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單于的龍庭與大漢皇宮遠不可比,后者萬般富麗堂皇而森嚴,前者卻僅有形形色色的數(shù)十座大帳和一道高高的木柵圍墻而已。若要遷徙他處,帳隨車走,拔柵另立,旦夕之間均可一蹴而就。游牧之國行營制式,甚是簡易隨便。
歐陽華敏和閔兒到了龍庭營門,向守衛(wèi)軍士言明有要事求見大單于。守衛(wèi)軍士問是何事,兩人說是機密,實是不便公然透露,須得向大單于當面密報。守衛(wèi)軍士見兩人不肯明白說來,便不予入內通報。歐陽華敏只得道:“此事與呼揭耆堂王爺有關,若是耽誤了良機,恐怕汝等擔當不起?!?p> 眾守衛(wèi)軍士仍是將信將疑。歐陽華敏抓起當中一名頭目的右手輕輕一握。那頭目立顯吃痛,掙扎不脫,便要發(fā)作。歐陽華敏迅即又將他的右手放開,護全其面子,道:“麻煩大人高抬貴手,草民決不敢有欺妄之言?!蹦穷^目怔怔望了他一眼,知道其有些分量,才掉頭徑自走入龍庭大帳。
俄而一名青年王爺領著兩名將官隨他走了出來。歐陽華敏認得那青年王爺正是銖婁渠堂,當即施禮拜見。銖婁渠堂微感詫異,問道:“你識得本王?”歐陽華敏道:“以左賢王堂堂英名,大胡子民何人不識?更何況草民曾在駒于利受王子被害之后,于其軍中與大王有過一面之緣,沒齒不敢稍忘。”
銖婁渠堂當然想不起有無見過眼前這個假老漢,奇道:“你過去在駒于利受軍中做事?”歐陽華敏道:“草民并非其軍中之人,只是在英雄大會之時,曾相助其一方照料過車駕?!便強淝脤徱暁W陽華敏有頃,詢問他和閔兒的姓名。歐陽華敏不擅捏假,閔兒機智代答,先稱歐陽華敏叫不兀哈,后自稱叫不兀母。
銖婁渠堂本就斯文儒雅,看見歐陽華敏兩人言辭懇切,持禮甚恭,即似去了戒備之心,與左右將其二人引入龍庭大帳之內,當眾詢問所來何事。歐陽華敏仍然堅持要見到大單于方好交待。銖婁渠堂微顯不悅,不怒自威道:“大單于已到右谷蠡王帳下慰勞去了,你們有什么機密要事,告知本王即可。若是不肯相告,就請退去。”
歐陽華敏移目望向銖婁渠堂身邊二將及賬內侍從,露出顧忌之色,暗示道:“既如此,敢望大王找個方便之處說話。”銖婁渠堂明白其意,吩咐眾侍從回避,并指派二將:“須卜樓頭,阿那機,你們倆一同到帳外把守,暫莫讓其他人進來。”須卜樓頭和阿那機諾諾聽命,立馬照辦。
歐陽華敏等到帳內只剩下銖婁渠堂、閔兒和自己三人,才小聲道:“大王必定聽說過單于藏寶圖,草民所報之要情,便是與其有關?!便強淝玫羌磧啥必Q起來,謹慎應道:“是么!”歐陽華敏察言觀色問道:“大王可知其現(xiàn)在誰人手中?”銖婁渠堂道:“不知?!睔W陽華敏又問:“右谷蠡王呼揭耆堂王爺此來可曾將藏寶圖之事稟報大單于知曉?”銖婁渠堂道:“本王在場之時,從未聽他向大單于提到過什么藏寶圖?!睔W陽華敏道:“駒于利受死后,單于藏寶圖便是落在了呼揭耆堂王爺手里?!?p> 銖婁渠堂目光一閃,質問:“你如何得知?”歐陽華敏道:“草民偶得親眼所見,千真萬確?!便強淝煤黹g骨嘟了一下,強作鎮(zhèn)定道:“右谷蠡王挺身力助駒于利受一方獲勝,過后竊走了藏寶圖并不奇怪。你們前來,就為告知此事么?”歐陽華敏道:“此只其一,草民斗膽還想知道大單于是否清楚右谷蠡王得了藏寶圖之后的打算?!便強淝玫溃骸斑@個須得去問大單于。不過此等機密大事,你們倆乃是尋常百姓,恁般關切探究,是何居心?”歐陽華敏道:“此中利害,干系到大單于的強胡大業(yè),非同小可。呼揭耆堂王爺若是不愿將單于藏寶圖奉獻給大單于,必定別有所圖,懇望大單于多加防范為好。”
銖婁渠堂驀地眉頭一沉,悶聲道:“原來是這么回事?!睔W陽華敏繼而進言:“是以草民冒昧求見大單于,實盼能為大單于效盡微薄之力,幫助暗查呼揭耆堂王爺?shù)臋C謀?!便強淝谜Z氣親近起來,問道:“你們兩老具體有何對策?”歐陽華敏道:“務須聽明大單于旨意,草民方敢覆瓿以陳?!?p> 銖婁渠堂想了想,道:“既然這樣,你們且在側帳相候,待大單于回到,本王便領你們前去叩見。”隨即喊喚須卜樓頭和阿那機二將和侍從進帳,招呼歐陽華敏和閔兒到側帳歇下,相待甚是熱情周到。正午時分,侍從送來好酒好肉,歐陽華敏和閔兒毫不客氣,放開肚量大大飽餐了一頓。
膳后不久,銖婁渠堂來接兩人前往龍庭中央大帳。該帳數(shù)倍于他帳,并有開闊通道與側帳和后帳相連接。歐陽華敏和閔兒進得大帳之內,但見虎皮旃壇的龍座上端坐著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者,頭戴嵌金玉冕,廣額低眉深目,凹臉平頜短虬,滿面紅光,精神矍鑠,赫赫然王者之氣象,一看當知是呼韓邪大單于無疑。
銖婁渠堂向大單于引見歐陽華敏和閔兒,兩人當即上前伏地叩拜。大單于給兩人賜坐,摒退左右,僅留銖婁渠堂在旁,然后問歐陽華敏和閔兒:“你們夫婦何以得見單于藏寶圖已落入呼揭耆堂王爺之手?”歐陽華敏隱去與己尋仇有關情節(jié),先將胡耆堂陰謀攫取藏寶圖和駒于利受兵權的經(jīng)過擇要稟奏,末了才道:“草民在軍中不僅聽到此般議論,而且有幸在駒于利受王子性命垂危之際駕載他回營,當時僅只呼揭耆堂王爺一人陪他同輿,草民得以窺知他確將兵權和藏寶圖托付給呼揭耆堂王爺,要呼揭耆堂王爺向漢國大舉出兵,接替他為郅支單于報仇?!?p> 大單于不動聲色,續(xù)問:“你們?yōu)楹我诖藭r前來奏告寡人?”歐陽華敏道:“草民對呼揭耆堂王爺隨后的舉動時時留意,曉得他此次龍庭之行,必是要設法爭取大單于的支持,鼓動大單于一同起兵釁漢。然則大單于與強漢交好已有二十余年,四境升平,萬民安居樂業(yè),此乃難得之盛世。草民擔心大單于礙于兄弟之仇,會受呼揭耆堂王爺蠱惑,誤陷大胡子民于水火,所以甘冒萬死,盼能趕在大單于拿定主意之前揭發(fā)其奸?!?p> 大單于道:“你們專程來點醒寡人,雖是一番好意,但右谷蠡王從未在寡人面前提及過釁漢之舉,你們斷不可大膽猜疑造謠中傷大胡封王!”歐陽華敏顯得誠惶誠恐辯道:“草民所進奏之情,決不敢有半句虛言。右谷蠡王已答應駒于利受為郅支單于報仇,今日不提釁漢,不等于他日不提。此次他來覲見大單于,定會有試探大單于之跡象,誠望大單于詳察。”
大單于皺眉凝視歐陽華敏,沉著問道:“以你之見,右谷蠡王可能會怎樣試探寡人?”歐陽華敏心知肚明,卻佯裝糊涂,答道:“草民不敢妄自猜測。但呼揭耆堂王爺若是不肯把藏寶圖進呈給大單于,當表明其僅有忠謇之表,無忠忱之心,還請大單于明鑒。試想呼揭耆堂王爺已得駒于利受王子的數(shù)十萬大軍,又私留藏寶圖,為大胡安危計,其舉動豈能不令人擔憂!”
大單于端詳歐陽華敏有頃,忽然和顏悅色起來,笑道:“兩位身處民間,能這般替大胡社稷著想,著實是難能可貴!”隨即吩咐銖婁渠堂取來十兩黃金,賞賜給歐陽華敏和閔兒。兩人深怕拒之容易泄露馬腳,恭敬不如從命,趕忙謝恩收妥。歐陽華敏更道:“草民無功受祿,但愿能為大單于擔當犬馬之勞?!?p> 大單于打量著他,道:“寡人聽左賢王奏言,你們兩人有意相助寡人探明右谷蠡王此來的真實圖謀,可識得行事輕重?有無把握?”歐陽華敏聞言立知大單于對胡耆堂已存疑心,即加奏明道:“敢請大單于將我們兩人安插在伺候呼揭耆堂王爺?shù)娜耸之斨?,我們到其帳下之后,定能設法查探出確切情狀?!?p> 大單于捉摸不定,問道:“你們倆何以愿為寡人甘冒風險接近右谷蠡王?”歐陽華敏道:“呼揭耆堂王爺用心險惡,不阻其計,草民等輩也將不得安生。”大單于又問:“你曾給右谷蠡王照料過車駕,難道他不認得你么?”歐陽華敏道:“此節(jié)說來不怕大單于見笑,草民在軍中為右谷蠡王伺駕,可不是今日這般模樣?!?p> 大單于不解道:“此話怎講?”歐陽華敏早已想好腹案,答道:“一者草民入伍時日不長,相識之人不多,且身份卑微,凈干些臟賤之活,整日蓬頭垢面,難辨真容;二者草民僅只偶有一兩次機緣侍候右谷蠡王車輿,行程倉促,估計從未得他正眼相看。何況現(xiàn)下草民形貌光鮮,與之前已判若兩人,哪怕右谷蠡王見了覺得眼熟,也決不敢貿然起疑。假若更得大單于的欽命,好好改頭換面打扮一番前往,保管呼揭耆堂王爺當面都認不出來?!?p> 大單于思慮縝密,不放心道:“即便他不認得,他的手下時常對你差來使去,最是熟悉不過,應能分辨出你來。”歐陽華敏道:“草民已打聽清楚,此次跟隨呼揭耆堂王爺而來的都是他的心腹之士,平日就恃寵生嫚,不屑接近下人。加之我們兩人本非軍屬,只是臨時當差,在他們眼里,怎可能與堂堂大單于的欽使扯上干系,自是愈加不可能認得出來?!?p> 大單于稍稍釋懷,又道:“假使真要寡人派你們去接近右谷蠡王,也須得有個名正言順的因由才好,否則他必會另有所疑。”歐陽華敏故作思索,少頃才道:“草民倒是有個由頭,不知是否可行,懇獻大單于決斷?!贝髥斡诘溃骸澳闱艺f來聽聽?!睔W陽華敏道:“呼揭耆堂王爺久居漢地,必對漢俗多有親近,不可能輒歸即忘。草民年少之時曾在漢地周游度日,甚解漢俗,奉命與呼揭耆堂王爺接洽最是合適不過。大單于以此為由,呼揭耆堂王爺應當不致疑心戒備?!?p> 大單于似為所動,但仍不肯輕信歐陽華敏,即以漢話漢俗相問,歐陽華敏無不對答如流。大單于甚表贊賞,隨而忽生感慨,說出一番語重心長的話來:“不瞞你們二位,右谷蠡王此番來意,實是與右賢王有關。右賢王長年匡扶寡人,為穩(wěn)固龍庭根基四方征戰(zhàn),勞苦功高,確實多有不服號令之時。右谷蠡王卻認為右賢王因功生傲,養(yǎng)兵自重,斷定右賢王必有篡逆之心,擔怕日久生變,力勸寡人盡早罷免右賢王之職,奪其兵權,假如右賢王不服造反,就號令眾胡起兵誅滅其三族,以絕后患。寡人當然不可能聽信其言,莫說右賢王乃是龍庭股肱之臣,就是對一般名王貴人,也須有確鑿證據(jù),才能定以謀逆之罪,哪能憑空臆斷,妄加非難誅戮!”
銖婁渠堂插話道:“右谷蠡王蓄意指責右賢王,焉知他自己有無篡逆之謀!”大單于示意其不要多言,繼續(xù)道:“右谷蠡王棄胡入漢,寡人念及兄弟情義,依然保留其王位至今,一直切盼他能回歸龍庭效力。但沒想到他遷回大胡短短數(shù)月,便借英雄大會之機,籠絡了郅支單于和駒于利受遺下的數(shù)十萬兵馬,執(zhí)意與右賢王爭雄斗氣,甚至不惜兵戎相見,實在是異乎常例。不過他此次為表明忠心,倒是愿意解散從駒于利受手中所接掌的兵馬,前提是寡人須得先滿足他有關處置右賢王的要求。此等秋后算賬的行徑,寡人自是不會輕易上當。
“為試探右谷蠡王的私心詭謀,寡人向他問及駒于利受死后藏寶圖的去向。右谷蠡王先是頗有難色,然后支吾其詞,吐露他確已從駒于利受手中得到了藏寶圖,但聲稱此次前來正是打算把它進獻給寡人,不料途中出了紕漏,藏寶圖突然被賊人盜走。為證實其言,右谷蠡王還懇求寡人選派得力干將相助其眾多手下搜拿賊人。寡人不知藏寶圖之秘是否屬實,不好與他計較,便盡行答應其請。右谷蠡王卻又千叮萬囑,要寡人不可將藏寶圖之事告知派去拿賊之眾,免得藏寶圖再出現(xiàn)意外閃失,寡人也依言照辦。然而寡人所派去的武功高手,卻遲遲捉拿不到賊人,說不定藏寶圖根本就沒有被盜,右谷蠡王只不過是以之為口實,敷衍寡人而已?!?p> 銖婁渠堂聽到此處,忍不住又接上話頭,道:“原來右谷蠡王被盜之物便是藏寶圖,此說的確有點讓人難以置信?!贝髥斡谝娝跉馍跫?,不好接連阻止他,遂由著他把話說完。銖婁渠堂道:“依照前日雕陶莫皋派人回報之情,他們發(fā)現(xiàn)那個盜走右谷蠡王寶物的漢人少年之時,本可將他擒獲,但料想不到會突然殺出一個奇怪女子,把那漢人少年救走了。從那女子的言語中推測,那個漢人少年好像與右谷蠡王有深仇大恨,而不像是沖著藏寶圖而來,估計他所盜之物真的并非藏寶圖,只是右谷蠡王借口誣陷他而已?!?p> 大單于道:“此事尚不能完全按這般推斷,因仇偷盜,也在情理之中。但一個小小漢人少年,縱使武功不弱,敢單槍匹馬闖到大胡來向一位威名顯赫的封王尋仇,倒是聞所未聞、有悖常理之舉?!便強淝玫溃骸罢f不定那個漢人少年和那個怪女子原本就是右谷蠡王有意安排的手下傀儡,一個逃竄,一個暗中相救,以此障人耳目,好推脫私吞藏寶圖之實?!?p> 大單于問道:“如何見得?”銖婁渠堂道:“那對男女若是盜賊,得手之后必定逃命要緊。然則他們卻不往遠處去,竟在方圓數(shù)十里地轉悠,幾日后我們派去的人手還能撞見他們,豈能不令人懷疑他們別有用心?真?zhèn)€可能他們便是暗中接受右谷蠡王的指使,故意給我們派去的人手發(fā)現(xiàn),好與不明真相之眾周旋,迷惑我等。我們須得多派幾路人馬,盡快將那漢人少年和那怪女子捉拿歸案,然后暗地里先由我等盤查審問清楚,再押解他們到右谷蠡王跟前當面對質,至時右谷蠡王就無話可說了。”
大單于聽后微微點頭,卻不無猶豫道:“右谷蠡王若是此等居心,能抓到那一男一女固然是好,但假使他們當真是右谷蠡王刻意指使的心腹奸人,又豈能讓我們輕易捉拿到手。即便捉拿到手,他們與右谷蠡王自必口舌一致,我們也難奈他們如何,不必在他們身上太過勞心費神?!便強淝玫溃骸捌涞葍戎须[情,抓到之后嚴加刑訊,或許會有收獲?!贝髥斡诘溃骸扒虺烧锌勺鞑坏脺?,莫非你還指望能從那對男女身上搜出藏寶圖來?”銖婁渠堂道:“但須證實他們沒有拿走藏寶圖,便可戳穿右谷蠡王的陰謀伎倆。”
大單于大搖其頭,道:“此舉徒勞無益。到時右谷蠡王只要咬定是那漢人少年銷毀了藏寶圖,我們便斷了追查下去的線索,最多不過是給那對男女定罪,殺了他們,枉送兩條性命而已?!便強淝眯挠胁桓?,憤悶道:“難不成我們對藏寶圖被盜之事只能聽任其計?”
大單于冷笑數(shù)聲,老謀深算道:“藏寶圖有沒有被盜,只有右谷蠡王心里最是清楚,我們定然不能由著他耍弄奸謀得逞,將藏寶圖據(jù)為己有?;仡^你給派出去的人手下道密令,若再發(fā)現(xiàn)那對狗男女,只許潛伏跟蹤,不許強加捉拿,寡人倒要好好瞧瞧,右谷蠡王的狐貍尾巴要等到什么時候才會顯露出來?!便強淝昧ⅠR領悟,贊道:“欲擒故縱,順藤摸瓜,此策甚妙?!?p> 大單于又道:“假如不出意料之外,藏寶圖必定還在右谷蠡王手中。我們不能坐等他獻圖,須得同時暗派人手潛入到他身邊去,查明此情確鑿,方好綢繆全盤對計。”父子兩人絮絮叨叨繞了一大圈,又回到歐陽華敏先前的提議上。
歐陽華敏和閔兒裝作全不知單于藏寶圖被盜之事,一直在旁洗耳恭聽,此時已明確大單于的意圖,便再次主動請纓。大單于頓住話頭,沉吟好一會兒,才似拿定主意,向歐陽華敏和閔兒投以異樣目光,道:“你們兩人來得恰是時候,既已知悉藏寶圖的機密,又曉得其中的一些是非曲直,且愿意替寡人效勞,實確是最好不過。寡人現(xiàn)下就委派你們兩人前去摸查右谷蠡王的虛實,但你們須得嚴守禁令,決不能向我等四人之外,泄露有關此事的半點風聲,所獲秘情莫管好壞,都要及時向寡人和左賢王照實奏報。”
歐陽華敏聽得大單于恩準,心里面竊喜:“大單于和胡耆堂兩位匈奴雄主因藏寶圖彼此暗增嫌隙,合當是老天開眼,決意成全自己和閔兒的計較?!碑斚氯珶o異詞,立馬率同閔兒叩首領命。原來兩人求見大單于,正是欲借助大單于與胡耆堂的芥蒂,從中謀劃對付胡耆堂之策。先前歐陽華敏對胡耆堂有關大單于的密議已頗多了解,深知兩位匈奴雄主早就相互積怨猜忌,自信所計必大有成算。果不其然,沒費太多口舌,大單于便為局勢所迷,從疑決斷,適好讓歐陽華敏和閔兒得假其旨行事。
然而兩人該以何種身份去接觸胡耆堂,卻令大單于父子頗費思量:若是公然指派兩人前去,不能不擔心胡耆堂處處戒備,到頭來會一無所獲;欲教兩人以尋常百姓身份混入其伍,又無合適機緣,難免唐突生嫌。歐陽華敏看到其父子一時拿捏不定,便道:“呼揭耆堂王爺此際必望能得大單于信任,雖可能對無端接近他的人疑戒重重,但對大單于親派之使,為向大單于表明忠心,應當不敢造次和怠慢。草民到了他身邊后,自會視其舉動利弊妥善應對?!?p> 大單于顯似不無顧慮,問道:“你們明著受寡人之命前去,能應付得過右谷蠡王么?”歐陽華敏挺起胸膛,信心十足道:“草民誓當全力以赴,不辱使命。此去若遭呼揭耆堂王爺刻意疏遠,反可更加肯定他心里有鬼,只要大單于授予草民遇事獨決之權,臨急準許先斬后奏,何愁探不清他的老底!”大單于一拍雙膝,欣然應允,道:“看來你雖年老,英勇卻不遜青壯,寡人正是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右谷蠡王乍返龍庭,羽翼未豐,身邊缺職甚多,寡人這就委派你前去擔任他的右相,且看他是何態(tài)度!”
依照匈奴職官之列,四大封王帳下可設左右大將、左右名王、左右相、左右骨都侯等諸多重臣掾屬,一般均由各封王自行任命后表奏入冊,但例外之時也可由大單于委任。歐陽華敏通曉漢俗,受派前去填補負責胡耆堂日常交往事務的右相之職,符合常制,完全無可厚非。只是不兀哈和不兀母的名頭過于卑賤寒酸,為讓歐陽華敏和閔兒實至名歸,更有底氣,大單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當庭大開金口,欽封兩人為胡地貴侯,賜名當于海山和當于居次。所謂居次者,乃是匈奴王侯之妻的尊稱。
歐陽華敏和閔兒悉依大單于旨意,畢恭畢敬叩頭謝恩。大單于眼見兩人忠心耿耿、虔誠效命的模樣,龍顏大悅,速讓銖婁渠堂抓緊張羅任冊、符綬,給歐陽華敏和閔兒配發(fā)日常物用,安排兩人歇息之所,一切事項盡皆關照得到位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