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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鳴劍錄

第七回 龍?zhí)痘⒖撸?)

曳影鳴劍錄 馬賀布衣 9461 2021-04-18 00:02:49

  回到范夫人郡邸的客館小院,甘延壽即刻召集范曄、劉堇、許方等人連夜商量對策。眾人決定趕在呼延鎮(zhèn)南前頭將藍玉公主解救出來,一者將呼延鎮(zhèn)南等人專為她設下的陰謀圈套告訴她,讓她不致被人算計了還蒙在鼓里,二者尤為緊要,乃切望能夠從她那兒得到太子的下落。

  次日,甘延壽率領眾勇士和范曄、劉堇、歐陽華敏、閔兒喬裝打扮之后,早早來到呼延鎮(zhèn)南等人謀劃行將押送藍玉公主必經(jīng)的一處所在,距離呼延鎮(zhèn)南預定隱伏的地點尚有里許之遙。兩處所在之間隔著一大片紅柳樹林,密密麻麻,比較隱蔽,易藏行蹤,得手之后也方便安全撒離。甘延壽、歐陽華敏、閔兒、范曄、劉堇,還有八名裝扮成車夫模樣的羽林勇士埋伏在道旁打頭陣,許方率領其余羽林勇士躲藏在遠處,以應意外之變。眾人皆暗藏兵刃,身著富貴百姓衣裳,有如巨商大賈盛夏消暑閑游,即使路人看見,也決不會生疑。

  巳時過后,果見八名匈奴兵士前呼后擁押著一輛繡花輜車大搖大擺而來,雙駢高頭大馬,皂蓋華帷錦幔,仿如達官貴人出行。前頭一名什長模樣的匈奴漢子輕騎引路,甘延壽舉目一看,立即認出其人正是祖穆支所扮。路人本就不多,見了大車紛紛閃到兩旁,那祖穆支頤指氣使,悠然而行,好不神氣威武。

  待那輜車到得近前,閔兒冷不丁從道旁閃出,攔住祖穆支,用胡語道:“這位大人,小女家中有難,但望能施舍一二救助困厄?!弊婺轮Э匆婇h兒青春年少,嬌艷如花,衣著光鮮,以為是那個富家小姐故意調(diào)侃取鬧,便道:“哪來大膽民女,休得無禮胡來,官府老爺出行到此,快快讓道閃避。”閔兒嬌滴滴道:“我知道車中必是官府老爺,才冒失懇求軍爺開恩施舍,還望軍爺不嫌棄小女莽撞粗敝則個?!毖哉Z之間,明眸善睞,顧盼神飛,令八名押送輜車的兵士看得心癢難耐,停下來個個駐足凝神細瞧,咂嘴有聲,饞涎欲滴。

  祖穆支道:“我看你衣著華麗,哪像是窮困之人?奉勸姑娘還是快點走罷,莫要來打擾我等的正事?!遍h兒道:“軍爺有所不知,討要施舍的不一定都是窮人。比如我家一直都是好端端的,前些日子不知從哪里來了幾個砍千刀的壞人,說是我家的遠房親戚,在家中霸住大吃大喝,亂拿亂用,隨意揮霍,什么山珍海味啦,人參蟲草啦,百年陳釀啦,全都吃喝得干干凈凈,還有我家的珍珠美玉啦,犀角象牙啦,玳瑁琉璃啦……”掰著指頭繪聲繪色數(shù)將下來,就像是一位未黯世事、天真無知的少女,絮絮叨叨個沒完。

  甘延壽、歐陽華敏、范曄、劉堇四人趁著祖穆支全神貫注聽辨之時,已迅速潛行到八名押車兵士的身后,運勁十足,一手一個,指到穴封。那些匈奴兵士貪瞧閔兒的美色,個個正看得入迷,對甘延壽等人突來偷襲渾然不覺,尚不及吭一聲便糊里糊涂的被點暈在地,口不能言,四肢動彈不得。路人只道是大富人家的恩怨是非,抑或是江湖把戲,看得熱鬧,竟無人聲張叫喊。

  閔兒看見甘延壽等人已將八名匈奴兵士收拾停當,即對祖穆支道:“不過呢,我家里還有最好的東西沒被那些壞人發(fā)現(xiàn),小女之所以膽敢攔下軍爺,實是想望軍爺能替小女做主,保護周全。只不知軍爺大人意下如何?想不想過問我家的底細?”祖穆支正聽得云里霧里,想盡快打發(fā)閔兒離開,但聽她這么說來,免不得好奇心起,問道:“你家有何寶貝?”

  閔兒以手示意他湊近一些方便說話。祖穆支依言俯身,垂頭側(cè)耳湊將過去。閔兒見他上當,神秘兮兮的從衣袖之中抽出一個大布袋,裝作要給他看袋中之物,卻猛然抖開,大如籮筐,勁朝其人當頭罩下。祖穆支始料不到,措手不及,緩過神來,頭顱已入袋中,頓時大驚,急忙叫喊。奈何被布袋勒住了唇齒咽喉,聲如蚊蠅嗡鳴,哪里有人能聽得清楚?

  閔兒緊緊揪住布袋收口,不肯稍松。祖穆支拔不出腦袋看不見情狀,惶急拼命掙扎,揮拳猛向閔兒劈來。閔兒巧妙閃身讓過,雙手仍是死死拽住收口不給他脫身。甘延壽和歐陽華敏跟著箭步?jīng)_將上來,架開祖穆支的鐵拳,合力將他擒下馬背,隨手把他點暈在地上。祖穆支做夢也想不到,瞬間不明不白已落入他人之手。

  收拾完祖穆支等幾個匈奴兵將之后,甘延壽掀開輜帷,弓身鉆入車內(nèi),果見藍玉公主被蒙眼塞口的捆綁在車座上,當下略把前來相救之意告知,示意她不要驚慌叫喊,安心聽從吩咐。藍玉公主驚喜非常,乖乖點頭。甘延壽替她取下蒙眼黑紗,除去塞口之物,解開身上捆綁的繩索。藍玉公主一眼認出甘延壽,更信其無惡意,神色大定,只遲疑怨忿罵了一句:“李晚那個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真是可恨?!北阋灰灰姥远?。

  甘延壽將藍玉公主扶出車外,歐陽華敏、范曄、劉堇等人立將八名押車兵士和祖穆支一一塞進輜車里去,用事先備好的繩索將他們捆綁起來,補上幾手封住他們的周身要穴,教其等個個昏睡如死,不夠十二個時辰,無法自行醒轉(zhuǎn)過來。藍玉公主看見這些匈奴官兵自己一個也不認識,全不像是李晚的手下兵將,心中生疑,但已有甘延壽之言在先,她也就不好多問。

  輜車高大,有厚帷重幔遮掩,外人根本不知轎內(nèi)發(fā)生何事。閔兒眼見一眾路人仍在圍觀,為免生出意外,便上前依胡俗施禮道:“多謝各位鄉(xiāng)親關心,此乃小女家事,現(xiàn)已料理妥當,望各位鄉(xiāng)親早些自去。”圍觀路人見到藍玉公主從輜車內(nèi)出來,是一名女子,不吵不鬧,規(guī)矩賢淑,長得又與閔兒頗似母女,要說是一家之人,大多深信不疑。且眼看一眾匈奴官兵被塞入車內(nèi)卻毫無吵鬧跡象,莫知是好是壞,便各各陸續(xù)散去。

  甘延壽向道旁的樹叢中招了招手,八名車夫打扮的羽林勇士迅即從隱蔽處快步鉆出來,奔至輜車之旁,催馬押車便走。甘延壽領著藍玉公主,和歐陽華敏、閔兒、范曄、劉堇等人緊跟在輜車之后。一行人取間道而行,旁人遇見,只當是達官貴人出門,哪會想得到輜車之中竟有九個不省人事的匈奴壯漢?待到得一個偏僻無人的所在,甘延壽吩咐將祖穆支等人連馬帶輜藏到紅柳叢中,之后一行人即速趕回范夫人郡邸。

  路上甘延壽將此來尋找太子,碰巧探獲呼延鎮(zhèn)南之流的陰謀詭計等情狀,詳詳細細的說給藍玉公主知悉。藍玉公主止不住大為吃驚,對呼延鎮(zhèn)南惱怒不已,暗自慶幸:“若是沒有甘將軍一眾相救,差點兒中了呼延鎮(zhèn)南那廝的奸計,錯怪了李郎?!碑斚滦拇娓屑ぃ淮恃訅鄢鲅韵鄦?,便將太子來此遭遇一一告知甘延壽。末了,目視閔兒的身影向甘延壽問道:“她便是閔兒么?”甘延壽點頭稱是。藍玉公主道:“難怪太子認錯了人,她和我的雪兒長得端的是恁般相像,僅只比我的雪兒稍微高了一分,瘦了一分,話音滄桑了些。”

  甘延壽得知藍玉公主也無太子和雪兒的下落,頗感失望,詢問:“依公主之見,太子和雪兒會去什么地方?”藍玉公主不假思索即道:“若果不在城中,雪兒定當是去安比羅迦王府找她爹爹木本清了,太子十有八九會跟著她一起去。”連日來她一直都在琢磨太子和雪兒的去向,心知太子人地兩生,語言不通,既然至今尚未落入呼延鎮(zhèn)南等人手中,極有可能仍和雪兒在一起。

  她猜測那日蒙面黑衣人闖入客館小院之時,雪兒和太子十有八九便躲在暗處,發(fā)現(xiàn)她被人抓走了,只好偷偷逃跑,去找可靠之人來解救她。若是那般,當然是找親人最為可靠了。雪兒自小跟隨她和木本清長大,身邊最親的人除了她,便只有木本清。雪兒知道木本清隨萬兜沙等人去了安比羅迦王府,前去找木本清自是理所當然的了。知女莫若母,沒想到雪兒和太子的行蹤果真被她猜了個正著。

  甘延壽聽得太子可能是去了安比羅迦王府,心中不由得暗暗犯愁。且不說從范夫人城到西域天山的安比羅迦王府路途遙遠,困難重重,太子和雪兒未必能夠到得了,單說自己若要率領這么一大群人前去安比羅迦王府接回太子,難免會與萬兜沙、木本清等人再次碰面,想想好不容易才逃脫虎爪,如今又要身入虎口,豈能不顧慮良多?但務必找到太子,確保他的安全,乃是作為臣子此行義不容辭的職責,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再多艱難險阻,也當義無反顧,勇往直前,決無可能畏懼退縮。甘延壽橫下一條心,打定主意,哪怕耗出性命,也須得再闖一回龍?zhí)痘⒀ǎ瘸鎏觼怼?p>  為免藍玉公主生疑,甘延壽決定暫時不讓她知道自己和歐陽華敏是如何逃脫萬兜沙等人之手,假如藍玉公主問起,再另作解釋。豈料藍玉公主根本不問,反倒不無感慨的道:“幸虧萬二師兄和拙夫等終究還是把甘將軍和旁邊這位小哥放了,否則還不知有誰能來救我。對眾位恩人,妾身真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备恃訅勐犓韵轮?,是想向歐陽華敏、范曄、劉堇、閔兒等人一表謝意,當下便給她逐一作了引見。藍玉公主禮敬有加,言謝嫣然。

  一行人回到范夫人郡邸,全不驚動店家,即由許方領著諸多羽林勇士和范曄、劉堇悄悄闖入隔壁藍玉公主所賃的客館小院,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正在那里值守的北海雙鷹拿下,捆綁起來。許方等人在捆綁雙鷹之時,卻好從他們二人懷中搜出數(shù)枚黑綢銀鏢,立馬取來交由甘延壽過目。甘延壽睹之甚為眼熟,仔細察看,發(fā)覺與那日在桃花山莊之外射傷四位羽林勇士的黑綢銀鏢一模一樣,兩相比對不差分毫。當下攜鏢和許方去到隔壁院中,親自提審北海雙鷹,開口即問:“你們兩人為何一直在跟蹤追殺我們?”

  北海雙鷹正自以為無辜被抓,氣憤難耐,聽見甘延壽沒頭沒尾責問,那銀鷹便惡聲惡氣答道:“我們兩人之前從未見過汝等,更談不上有什么跟蹤追殺汝等之事。汝等若是識相,就趕快給我們松綁,否則定教汝等吃不了兜著走。”甘延壽厲聲道:“大丈夫做事,敢做敢當,你們兩人休想抵賴!”那金鷹顯得較為穩(wěn)重一些,好言辯道:“我們倆真不知道你們是什么人,有什么來頭。你們?nèi)羰菫橹鴮こ?,必定是抓錯人了?!?p>  甘延壽篤定道:“有物為憑,不怕你們不認!”說著,先將之前傷害四名羽林勇士的煨毒黑綢銀鏢取出,遞到北海雙鷹面前,問道:“你們可識得此四件物事?”雙鷹只瞧得一眼,那銀鷹立馬嚷道:“這些銀鏢乃是汝等剛從我倆身上取去之物,我們豈能不識!”甘延壽悍然喝斥道:“有這些黑綢銀鏢作證,你們兩人還想狡辯么?”

  那金鷹沉著問道:“老兄此話怎講?”甘延壽繼而取出從雙鷹身上搜到的黑綢銀鏢,與前頭取的四鏢分別亮在雙鷹眼皮底下,正色道:“兩名賊人曾拿此種銀鏢暗算我等,而這些銀鏢皆是你們二位之物,那兩名賊人不是你們兩個還能是誰?”金鷹似明就里,解釋道:“我們兄弟倆差點兒給你搞糊涂了,諸鏢雖然一般模樣,但決不都是我們兄弟二人所有。況且此前我們兩兄弟與諸位從未謀面,怎生暗害得了你們?!”

  甘延壽不肯輕信其言,追究道:“你們倆就算不是那兩名賊人,也必定與其等脫不了干系!”那銀鷹憤然道:“光憑幾枚銀鏢就能夠作證么?黑綢銀鏢乃是歷任大胡單于賜制配給效力國家的胡人武士之物,是我等胡人武士防身慣用的利器。胡人武士何等眾多,此種銀鏢豈是僅只我們倆所獨有?汝等可不能從我們身上搜到黑綢銀鏢,就斷定是我們倆追殺你們。”甘延壽逼問道:“難道你們兩個不記得在桃花山莊之事了么?”

  那金鷹道:“桃花山莊在什么地方?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銀鷹老弟,你聽說過么?”那銀鷹更為惱火,悻悻的道:“聽沒聽說過都是一個鳥樣,估計這些龜孫子的歪祖宗不知被什么人殺了,找不到仇家,便魚目混珠的拿我們倆出氣。金鷹兄,咱們休管什么桃花山莊,叫他們快點放人要緊?!苯瘊椧彩菓崙嵅黄?,直沖甘延壽吼道:“你聽清楚了沒有?我們兄弟倆可不是你們的仇家,你們不要胡亂抓人,冤枉無辜。趕即給我們松綁!”

  甘延壽見北海雙鷹態(tài)度猖獗,死活不肯承認,心想:“這些黑綢銀鏢煨有劇毒,且在他們兩人身上一試。其二人為毒所害,必定慌急求允取出解藥自救,到時就再也抵賴不了?!彼熳屧S方拿起從北海雙鷹身上搜出的一枚黑綢銀鏢,在那金鷹的手臂上稍微用力,劃出一道血口來。

  那金鷹已明白甘延壽之意,毫無懼色,哈哈笑道:“你們以為我倆的銀鏢上煨有劇毒么?北海雙鷹雖然算不得武功蓋世,名貫天下,但縱橫大漠卻也頗有聲名,豈會去使那陰毒害人的下三濫手段?汝等忒也看偏我們兄弟二人了?!鄙袂楣掳?,泰然自若,真的是一點兒中毒跡象皆無。

  甘延壽不得不相信北海雙鷹所言,然而心里疑竇始終難解。那些一路跟蹤想要捉拿太子的蒙面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來頭,受誰指使,至今仍然是個謎。昨晚甘延壽在祖渠黎骨都侯的中軍大帳之外,窺見烏海老大與呼延鎮(zhèn)南等人在一起,便疑心一切都和呼延鎮(zhèn)南有關。而且在墜月沙洲之時,也曾親眼見到呼延鎮(zhèn)南手里就有一枚一模一樣的煨毒黑綢銀鏢,險些兒還要了歐陽華敏的性命。雖然呼延鎮(zhèn)南當時已矢口否認那些蒙面黑衣人是其所派,但以其人陰險歹毒、刁鉆狡猾的品性,說些虛妄欺詐之言敷衍搪塞,那簡直如家常便飯。眼下呼延鎮(zhèn)南正布下陷阱算計藍玉公主,并欲誘騙利用她找到太子,這些跡象不是正好表明,指派蒙面黑衣人一路跟蹤捉拿太子的極可能就是呼延鎮(zhèn)南么?既然北海雙鷹與呼延鎮(zhèn)南等人同為一伙,自必知道內(nèi)情。照此想來,便對北海雙鷹道:“不是仇家也不能就此放了汝等。我且問你們二人,是不是呼延鎮(zhèn)南派人跟蹤追殺我們?若想要活命,就將所知悉數(shù)從實招來?!?p>  北海雙鷹聞言,立顯局促不安。那金鷹本來看到甘延壽、范曄、劉堇及許方等羽林勇士皆是漢人,雖作商人打扮,卻無市儈之氣,所問之事也全然與商道無關,已自心有疑慮。此時忽然聽見甘延壽問起有關呼延鎮(zhèn)南的事情來,頓生戒備,謹慎探究道:“你們是什么人?怎會識得呼延公子?”

  甘延壽道:“你不要羅嗦多問,只管老實回答,否則定饒不過汝等?!蹦墙瘊椦壑樽右晦D(zhuǎn),軟下口氣來,推脫道:“呼延公子之事,我們倆其實一點不知。”甘延壽大怒,唰的一聲拔出佩劍,喝道:“簡直是一派胡言!昨晚你們倆就在骨都侯祖渠黎的中軍大帳與他們父子二人,還有呼延鎮(zhèn)南、烏海老大、什么樓大俠之流密謀要事,以為我等不曉得么?若敢?;m騙,即刻削下你們兩個的頭顱。”

  北海雙鷹霎時詫愕驚懼,有如撞見奪命閻羅,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過得半晌,北海金鷹估計甘延壽已經(jīng)探知昨晚之情,尋思隱瞞不過,便老老實實的將昨晚呼延鎮(zhèn)南等一眾密謀之事和盤托出。甘延壽聽他說完有關呼延鎮(zhèn)南等人如何商量挑選高手參加英雄大會,設局算計藍玉公主,幫忙捉拿漢國太子,想要大漢派出高手支持呼韓邪單于等等詳細情節(jié),與己所見所聞都能一一對上,方才信他,繼續(xù)問道:“呼韓邪單于為何要選派高手在英雄大會上與駒于利受一決高下?駒于利受真的還沒有死么?”

  北海金鷹無奈又將英雄大會的來龍去脈盡可能詳盡稟告,末了還道:“其實呼韓邪單于并無與大漢作對之心,只是想借這個機會徹底收服郅支單于的余孽,以保大漠全胡子民的安寧?!备恃訅鄣溃骸昂繇n邪單于何必多此一舉!直接起兵將駒于利受等郅支余孽犁庭掃閭殲滅豈不更好?若是那樣,大漢必定愿意派兵相助,呼韓邪單于穩(wěn)操勝算?!北焙=瘊椀溃骸澳愕葷h人有所不知,這個辦法呼韓邪單于也是考慮過的。然而念及大漠眾胡各支已經(jīng)紛爭多年,國土支離破碎,民不聊生,若果兩方再起戰(zhàn)事,勢必生靈涂炭,百姓遭殃,呼韓邪單于委實是不愿再讓大胡子民遭受戰(zhàn)火之殃,顛沛流離之苦。況且,駒于利受今日雖然勢單力孤,羽翼受銼,但在呼揭、堅昆、丁零一帶仍舊存有很強的實力,想要驟然用兵將其等殲滅,實非易舉,結(jié)局也難預料。呼韓邪單于斟酌再三,最后決定還是召開英雄大會解決為好?!?p>  甘延壽想到呼延鎮(zhèn)南昨晚說話玄玄乎乎,祖穆支與其父骨都侯大人交頭接耳,神神秘秘,其等所謀之事不僅涉及太子殿下的安危,對大漢朝廷顯然也是不利。欲究明其詳,遂旁敲側(cè)擊探問:“即使召開英雄大會,大可堂而皇之招募聘請?zhí)煜挛涔Ω呤?,何必要偷偷摸摸,不敢驚動大漢官府?”北海金鷹道:“單于王庭內(nèi)部大臣、四方諸侯王爺對召開英雄大會尚有諸多不同意見,有贊成的,有反對的,多方各執(zhí)一詞,若將諸事公之于眾,托付于強邦,引得舉國上下爭吵不休,反不為美。呼韓邪單于委托右賢王私下張羅此事,實是不得已而審慎為之?!?p>  甘延壽不無關心道:“若果在英雄大會上呼韓邪單于落敗,那便如何?”北海金鷹長嘆了一口氣,語稍恭謹?shù)溃骸按斯?jié)關系甚大,所以右賢王父子及諸多有識之士才指望暗中聘得漢國高手以強實力。不過,召開英雄大會誠可說是呼韓邪單于顧全大局的權(quán)宜之計,即使到時真的落敗,呼韓邪單于也決不可能聽從駒于利受的差遣,不會傻到去與大漢作對。終究要如何擺平駒于利受,呼韓邪單于自必還有他的應付打算,對此你們漢人大可放心?!?p>  甘延壽察覺他言語甚似誠懇,縱有隱情也滴水不漏,便又問道:“大單于既無與大漢為敵之意,你們?yōu)楹芜€要為難漢國太子?”北海金鷹哂然道:“老兄這就錯了,要捉拿漢國太子的是你們漢人,我們不外乎做個順水人情,幫個小忙而已。照實說來,我們?nèi)裟茏降綕h國太子,指不定還能助他逃過一劫?!?p>  甘延壽只當他在狡辯,指責道:“你們明明是作惡之人,卻要往臉上貼金,想要糊弄誰來著?”北海金鷹卻極其認真道:“我說的可是大實話,決無半句虛言。那姓傅的和姓樓的只管要捉到漢國太子,是死是活全不在乎,漢國太子若是落在其兩人手上,難免會有性命之憂。但若是落到我們手上,我等顧及兩國交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取他性命,頂多把他暫時看管起來,待到合適時機再把他送回大漢。那樣的話,豈不是卻好護全了他么?”

  甘延壽追問道:“那傅的和姓樓的是什么來頭?既是漢人,為什么要包藏禍心捉拿漢國太子?”北海金鷹道:“我兄弟倆不甚清楚他們二人的底細,只知道他們一個被尊稱為傅大人,一個被尊稱為樓大俠,之前從未見其二人與骨都侯大人父子有過往來。但此次捉拿漢國太子,最先卻是傅、樓二人的主意,起初連骨都侯大人都不知道,后經(jīng)祖穆支公子私下言明,骨都侯大人應才知曉,然而奇怪的是,骨都侯大人也未阻撓。至于事出何因,我兄弟倆只管奉命辦事,哪敢亂加過問?!备恃訅劾m(xù)問:“你們怎知漢國太子到了范夫人城來?”

  北海金鷹道:“此節(jié)純粹湊巧。那日呼延公子來找祖穆支商量招募武學高人之事,恰好那傅大人和樓大俠跟隨烏海四兄弟從大漢來,正在祖穆支公子帳中密商要事。彼此撞見,呼延公子好像之前就已認識傅、樓二人,三言兩語便托付其等幫忙從大漢物色得力人手。那傅大人和樓大俠即行提出,若能幫助他們到西域都護轄內(nèi)捉到漢國太子或取其人頭,就答應呼延公子所請,而且還愿支付多少多少報酬,開出天價來。呼延公子立馬說,漢國太子眼下便在范夫人城中此間客棧落腳,但與一個美若天仙、武功厲害、聰穎過人的藍玉公主在一起,不易得手。那傅大人和樓大俠聽后喜不自勝,絲毫不把那藍玉公主放在眼里,只管讓呼延公子、祖穆支和我等十幾人趕緊領他倆和烏海四兄弟親自前來捉拿,結(jié)果撲了個空。若不是在此所客院的廂房內(nèi)真的找到了漢國太子的包裹,經(jīng)那傅大人確認屬實,我等還以為必定是呼延公子為那藍玉公主的姿色所迷,一時犯糊涂認錯人了。既然呼延公子所言不假,依照常理,那漢國太子必定還會回到客院中來,于是我等便守在院內(nèi)恭候。然而未見漢國太子回來,倒是先捉到了藍玉公主及其奴仆靡旦,呼延公子和傅大人、樓大俠不肯善罷甘休,繼續(xù)安排我等在此日夜輪番伏守??墒侵钡浇袢?,哪見有什么漢國太子的身影?焉知他不是已經(jīng)聞知聲訊逃走了?我等兄弟倆本來不過想借此發(fā)點小財,誰料到不僅錢財要泡湯,還無端被你們錯當成仇家抓了起來,真是倒霉冤枉之極!莫如我們兩兄弟把錢財讓給你們,老兄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兄弟二人,如何?”

  甘延壽仔細聽北海金鷹說完,見其頗多替呼延鎮(zhèn)南、祖穆支等匈奴人開脫之詞,不能全信,心想:“看來要想弄清楚傅大人和樓大俠為什么要捉拿太子殿下,須得去問其他知情之人才行,最好是與傅、樓二人當面對質(zhì)?!彼熵焸涞溃骸澳愕刃值芏酥q為虐,一點都不冤枉,若求活命,最好老實回答本人所問。”

  在一旁忍耐了許久的銀鷹恨聲道:“難道你還不肯相信我們兄弟倆決不是你們所要對付的仇家么?”甘延壽有意質(zhì)疑道:“是不是仇家,就看你們能不能說出那傅大人、樓大俠的真名實姓,長得是啥模樣,是否確有其人?!北焙kp鷹看似真不曉得那傅大人、樓大俠的名號,為證清白,爭相描繪其二人的形容體貌。甘延壽等人詳細聽辨,一一記在心上。

  據(jù)雙鷹所言,那傅大人乃是一位年近花甲、身長八尺的漢人老頭兒,胡須不多,皮膚白凈,下巴較寬,濃眉寬額,耳垂有福相;那樓大俠則年紀甚輕,不過三十開外,中短身材,長相普通,無甚稀奇之處。然而這般模樣的兩人世間實在太多,甘延壽再往細問,雙鷹皆答不出有甄別的情狀來。

  甘延壽估計已難再問出有價值的線索,想到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太子,讓他脫離險境,不管如何,決不能讓他落入這些匈奴武士和兩位陌生漢人的手中。便罷審收場,不管北海雙鷹已被捆綁著動彈不得,仍出手點封了其二人身上的要穴,教二人昏厥如死,然后又命一眾羽林勇士和范曄、劉堇將雙鷹抬到院內(nèi)廂房屋后的角落,藏在偏僻隱蔽之處。

  待將北海雙鷹處置停當,甘延壽引眾悄悄退出藍玉公主所賃的小院,從外把門鎖上,如同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般?;氐阶约涸簝?nèi),甘延壽思來想去,對太子的去向?qū)嵲谑侨珶o頭緒,估計他多半已不在城中,否則難逃眾多匈奴強人的搜捕,若已出城而去,茫茫天地之間,到哪尋其下落?唯有藍玉公主所作的推斷,雖無把握,至少合乎情理,也是太子和雪兒不無可能之舉。遂找來藍玉公主、范曄、劉堇,一同商量前去安比羅迦王府找尋太子和雪兒之計。

  藍玉公主掛念雪兒心切,顧不得靡旦尚在呼延鎮(zhèn)南等人手里,滿口答應陪同一眾前往。范曄、劉堇是太子的貼身隨從,早已焦慮得六神無主,更無異詞。當下四人斟酌定好行走路線,知會許方等一眾羽林勇士各各從速收拾包裹行囊,依計而行,趕在午時出城。

  甘延壽命一眾羽林勇士仍舊作商人打扮,以許方為首,教向?qū)б?,押著四車物資,先行了賬離開客棧。又讓藍玉公主女扮男妝,待許方等人去遠,領她和歐陽華敏、閔兒、范曄、劉堇五人潛出客棧,望首跟在后面。

  眾人出得范夫人城,走了里許,會合到一處。那向?qū)П揪筒惶樵高h去西域天山,見到前行有藍玉公主熟悉道途,遂請別自歸。甘延壽讓許方與其結(jié)清數(shù)目,然后率眾馬不停蹄,一路望西而馳。

  卻說呼延鎮(zhèn)南領數(shù)名手下預先到達約定的地點,候到時辰已過,仍不見祖穆支之眾押送藍玉公主前來。起初以為祖穆支等人辦事拖拉,繼又忍熬了許久,仍不見其等的形影,始覺得太不對勁。遂讓手下沿著計劃線路尋了一遍,因甘延壽一眾早便事成而撤,未發(fā)現(xiàn)有任何異象。待到日頭偏西,呼延鎮(zhèn)南等來等去再也耐不住性子,干脆去到關押藍玉公主的秘密所在,卻見到只剩下靡旦而已。詢問負責看守的烏海四兄弟,知道祖穆支早就領人手照計而行,頓感情況不妙,立即趕去祖渠黎的軍營要了一隊人馬,沿途找尋祖穆支、藍玉公主及八名匈奴兵士。

  好不容易在紅柳林中找到那輛輜車,祖穆支與八名手下仍在車中昏睡如泥,待被解開穴道方才醒轉(zhuǎn)。呼延鎮(zhèn)南得知其等在路上遭劫之事,大呼可惜,跺腳不止。問起行劫之人的長相模樣,祖穆支等人除了閔兒,對還有其他什么人盡皆稀里糊涂說不清楚。

  呼延鎮(zhèn)南把閔兒誤當成雪兒,以為是雪兒找來幫手,把藍玉公主救走了,哪里想得到竟是閔兒和甘延壽、歐陽華敏等一行人所為?既斷定雪兒是主事之人,在范夫人郡邸當能查到其同伙的蛛絲馬跡。便領一眾匈奴兵將急急趕到范夫人郡邸,卻見藍玉公主所賃的小院已是人去屋空,大門緊鎖,連北海雙鷹也沒了影兒。

  呼延鎮(zhèn)南直氣得七竅生煙,趕緊把店家找來盤問。店家尚不知藍玉公主已經(jīng)回過客棧,也未察覺她跟隨甘延壽一行離開,更不可能將她和甘延壽等眾合在一處去想。對閔兒雖有些印象,但情知她不是雪兒,任憑呼延鎮(zhèn)南、祖穆支等人追究,始終不敢亂說,免得愈添麻煩。至于北海雙鷹的去向,店家同樣全不知情。自從藍玉公主被抓之后,店家已將其所賃小院目為是非之地,避而遠之,不管內(nèi)中發(fā)生何事,能不過問就不過問,以致北海雙鷹被擒被審之時全然不曉。

  呼延鎮(zhèn)南以為北海雙鷹情同瓜癟里三、狗有爪四那樣不受約束,擅離職守,便懶得去管他們。因急著要找到藍玉公主母女及其同伙,趕急與祖穆支再行計較,陰使官府查禁城門,滿城搜索,切盼藍玉公主母女尚還留在城中。然而妄費苦心根本不著道兒,哪里還找得見其母女蹤影?真?zhèn)€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乎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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