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兒說出了許多久埋心坎的話,如釋重負,很快振作起精神,恢復如常。她眼見歐陽華敏一意記掛著嬙兒,不忍更教他煩惱添堵,遂推開他的懷抱,出城而去。
歐陽華敏在城中熬至夜深人靜,掐算好時辰悄悄奔赴大單于的住地。因大單于的王帳卓爾不群,高大顯眼,歐陽華敏不難辨別出來,摸近前去。兩名正在大單于帳外值守的衛(wèi)士甚是警惕,時不時繞帳巡邏。歐陽華敏瞅個空當躲到帳門之下,待兩名衛(wèi)士重回至帳前,遽然從后出其不意點了其二人的要穴,兩名衛(wèi)士毫無察覺就同時昏倒在地,連瞧都沒能瞧上歐陽華敏一眼。
歐陽華敏欲待探明大單于帳內(nèi)之情,才好給嬙兒施發(fā)暗號。沒想到兩名衛(wèi)士倒地的輕微聲響卻好驚動了嬙兒,出來相見。彼此久別重逢本該親親熱熱,兒女情長,但歐陽華敏發(fā)覺嬙兒真?zhèn)€是在大單于帳內(nèi),心里立似被毒蟲咬了一下,滋味極不好受。故而對嬙兒連半句貼心的話兒都沒有,壓藏著滿腹狐疑,寡言寡語,急切要將她帶到城外窯堡草舍去,詳問其此來具細。嬙兒好不容易見到心上人,正自歡心蕩漾,喜悅無限,莫說歐陽華敏要帶她回住處,就是帶她遠走高飛,到天涯海角去,估計她也一無異詞。
兩人到得城外,在荒野中踏著蒼茫夜色一路疾走。往西南離城不遠,隱隱約約看見前方一處低矮簡陋的窯堡草舍。到得近前,適遇閔兒正在草舍旁翹首而盼。歐陽華敏把她引見給嬙兒,讓其二人互與姐妹相稱。
嬙兒暗暗打量閔兒,夜光中看著她清麗脫俗的美貌,心里面莫名生出一絲妒忌和不安。閔兒略顯侷促,卻不失禮數(shù)與嬙兒客氣寒暄。歐陽華敏似未注意到她們二人不無尷尬的表情,只管拉嬙兒進草舍內(nèi)說話。閔兒對歐陽華敏的舉動心知肚明,欲避開到旁舍里去。歐陽華敏卻像長兄一般招呼她道:“閔兒,你不忙去給嬙兒姐姐燒茶倒水,先一塊兒到屋里坐會兒?!?p> 閔兒爽朗應道:“你們倆自個兒好好聚一聚罷,有什么吩咐再喚我一聲就是?!眿詢赫屯c歐陽華敏單獨相處,好將心底里無數(shù)私密的話兒向他傾訴,只道他不好意思支開閔兒,從旁道:“師哥,閔兒妹子不想打擾我們,且由著她好了?!?p> 歐陽華敏仍似不愿撇開閔兒,在屋舍前猶豫發(fā)愣。瞥眼間,驀地見到草舍東側(cè)的角落不知何時多了一騎素色良駒,覺得奇怪,立問閔兒:“這匹坐騎是你弄來的么?”閔兒道:“是我出城之時,巧好路過一處歇馬的廄所,專程以高價向它的主人強買來的,還沒顧得及告知你哩?!睔W陽華敏不解續(xù)問:“你哪來那么多錢兩?買它做何用處?”閔兒笑道:“錢兩是嬙兒姐姐的,買來也是給她用的?!?p> 歐陽華敏猛然想起嬙兒說過閔兒在向她傳話時耍賴討錢之事,致使她對閔兒有所誤解,不禁啞然嘆道:“你這個機靈鬼,辦點事兒還留有這么個心眼,焉知嬙兒姐姐用得著它?”
閔兒聽出歐陽華敏不無責怪自己買馬,只傻傻一樂,答道:“何止嬙兒姐姐用得著,你也需要它代步。當時若不是怕自己一人牽著兩匹坐騎出城招人起疑,我定會買多一騎。你想想看,嬙兒姐姐瞞著大單于那一伙惡人私自與你出城,可不能悠哉悠哉的陪你呆在此處相敘闊別之情。明日一早,大單于發(fā)現(xiàn)不見了嬙兒姐姐,必會城里城外遍處搜找,這里離城太近,躲不過他們的眼線,你們須得騎著馬兒走遠一些才好?!?p> 此話卻好說中歐陽華敏的心思,他有些不自在的望向嬙兒,似無法拿定主意。嬙兒本自見到閔兒在荒郊野外與歐陽華敏為伴,孤男寡女相處一舍已久,心中正自不悅。聽見她所言卻盡是體諒自己與歐陽華敏的相戀之難,討錢買來坐騎也是替自己和歐陽華敏的安危著想,這才稍稍釋懷,向她略表謝意:“多虧妹妹用心細致,想得周到。師哥,我們還是趕在天亮之前,盡快找個更為安全穩(wěn)妥的去處罷?!?p> 歐陽華敏忽然以異樣目光直視著她,沉聲問道:“你——你不打算回城里去了么?”嬙兒察覺他的神情不太對勁,一下被弄得滿頭霧水,斷然答道:“我已經(jīng)找到你了,還回城中做什么?”歐陽華敏強忍內(nèi)心酸楚,道:“你既愿意做那匈奴單于老兒的閼氏,自然仍得回去城中侍候他了?!?p> 嬙兒聞言方知歐陽華敏內(nèi)心的糾結,忙道:“師哥,你誤會我了?!碑斚虏淮龤W陽華敏見問,即刻將自己佯嫁匈奴單于的前后經(jīng)過和諸般緣由詳細說來。歐陽華敏聽明諸情,既驚喜又覺得不可思議,但終究去掉了壓在心尖上的大石頭,臉上重現(xiàn)光彩,止不住激動起來,執(zhí)著嬙兒雙手道:“原來你是這般打算,差點兒沒讓我做出傻事來。往后你就不要再在那匈奴單于老兒的身上謀劃傻主意了,我寧愿不去指望他助我報家門大仇,也絕不可委屈我的嬙兒去討好他?!?p> 嬙兒道:“胡耆堂那個大惡人貴為匈奴封王,若不借用大單于之力,只怕你我勢孤力弱,無法殺他報仇?!睔W陽華敏理解她的憂慮,曉得她還不十分清楚自己欲報家仇的為難之處,遂將父母家人被殺的可疑情狀,以及自己苦苦追查仇人真兇的經(jīng)過悉數(shù)與她說知,然后道:“以目前所獲悉的情況看,尚無法肯定仇人就是胡耆堂,須得查出確鑿證據(jù),才好拿他是問?!?p> 嬙兒不無心焦道:“若是這樣下去,我們要到何時才能手韌大仇,祭告伯父伯母他們的冤魂?”她原以為殺了胡耆堂,就能讓歐陽華敏的父母家人在九泉之下安息,沒想到內(nèi)中還有諸多迷團,是以替歐陽華敏犯起愁來。
歐陽華敏切齒懷恨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我歐陽華敏還活在世上,就總有一日定教那真正的大仇人現(xiàn)出原形來,認罪服誅!”嬙兒沉痛的附聲道:“那我就陪著你,即便踏遍千山萬水,豁出性命,也非要揪出那個大惡人不可!”
歐陽華敏感激愛憐地端詳著她點了點頭,情不自禁道:“你真是我的好嬙兒!但愿有你在,旦夕大仇得報!”以其原先所慮,是等報了家門大仇之后,再到未央宮去見嬙兒,向她言明家門不幸及久別尋仇之實,免得她擔驚受怕??蓻]想到嬙兒已明就里,且費盡苦心歷經(jīng)周折擺脫禁宮牢籠,不畏艱險前來匈奴,只為助己對付惡仇。歐陽華敏自知已無可能勸她置身事外,眼見她意念堅決,妄顧生死要與自己共患難、相始終的較真勁兒,只得暫且將就其計想。
閔兒聽著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知道嬙兒已鐵下心來要與歐陽華敏闖蕩匈奴尋仇,不到必要之時當不會再回到大單于的身邊去,便默默轉(zhuǎn)身進入草舍,替歐陽華敏收拾包裹行囊。因見嬙兒兩手空空,任何日用物事都沒帶,顯是急與歐陽華敏出城倉促不備,遂將自己的幾件換洗衣物分了一半給她,催促其二人趕快動身離開窯堡。
歐陽華敏和嬙兒臨急尚未定好去向何方,閔兒道:“從這里往南,不到百里,便是橫亙東西綿延莫知盡頭的大陰山。那里到處是奇峰深壑,蠻荒密林,就算那單于老兒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找得到你們。且到那大山里躲一躲罷!”歐陽華敏與嬙兒對望一眼,兩人立馬贊同。歐陽華敏且道:“閔兒,你也隨我們倆一塊前去,避免在此遇上麻煩。”閔兒卻堅拒道:“我哪兒都不去,在這城外草舍呆著就好?!?p> 歐陽華敏道:“昨日你給嬙兒姐姐傳話時,已被那四名匈奴牙將瞧在眼里,雖說沒識破你的裝扮,認不出你來。但你若繼續(xù)呆在這里,他們四個到處找尋嬙兒姐姐,一旦又撞見你,面對你的真面目,保不定會回憶起前次遭你在那荒原沼澤中捉弄的情形,那倒真是無巧不合,為查清單于藏寶圖之失,一樣要把你抓走,到時你獨自一人怎能對付得了他們!”
閔兒強作輕松笑道:“你放一百個心好了。那日我也是先男后女,他們記得的應當是個詭計多端的蒙面女魔頭,且只是匆匆見著個模樣兒,哪能分辨得了真容!定然不會隨隨便便就對此間遇見的一個女乞丐起疑。明兒我的確不妨打扮得光光鮮鮮,到城里去買幾只羊羔回來,改做放牧營生的姑娘,且看他們憑啥指認我!”言畢,似不愿給歐陽華敏和嬙兒當面送行,徑自回入她的那間草舍去了。
歐陽華敏情知閔兒心里必定舍不得與自己分開,自己對她也放心不下。此時雖然多了嬙兒,但他實是想望閔兒和嬙兒能親如姐妹,不至因為自己而彼此心生嫌隙。并且此前他已向閔兒表白了自己對她的兄妹之情,閔兒也知道了他與嬙兒傾心相好,故他以為三人相攜為伴共處,應當不會有什么妨礙。是以沖著草舍內(nèi)親切喚道:“閔兒,還是離開這兒和我們一起走罷,路上有你陪著嬙兒姐姐說說笑笑,豈不是更好?!?p> 閔兒卻顯得有些煩躁,沒好氣道:“你一個大男人,羅羅嗦嗦做什么!只管照顧好嬙兒姐姐就是了。”歐陽華敏聽得不太對勁,欲入草舍設法催勸她同行。
嬙兒是個女人,一聽便能猜知閔兒話中的味道,遂悄悄扯了一下歐陽華敏的衣袖,暗示他不必對閔兒再加強勸。歐陽華敏心有不甘,仍在草舍外對閔兒再三勸說,但草舍內(nèi)已變得一片沉寂,沒再聽見閔兒有任何回話。
歐陽華敏遲疑有頃,莫知更對閔兒怎么個相勸才好,無可奈何,只得忍心舍下閔兒,囑咐她:“你既要執(zhí)意留下,就要記得好好保重自己,我和嬙兒姐姐躲過了風頭,就會回來尋你。”想到曾經(jīng)與她朝夕與共,生死相依,如今卻要把她一個人拋在荒野而別,心底間止不住更添歉疚,隱隱悵然若失。
然而為防嬙兒察覺此情胡亂猜疑,轉(zhuǎn)念之間只好橫下心來,把嬙兒扶上良駒前鞍,自己越身坐到她的后面。兩人縱騎離開草舍,在茫茫夜色中擇路南行。
馬不停蹄地奔走了一宿,天明之時已到草原盡頭。踏著砂礫戈壁荒漠繼續(xù)往前馳得二三十里,便見遠處崇山峻嶺,雪峰嵯峨,已是陰山支脈的北麓。到得山腳下,舉目仰望,滿山層林掛雪,禿枝待發(fā),一片春寒料峭氣象。
兩人策騎進入深山茂林之中,在一處斷崖下尋了個深不足丈的天生洞窟,整飭干凈,鋪上落葉枯草,權作擋風避雪的安身之所。其時應是晚雪剛過,山間陰風呼嘯,雪霾飛揚,天候撲朔迷離。兩人因日以繼夜連續(xù)趕路,停下來便覺疲勞困頓不堪,略略安置妥當,即從包裹中取出一些干糧飲水充饑,然后坐在洞中緊抱在一起相互取暖,不知不覺間就已睡去。
醒來之時,但見銀河當空,滿天星斗,已是昏夜。歐陽華敏看著周遭景物迷蒙,峰林隱影浮現(xiàn),遠近萬籟俱寂,身處其間,情同野人,不由得感慨道:“嬙兒,我們經(jīng)此一番與世道掙扎,南不能回歸大漢,北不能在匈奴謀生,看來這輩子只能與山林相伴,與百獸為伍了?!眿詢旱溃骸斑@樣沒什么不好,我早就盼望著我們倆能一起過這種遠離凡塵的神仙日子了?!?p> 歐陽華敏道:“你跟著我這般受苦受累,不后悔么?”嬙兒緊緊依著他,道:“不后悔?!睔W陽華敏心緒起伏難平,忽然激動道:“嬙兒,我要你現(xiàn)下就嫁給我。”嬙兒問道:“就在這深山之中?何以為契禮?”歐陽華敏迫切道:“以天地為證,以星辰為媒,足矣?!眿詢好}脈含情地望著他,約略思索,羞澀點頭應允。
歐陽華敏到洞口壘土為壇,插菅為香,嬙兒輕理云鬢,稍事妝飾。兩人略備婚儀,即雙雙向著天地星辰跪拜,誓言旦旦,終生為偶,永不相棄。已而就陋窟為洞房,視天作喜帳,拿地當婚床,結草衣代錦褥,夫婦同心,兩情相悅,共敘周公之禮。
是夜,一對新人歡喜無限,耳鬢廝磨交頸而眠。歐陽華敏對嬙兒萬般體貼,為了不讓她倚寒受凍,將她緊緊抱在懷中,不停運發(fā)般若菩提功力,籠罩其周身。兩人暖洋洋地睡了一大覺,直至日上三竿方才起來,仍然濃情酣意未了
歐陽華敏深情地凝看著她,道:“嬙兒,你與那單于老兒假結連理,能不受他凌辱,真是不易。”嬙兒傲然羞澀的認真道:“我一身武功,豈可能被他玷污得了!偽嫁之前我就和王姑姑商量好了,只要他那蠻酋敢強逞淫威,仗勢欺人,刻意逼難,我就一劍取他性命,大不了與他同歸于盡?!?p> 歐陽華敏道:“那個王姑姑頃心盡力護全你我,恩如再生父母,但望將來能夠報答她?!眿詢旱溃骸袄懋斎绱?。眼下碰巧有一件事情,我們合該幫一幫她?!?p> 歐陽華敏立問何事,嬙兒將王姑姑與杜青山的塵緣往事相告。歐陽華敏慨嘆良多,感同身受。因杜青山已隨癡諾頭陀醫(yī)治眼疾而去,兩人游無定蹤,只能到天禪院去打聽消息,歐陽華敏當下答應報得大仇之后,就和嬙兒去找杜青山,以助王姑姑了卻畢生夙愿。
兩人沉湎新婚之娛,如膠似漆,決定在山中暫時住上一些時日,遂用劍砍來樹木枯草,雪芒蒲葦,把小小洞窟裝點成新家的樣兒。附近卻好又有山澗清潭,飲炊無礙,兩人身手矯健,不難捕捉到一些飛禽走獸,剖洗干凈,炙烤為食,怡然自得,其樂無窮。嬙兒更是萌生雅興,覺得大喜之期既無親朋道賀,大發(fā)善心將幾只稀麗野禽留活,把它們的腿爪拴在洞窟前的野樹下飼養(yǎng),日日給它們喂食,并給它們?nèi)∩嫌H人的名號,逗它們啼鳴,仿佛是親朋賀喜一般。
歐陽華敏大為贊賞,對嬙兒道:“你我的良辰有美禽鳴賀,不亞于大擺筵席,賓朋滿座,甚是吉利?!庇谑侵庾砀嗾湎▲B類,哄嬙兒開心。
嬙兒對歐陽華敏的般若菩提內(nèi)功心法甚感興趣,問明來歷,便讓歐陽華敏傳授給她。歐陽華敏對她歡寵正濃,有求必應,欣然施教。嬙兒原本就沒有多少內(nèi)力根底,修煉此門奇功并無大礙,加之她聰穎強記,悟性甚高,得了歐陽華敏悉心指點,習練起般若菩提內(nèi)功心法來,頗得其要。
一日,兩人正在修煉此門功法之時,嬙兒突發(fā)妙想,道:“師哥,你只從這般若菩提內(nèi)功心法參悟出一門降魔般若掌,恐怕還未能窮究其神威。若是有辦法把它運用到劍法中,修煉成人劍合一之技,估計江湖上就無人能敵了。到時不管查出誰是大仇人,誅之可恃,更有何難!”
歐陽華敏銜恨圖強,大受啟發(fā),始潛心對般若菩提心法再加參研。不出數(shù)日,果然能將般若菩提內(nèi)力灌注于劍身,出之于鋒刃,試擊頑石堅木諸物,劍刃未及其表,劍氣已隔空凌厲而至,斷柱裂磐,如同鬼斧神工,摧之于無影無形。兩人驚喜非常,念及此功乃是在蒼茫大山中練就,遂命其名為開山菩提劍。
歐陽華敏心想:“胡耆堂煞費苦心意在勾眉劍法,自己卻不知那勾眉劍法的威力如何,與自己擅創(chuàng)的這門開山菩提劍孰強孰弱。一旦胡耆堂真的如愿以償,練就勾眉劍法,自己仍然未必能勝得過他。假如嬙兒也能練成開山菩提劍,與自己共同對付胡耆堂,必能更添勝算。”便教嬙兒一同修煉此門驚世駭俗的劍技。然而嬙兒乍修般若菩提之功,未達境界,劍氣無力,發(fā)之一無作為。
轉(zhuǎn)眼兩人在山中已盤桓月余,到了草長鶯飛的暮春時節(jié)。歐陽華敏惦記著大仇未報,便與嬙兒商量下山尋仇之計。嬙兒對兩人隔世獨處的快活日子有些戀戀不舍,對歐陽華敏道:“師哥,我們誅滅仇人之后,還是回到這里來好么?”歐陽華敏道:“我在秭歸鄉(xiāng)里雖然已無家人,但你的父母尚都健在,至時我們須得設法回去侍奉他們,恭盡孝道?!眿詢何⑽@道:“如果我們生時不能歸來此處,希望死后能夠葬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