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一陣模糊的聲音,涌進了我的腦海。
漆黑的視線中,因為這一句呼喚,我的眼簾輕輕打開了一絲。
“哥哥?”
聲音漸漸清晰,那是一個女孩的聲音。
婉轉(zhuǎn)動聽。
“哥哥!”
語氣中的一抹不滿剛剛顯露,我的眼眸也是陡然睜開,一抹透過五彩玻璃的夜色,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側(cè)著身子,躺在一一處長桌上。
這里,是教堂。
我輕輕揉了揉睡眼,坐起了身子,看著面前的小女孩,以及玻璃上反射出的我。
一個小男孩。
我看了看我稚嫩的雙手,輕輕抬起了頭。
透過教堂中的油燈,我看清了小女孩留著的黑色的短發(fā),帶著一抹凌亂與別致的劉海傾斜著臉龐,凸顯著她那一道可愛的嬰兒肥與此刻嘟囔起來的小嘴。
她身著一件白色的針織衫,披著一件黑色的風衣,嬌小的身影被風衣裹著,并沒有什么瑕疵,反而有一種特別的玲瓏美。
雖然十分幼小,但不得不說,她的身形也是有一絲勾勒出形,想來長大后一定是個美女。
“哥哥騙人?!?p> 小女孩看著我,眼神中的不滿愈發(fā)濃郁了起來。
“昨天出城,為什么不帶我出去?”
“哈,我忘記了。”
我微微想起了什么,抱歉地笑了笑。
昨天小妹拜托我一定要帶她出王城,然而我卻沒有這么做,我確實是忘記了。
畢竟小妹的貪玩,在王族里面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但是小妹對于元素的天賦,卻是十分難得的,就算是父親身邊的祭祀長老也夸過她,所以在王城里,她也是一個小祖宗了。
“你每次都說忘記了……”她仿佛生氣了。
我連忙轉(zhuǎn)移了話題,起身站在了窗前:“好像……下雪了呢?!?p> 她也將視線放在了窗外。
——
咔吱。
輕輕推開教堂的大門。
我走下臺階,一抹淡淡的雪花,落在了我的身上。
教堂坐落在山上,目光掠過教堂一側(cè)的懸崖,眺望山下的王城,一片鱗次櫛比的白雪皚皚,無數(shù)屋檐點綴著雪色,吊墜著雪花,宛如一片匍匐在雪山下的巨獸,襯托著遠處漸漸沉淀的月光。
“睡了一天啊……”
我看著遠處,輕輕自言自語了一句。
踩著雪,仿佛聽著一曲悅耳的鋼琴低音,跌宕起伏間,我站在了懸崖的一角,鳥瞰山下。
在這一副連接天地一色黑的風景中,小妹走到了我身后。
我記得很清楚,就是在這里,她對我描述出了霜雪的故事,很長很長的故事。
聽完她的故事,我感覺到了雪的寒冷。
“為什么……”我看著遠方,輕輕低喃了一句,“他們這么互相喜歡,卻沒辦法在一起呢。”
我的問題,小妹也無法回答我。
而直到如今,我也沒有想明白。
這時,山脈遮掩的地平線上,一片突然絢麗而又昏暗的光斑,浮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
日出。
“我?guī)闳タ慈粘??!?p> 我嘴角露出一抹興奮的笑意,一把抓住了小妹的手。
“喂?!”
小妹十分不理解地被我抓著,我?guī)е寂茉谘刂椒宓呐_階,直直奔跑向山頂。
我的余光瞥著身后那山脈角落的光芒,眼中微微露出了一抹焦急。
沒有理會疾疾的山風,我?guī)е∶每觳教ど狭艘蛔_階。
“還沒有到嘛?”
小妹的聲音被山風與雪花飄散著,模糊地落入了我的耳邊。
“很快就到了!”
兩個人的身影就仿佛雪山間的黑點,平淡而又明顯。
在陽光攀爬上視線盡頭的山脈上時,我跟小妹最終站在了山頂。
層層積云,猶如懸掛在天空中雪白色的草原,反襯著那一道徐徐攀爬上山脈頭頂?shù)墓饷?,那仿佛是琉璃窗所折射的光弧,絢麗無匹。
瞬間,地平線的山脈就像舉著火炬的巨人,將溫度撒落整座王城。
“好美?!?p> 第一次看到日出的小妹,徹底被面前的景象征服,而我也是如此。
我輕輕揉了揉小妹的腦袋,嘴角掠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笑意中透露著我自己也感覺得出的得意。
“原諒你了。”
小妹白了我一眼,不過很快就是一件興奮得看著日出,仿佛對于這種美景,永遠也不會有所厭倦。
是的。
沒有人會去拒絕大自然,因為無論如何,它就在這。
然而,人的一生何其短暫,就像一瞬過往。
甚至是感情,也沒有自然恒久,所以人會厭倦感情,而永遠不會去厭倦我面前的景色。
在這一刻,這種念頭不知為何,出現(xiàn)在了我的腦海。
我與她就這么在山頂上,待了半天的時光。
“你說,大哥有見過這么好看的景色么?!?p> 小妹忽然問了我一句。
我躺在雪地上,任由陽光的傾下:“大哥可沒有你那么悠閑?!?p> “哼?!?p> 小妹嫌棄地嘟了嘟嘴,我不禁笑了笑:“他總會看得見的。”
“嗯,”小妹這才恢復(fù)了神色,“大哥……總是很忙呢。”
看到小妹的樣子,我也是深有同感地抬起了頭。
大哥總是在父親的身邊奔波著,難免總會常常離開我們的視線。
王城需要他。
這一點,我心知肚明。
或許在別人眼里大哥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王子,而在我們眼里,他則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兄長。
至始至終,大哥總是站在我們的身后,用自己的身軀去遮蔽外來的一切,而對我們的,僅僅是一抹輕描淡寫的微笑。
被小妹這么一說,我倒是有點想念在外奔波的大哥了。
“哥哥,我餓了?!?p> 小妹眨了眨頗為靈動的汪汪雙眸,看了我一眼,一臉萌萌然的模樣。
“走吧。”
我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起身帶著她下了山。
山風沿路席卷在整座山峰之間,一股不安的感覺,涌上了我的心頭。
一路回去,除了風聲,只剩下我與小妹的談笑聲。
正是小妹的笑聲,我必然無法忘卻與她相處的任何時光。
特別是,今日。
我走下了最后一道臺階,沿著城墻回到了王城的側(cè)門。
然而,我停下了腳步。
血。
仿佛雨后沉淀的水灘,鋪滿了王城側(cè)門的這一條石子路。
只是,那不是雨,那是血。
雪地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小妹的眼中一陣驚恐地抓住了我的衣角,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的大腦微微空白了片刻,隨后一把握住了小妹的手,慌不擇路地奔向了王宮的方向。
血,到處都是血。
我看不見任何人影,仿佛整座城市,只留下了血跡。
腳步踩在血跡上,我甚至感覺我踩在一具具尸體上,慌亂與恐懼,也涌上了我的心頭,短暫的不知所措,讓我選擇了王宮。
只有在王宮,我們才會安全。
年幼的人,總是無法去思考恐懼的來源,也無法知曉正確的事實,我與小妹亦是如此。
對于面前的一切,我們都沒有任何的頭緒,為什么王城僅僅是一瞬之間,竟然只留下了我與小妹兩人的腳步聲。
空蕩蕩的街角響徹著我們二人的腳步聲,仿佛喪禮上沉重的鋼琴曲,硬生生地彈奏在我的心頭,宛如要將我淹沒。
幾乎是瘋了一樣,終于,我與小妹兩人筋疲力盡地站在了王宮前。
巨大的浮雕石門敞開著。
可,還是血跡。
抹不掉,也抹不去這股刺鼻刺目的痕跡。
我?guī)缀跏穷澏吨罩∶玫氖郑瑏淼搅送鯇m內(nèi)。
王宮內(nèi),雪花還在散落著。
踩著單薄的雪地,我的眼中充斥著鮮艷奪目的赤紅色,走到了前殿。
“活的?!?p> 一句唐突的言語,從前殿的房頂上傳入了我的耳邊。
軒昂的前殿矗立在我的面前,而在屋頂上,一道陰冷的目光,落在了我們二人的身上。
一個中年男人。
他身穿著很簡單的紅色長袍,淡淡的舊色顯露著,一抹皺紋的痕跡凸顯在他的眉宇間,夾雜著白發(fā)的短發(fā)中分著,看起來就像尋常的中年男人。
他的衣袍上,有著一道半身龍的徽章。
這個徽章代表著什么,我不清楚。
然而就是這個人,卻給了我一種窒息的感覺。
那是,王爵的元素威壓。
“氣息?!?p> 中年男子很簡單的言辭,卻透出了一抹不容置疑的意味,在他言語間,我與小妹的身影就這么仿佛被空氣中這個男子的話語禁錮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沒有資格去動彈。
有那么一瞬間,一股絕望感,涌上了我的心頭。
他看著我,突然腳步放下,下一刻,直接是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不遠處。
是的,我看不清他的動作,只是一個腳步,瞬間出現(xiàn)在了我面前。
恐怖至極。
“他們倒是沒有撒謊?!?p> 中年男子自言自語著,緩緩走向了我。
“跟我走吧,如果你們不想死的話?!?p> 他的目光宛如雷電,一眼震碎了我心底的所有防御,我感覺得到我身后小妹的小手甚至恐懼地忘卻了顫抖。
他一臉平淡地抬起了手,輕輕伸向了我:“我對你……可是煞費苦心呢?!?p> 唰!
忽然間,一道急促的狂風拂過我的視線,當我回過神來,我與小妹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距離剛才原地百米外,而在我的面前,矗立著一道背影。
我永遠無法忘記的那一道背影。
無論是時隔多少歲月,哪怕沉寂在我的記憶中難以顯露,也深深得扎根在我心底的背影。
父親。
父親的披風隨風舞動,一抹淡淡的破碎痕跡浮現(xiàn)著,臉上也是多了平常難以看見的一抹不易察覺的疲憊感。
父親撇過了臉龐,沒有回頭,輕輕撫了撫我的腦袋,我的內(nèi)心不知為何,反而平靜了下來。
宛如一個重石落下心頭。
“你們這些家伙,一個比一個心急啊?!?p> 父親看著那一位中年男子,眼中也是緩緩涌現(xiàn)出了一抹淡淡的冷冽,一股莫大的威嚴,悄然涌現(xiàn)。
“呵呵,這句話,我可以當做您夸獎我么?”
中年男子輕輕笑了笑,似是并不介意父親剛剛的舉動一樣。
“被屠殺的滋味,不錯吧,”中年男子看著父親,眼睛微微瞇了瞇,眼神中的陰森,清晰可見,“這一天,我等得也是有點不耐煩了,我的王。”
“火塵,你也該醒醒了?!?p> 父親微微抬了抬頭,看著中年男子開口。
“該清醒的人,是你,不是我!”
中年男子仿佛被父親的話語觸碰了什么逆鱗,眼神中突然怒火中燒。
“是你,害死了我的族人,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是怎么面對我妻子的遺像的?!”
嗡!!
一股可怕的溫度突然涌現(xiàn)在了王宮之中,仿佛將整個王宮陷入一處火山口,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火焰,緩緩出現(xiàn)在了中年男子的背后。
唰!
中年男子一把握向了身后的火焰,一把一人多高的雙刃長柄斧帶起一抹火光,落入了我們的眼簾。
邪惡的紋理,流轉(zhuǎn)在暗紅色的斧刃之上,一股陰沉與灼燒感,涌上人心。
嘭!
中年男子一腳踏地,瞬息間就是在半空中暴射而出,直指父親!
“退后。”
父親柔和地看了我們一眼,只留下一句話,隨即一步踏出,一柄巨大的寬劍出現(xiàn)在了他的手中。
下一刻,父親與中年男子的身影在半空中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咚!!
恐怖的氣流震動著空氣,震得我與小妹的衣袍瘋狂抖動,一股可怕的沖擊,涌動在整個王宮的上空。
“你隱藏了什么,你難道自己還不清楚么?!”
中年男子一腳落回大殿的屋頂,右手中的雙刃斧被他旋轉(zhuǎn)一圈狠狠地刺入腳邊的瓦片間,硬生生地止住了他退后的身影,他看著遠處濃濃塵埃彌漫的地方,陰冷的喝了一聲。
嗒。
一道腳步聲隨著父親從滾滾濃煙中走出而傳出,父親的披風依舊隨風飄動,只是一抹淡淡的血跡浮現(xiàn)在父親的手掌間,顯然剛剛的照面,并不是毫發(fā)無損。
“夠了?!?p> 父親什么話也不再說,只是一步落下,瞬間出現(xiàn)在了中年男子身前,一劍砍下。
嘭??!
中年男子千鈞一發(fā)之間一步退后,險之又險地躲過,身影剛剛出現(xiàn)在半空中,卻是突然發(fā)現(xiàn)剛剛位置上,父親的身影也是不見了。
他才剛剛回過神,中年男子就是驚異地從身旁的雙刃斧上的反光看見了身后的父親。
“執(zhí)迷不悟,必死無疑?!?p> 父親出現(xiàn)在中年男子身后,輕輕伸出了寬劍:“十字軍。”
一抹十字光,瞬間涌現(xiàn)。
然而中年男子卻是一臉笑意地轉(zhuǎn)過了身,輕輕對父親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五十九道元素術(shù)?!?p> “無明火?!?p> 一抹淡淡的火苗,出現(xiàn)在了中年男子的手指之上。
但是,那是一道呈現(xiàn)著水晶一樣,仿佛水滴一般的火苗。
透明的火焰。
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覺視線都要被火焰所磨滅!
而聽到這句話,父親的面色突然凝重到了極點:“你隱藏了……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