕了小女,這四百兩黃金你萬萬不要推辭了?!?p> “這使不得,我....”陳伯符連忙擺手,想要拒絕,他平時做好事從來不是為了回報。
蘭保國收回視線和手,捂著胸口,凝視陳伯符的眼睛:“不要再說了,伯符你幫了我這么大忙,卻不肯接受我的報酬,我良心難安啊。你難道忍心看著我當一個不知恩圖報的惡人嗎?”
“這...好,但我只拿一百兩,再多我不要了。您不要再勸我了,我是不會答應的?!?p> 見蘭保國又要開口,陳伯符急忙把話說絕了。
“你是個豪杰啊,伯符。天色不早了,今夜且暫住府中吧。明日請我親自送你上路。”
“好?!?p> 次日清晨,陳伯符和唐博淵二人告別蘭家父女三人和趙旭輝,繼續(xù)上路,前往唐國天水。
路上,陳伯符通過唐博淵的口了解到昨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唐博淵沒有打贏黑袍人,即使麒麟劍顯出了它真正的威能。至于黑袍人為何襲擊自己二人,又為何放過二人,這一點無從解答。不過對于當時詭異的天氣變化,唐博淵有個大概得猜測,那個黑袍人很有可能是傳說中的秘術師。
同時還了解到趙旭輝和看著只有十三四的藍含羞有婚約,難怪昨夜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樣。不過真讓他沒想到趙旭輝居然好這一口。
陳伯符騎在前面,唐博淵在后面跟著,他低著頭,有點心不在焉,他不知道昨夜里麒麟劍是否有真的認他為主,傳說中只有照夜烏麟真正的主人才能發(fā)揮出他的威力,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發(fā)揮出了,滿腦子都充斥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