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嫘姑看著諶傲儋黯然離去，心如刀絞，夢境連連。
他消失的十年，雖不見他，卻可以放肆地日日想他，夜夜夢他。他們之間，尚有愛戀的幻夢。
他回來了，即便見他，卻不該日日想他，夜夜夢他。他們之間，已無愛戀的可能。
就這樣，在情感與理智的煎熬中，嫘姑終于支撐不住，到了幾近崩潰的邊緣。
她只得去找鄭君，希圖尋找救治心病的良方。
鄭君很意外。她那日的笑，仿佛還在眼前。轉(zhuǎn)瞬，她又如此這般。幾日光景，她到底經(jīng)受了什么？那個(gè)男人，又對她做了什么？他憤憤然，真想去揍那人一頓?？墒?，他又有什么資格呢？
他終是控制住了波濤洶涌的情感，臉上露出職業(yè)的笑容。
他知道，此時(shí)此刻，聆聽便是對她最好的救助。
“鄭君，我以為我釋然了，新生了?？伤怀霈F(xiàn)，我又陷入漩渦了。這漩渦，很大很深很瘋狂，我無法自救，也無力自救。求求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嫘姑的情緒，既激動(dòng)又感傷。她的眸底，變得黯淡無光芒。她的身體，顫抖得如同篩糠。
“好，好，我救你，我救你。”
他扶著她坐下，躺好，轉(zhuǎn)身燃上一支香，放上一曲舒緩的音樂。
“喝口水?！?p> 她聽話地喝了口水。
“謝謝。”
他推了推眼鏡，坐到她身邊來，藏起心底的憐惜。然后，像平常一樣，他握住她的手，溫和地笑著。
“好點(diǎn)了嗎？”
嫘姑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就說說吧，你看，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鄭君，我覺得，我快要死了?！?p> 這話說得很沉重，以前，她也這樣說過。
鄭君握緊了她的手，安撫著她的情緒。
“不會(huì)的?！?p> 嫘姑好像見到了生的希望，但只在須臾之間，希望又破滅了，重回?zé)o盡的哀傷里。
“會(huì)的，會(huì)的。我做夢，夢見正在懸崖邊上。周遭的一切，沒有生命的跡象。只有那萬丈深淵，不時(shí)發(fā)出聲響，‘來呀，來呀，來呀’。我好像著了魔，一步步往前挪，一步步往前挪。一只腳已經(jīng)踩空，另一只腳開始打顫。我就要掉下去了，我拼命地呼喊。諶圖來了，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冷冷地看著。突然，晴兒也來了，冷冷地催著‘跳啊，跳啊’。我腳下一滑，掉了下去。耳畔，狂風(fēng)呼呼而過。天上，驟雨傾盆而下?！?p> “夢是反的。你看，你不是醒來了嗎？還跟我分享你的夢?！?p> 嫘姑凄苦地笑笑，“也許吧。醒來，我哭了。我以為我可以放下，重獲新生。可是，新生，談何容易？我還是愛他，不可救藥地愛他。如果可以愛，我愿用所有去交換。我甚至想過去找晴兒，求她把他還給我。可理智告訴我，我不能?！?p> 她痛苦地扭過臉去，內(nèi)心撕扯著矛盾的情感。
鄭君拍拍她的手，緩緩地問：“你愛他，他愛你嗎？”
“不知道，他好像不愛，又好像愛。十年了，我們之間，錯(cuò)過了十年。我好像看不透他了?！?p> “你為什么這樣認(rèn)為呢？”
“他對我，忽遠(yuǎn)忽近，忽冷忽熱。我們之間，不再平等，無法推心置腹，完全信任?！?p> “除了這個(gè)，還有其他原因嗎？”
“還有晴兒，我們之間隔著晴兒?！?p> “他對晴兒怎么樣？晴兒對他，又是怎樣的？”
嫘姑試著回憶，“他對晴兒，好像沒什么特別。晴兒對他，卻是愛戀至深?！?p> 鄭君笑了，“你為什么不親自問他？”
“問什么？”
“問他愛你還是晴兒？”
嫘姑苦笑，“我還有那個(gè)資格嗎？”
“當(dāng)然！不問，永遠(yuǎn)只是猜疑，只能自苦。為什么不問個(gè)明白呢？”
嫘姑沉默了。鄭君的話，也許是對的。
可是，她已經(jīng)二十八歲了。無法再像十年前，簡單愛，放肆愛。
“我還是怕，怕被他看輕，怕傷害晴兒……”
鄭君明白她的顧慮。好多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了。怕，他自己何嘗不是這樣？
“勇敢點(diǎn)?！彼f。
嫘姑的眼里，似乎有了一點(diǎn)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