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個人影微動,身體筆直坐在紅木椅上的老太太,慢慢睜開了雙眼。
屋內(nèi)的香薰緩緩上浮,細弱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篤篤?!?p> 房門被人敲響了。
老太太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沒動,此時想要起身,竟覺得自己的手腳都有些麻了。
“進來?!?p> 她的聲音沉重而沙啞,透著一絲疲倦。
“老祖宗?!币粋€老嫗端著水進來,手里的木盆瞧著有些沉重,彎著腰三兩步走到老太太的面前,蹲下身“咚”地一下,把木盆放到了地上,“可算是理我了,先前敲了門,看您又是睡著了,這不水都冷了,我又去換了一盆?!?p> “嗯。”
老太太抬腳,讓人替她脫去了鞋襪,伺候的人同她一樣上了歲數(shù),邊動邊嘮叨著,“這冬天雪地的,可別讓自己凍著了,你看這屋內(nèi)的爐火也燒的不旺,雖說是圖個清凈,但伺候的人也是一日比一日少……”
冰冷的腳尖觸碰到了熱水,老太太垂眸,看著自己手背上的褶皺,有一瞬的沉默。
“阿杳,我老了……”
杳嬤嬤用布巾擦著她的腳背,應(yīng)道:“是啊,人都有老的一天,這一日又一日的,日子可過得真快。”
“你還記得我年輕時的模樣么?”
“怎么不記得?老祖宗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子?!辫脣邒呋貞浿^往,當年她一眼見到了這位新來的夫人,便是驚為天人,她敢說自己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姑娘,肌膚如同雪一般的白皙,身形略顯單薄,但穿著火紅的嫁衣,有種冬日烈火的感覺,“不僅生的美,心里也仁慈。連對我這樣的下人,也總是當做朋友來對待,老祖宗,如今這家業(yè)也全是靠您支撐起來的,我又怎么會忘記呢?”
歐陽家?guī)锥榷际潜凰皇謳饋淼模绕涫钱斈昀献孀诘哪隁q,也就二十出頭,可手段雷厲風(fēng)行,是連當時家主都要靠邊站的。
“我以為我這輩子過得灑脫……”
窗外,一只鳥躍上了枝頭,輕飄飄的光亮灑在它的身上,似乎沒有一點的重壓。
老人家看著看著,便有些出神,喃喃自語道:“卻原來,并未真正逃開過。”
*
時涵爾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涼亭里只有她一人。
何長慕不知何時離開了,只留下她,和身上一件厚厚的披風(fēng),她猜應(yīng)當是對方替她蓋上的,單手捏著披風(fēng)的毛領(lǐng),左右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不見其他人的蹤影。
又下起了雪。
洋洋灑灑,白色的紗衣籠罩著大地。
奇妙的是這冰天凍地的,她卻不覺得太冷,把那件大襖披在身上,裹緊了往院子外走。
在路上碰到了正在散步的諸黎。
“嗨,嗨……”
一開口她卻凍得牙齒發(fā)抖。
時涵爾縮著身子,哆哆嗦嗦的樣子,頭上還夾雜著一堆雪花,看得諸黎有幾分疑惑,“這么早干嘛去了?”
“不是早上,是昨夜里?!?p> “嗯?”
“我跟人吃夜宵,然后在亭子里睡著了?!?p> “……”
“好,好像有點冷,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