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親人如豺狼,墻倒眾人推
“鹽每斤一角七分錢。我分別到鎮(zhèn)上五個地方買，每個地方買二兩，四舍五入就只需要三分錢，這樣算下來，我同樣是買一斤鹽卻只花了一角五分錢，剩下的兩分錢我就買了一盒火柴?！?p> 許蕓芳大笑：“弟娃，你是天才！只怕下次你還這么去買，那些人未必就會買給你了。”
“下次換老三或老四去買?！痹S耀祖微笑，“姐，我們窮，得算計著?！?p> “以后，咱們家所有錢都歸你管，你也好好算計著?！?p> 許家又面臨兩個無法解決的麻煩，許國榮和快嘴三娘以老鷹山的開荒地，換了許家側(cè)邊和屋后的兩塊熟地，這讓村里的其他幾家人也動了歪心思。
許思才提出以老鷹山的開荒地和許富貴的欠債換他們另一塊土；許思河提出以老鷹山的開荒地和許富貴家的欠債，換他們唯一的冬田。
習慣性抹稀泥的村長許國彬習慣性表達：兩家自行協(xié)商。換句話說，就是任憑弱肉強食。
“這樣一來，我們家除了這幾間破屋子就什么也沒有了。”許蕓芳怏怏不樂，都是一個許姓的人，說起來也都沾親帶故，都是同一祖宗發(fā)配出來的子子孫孫，卻不料，許富貴一死，大家都如同搶食的惡狗，墻倒眾人堆。
“我們沒答應(yīng)，我們給許思才和許思河說等你回來了再商量。”許耀祖苦笑，“明擺著的，我們不答應(yīng)的話，他們就會逼我們還債?！?p> 他們根本還不了債，手里的幾塊錢也是杯水車薪，何況還要吃飯。
整整一下午，許蕓芳都蹲在老鷹山，看著山頂那幾塊遍地長滿青茅和枯蒿的開荒地。
用謊言保住了兩個弟弟，用兩塊熟田和被惡毒毆打換得與許國榮家的暫時和平，她背脊被打傷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疤。她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痛。現(xiàn)在，要用什么法子才能保住弟弟們最后的兩塊田土？
一味無止境的隱忍和退讓，只怕最后連幾間破屋也保不住。
四個弟弟，兩兩分坐在她身邊。五張臉同樣在陽光下苦兮兮的。
“姐，我們?yōu)樯哆@么窮？為啥我們總是被人欺負？”很少說話的老三俊美的眸子里含著一絲淚水，“要不然你還是把我過繼給大伯。如果有大伯幫我們，興許別人就不敢再來欺侮我們了?！?p> 許蕓芳握著老三的小手兒，輕輕掐掐他如蔥的粉紅臉蛋，“有姐姐在，沒有人可以分開你們——那是干了什么的？”
她指著幾塊荒地中間星羅棋布的坑坑洞洞。
“被盜墓的......”許耀祖苦笑，“據(jù)說大西王張獻忠的養(yǎng)女張如玉最后戰(zhàn)死在這一帶。大西王出兵西川前曾將大量的金錢財寶交給張如玉，讓她帶著一小股人馬逃出清兵包圍圈前往川滇黔建立根據(jù)地。傳說中咱們這老鷹山有張如玉的金銀財寶。”
“傳說都是假的?！痹S耀宗撇嘴，“甭說別的外縣來盜墓的，就是咱們小堰塘鎮(zhèn)和許家山的，也把老鷹山和附近的幾個山頭像篦子一樣篦過，哪里有什么金銀珠寶？當初許國榮家要了這片地，到鎮(zhèn)上和縣城里找人來起墓，連死人骨頭都沒有挖出來過?！?p> 許蕓芳腦子里有一千匹馬跑過，小心肝跳得咚咚響，她遲疑著，情不自禁用方言土語說：“說，繼續(xù)說......”
四個弟弟你一言我一語，把老鷹山和附近的兔子山、棋盤山的種種傳說，以及傳說中的盜墓事件都講給她聽。
一千匹馬跑過，踏踏踏，又跑回來，亂馬奔騰紛亂混沌，漸漸地，漸漸地，混亂的大腦里形成一個小點，再形成一條線，線條越來越粗，越來越長，最后畫成一個圓。一個光彩奪目的圓環(huán)。
她的小芳心平靜下來，胖胖的臉頰上浮起兩個深深的梨渦，她起身拍拍屁股：“走唄，咱們答應(yīng)許思才和許思河，換就換。不過，除了償清老漢兒以前的欠債外，咱們死皮賴臉，看看還能多要點什么？”
許思才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再給他們兩斤面，那不是看在同一祖宗的份上嗎？
許思河跳著腳指責他們忘恩負義，但最后還是答應(yīng)再給他們五斤苞谷。
三家人當著村委會干部，在習慣性抹稀泥的村長許國彬的主持下簽了文書。為了避免許蕓芳四個弟弟長大后反悔，許思才和許思河還特地在文書上寫下：終身不得反悔。
村長許國彬蓋上大紅鮮章，這樁事算了了。
許思才和許思河捧著蓋了鮮章的文書躲在角落里好一陣竊笑。許富貴死的好啊，他的那些膿包兒子......嘿嘿，賺了，賺了，拿兩塊開荒地換了許富貴的熟田熟土，雖然沒有許國榮家的好，也算是賺大了。
“兩斤面和五斤苞谷，你們再摻點什么也勉強能吃一個星期了?！被氐郊依?，許蕓芳拍拍老三老四的肩膀，“弟娃們，你們認得多少字？”
老三老四沒有上過學，只在哥哥姐姐的教導(dǎo)下能勉強認得自己的名字。
許蕓芳拿竹棍在灰泥墻上寫字，“以后，你們每天晚上都要讀書寫字。我每次回家都要考你們，誰不會認不會寫，也甭叫我姐?！?p> 四個弟弟苦著臉。
“姐，我也去采石場吧？”老四小心翼翼地說，小臉兒可可愛愛地討好姐，他才不想老老實實地把屁股沾在板凳上呢。
“一，你以后甭叫我姐，二，你去了就一輩子呆在采石場，以后也甭想娶媳婦！”
“那我不去。”老四立馬反悔，“我可以不娶媳婦，但不能沒有姐。”
“乖，”許蕓芳大棒加糖，摸摸老四的粉臉，又對許耀祖說：“弟娃，你不僅要負責記賬，以后也要負責教老三老四識字。你們要謹記一句話：要致富，先寫字！”
四兄弟咀嚼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讀書寫字有啥用。小堰塘鎮(zhèn)只有五位老師，連方皓軒也只是代課老師，就算讀完小學讀了中學，這代課老師也輪不到他們吧？何況他們哪有錢讀書？
“耀祖明兒到鎮(zhèn)上買四本練習冊，每個人一本。平時就在地上練，練好了再在練習冊上寫?！痹S蕓芳下了死命令。
“四個練習冊要一角二分錢?！痹S耀祖有些舍不得花這么大筆錢，“姐，我還是買兩個吧，我和大哥合用一個，我寫正面他寫反面。老三老四也合用一個。這樣就可以省六分錢。”
“可是我們要學那么多字干什么？”許耀宗摳摳鼻屎，“我們也要去鎮(zhèn)上代課嗎？”
“我們要做天大的事?！痹S蕓芳微笑，“現(xiàn)在開始——要致富，先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