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根死亡的事情在當(dāng)天上午被洛德和父親得知,他們父子二人為她感到默哀。洛德把包內(nèi)的手指埋葬到了家院子的東南角落,雙手報團(tuán)希望土地神能保佑她。
父親在此時間段去了梅根家找洛暮德,屋內(nèi)空蕩蕩的只留有一張寫了字的紙條。父親拿上紙條,立刻憤怒了,原來是那個混蛋的紙條,上面寫的是:
時間匆匆,我該走了。請你們保重,我需要去歷練一番了,有時間去拜訪一下‘老爺子’,除此之外別無它求。你肯定認(rèn)為這場‘重大罪案’是我所作所為,可惜不是,可惜不是。至于為什么不是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許你們會很恨我,很怨我,說我沒有人道、不懂天理,原諒我就是不太懂。可是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又不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我一定會親口承認(rèn)。你們不必找我,絕對不會讓你們找到我的,至少在完成一件充滿意義的事情之前,我是絕不會現(xiàn)身的。最后,我希望你們能消消火,不要活在過去,有必要想一下美好的未來,待我回歸之時,‘那件’事情我會做出一個完美的答卷。
你們想象中的罪大惡人——洛暮德!
父親把這張紙條給洛德看了看,難抑一時之怒,將紙條揉成一團(tuán)丟進(jìn)了火爐焚燒。
偵察者花費(fèi)了大量時間精力找到了罪魁禍?zhǔn)资钦l——洛暮德。對于洛德和父親來說早就知道了。當(dāng)他們試圖繼續(xù)尋找下去,徹底追根問底、扒出他的所在之地時,他們突然無能為力起來,盡管使盡了方法,找遍了各種可能性,也無法對忽然像從人間蒸發(fā)的“罪人”所在有任何線索。
此時面前站著的,對洛德而言只不過是一個未知的“惡人”,洛德對他來說也只是乳臭未干的小孩。
他駭人的雙眼發(fā)出兇惡,像兩把刀子插到人的胸口,再不回避將被刺死。他的嘴唇和臉頰、以及右胸口上緊鄰脖子的部位明顯有條長長的血痕,現(xiàn)在是干癟狀態(tài)。他的兩只大手掌上,似烈火焚燒過一樣,黑糊糊的沒一點光澤,在這漆黑暗淡的林子里很不明顯。最讓洛德倍感疑惑的是這位叔叔是不是還像往常一樣,但貌似不同。他行走的姿態(tài)與擺動的手臂與洛德幾年前見過的極為不同,相比起來,現(xiàn)在邁步更廣、擺臂更大,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酷,仿佛更加冷酷,連那點微末的熟悉感也消失不見。他身后背的一把鐵劍,只是一把染了無數(shù)血的普通鐵劍,讓人值得關(guān)注的是鐵劍的劍柄懸掛的碧綠環(huán)玉,清晰而明亮,不像是某個行為粗獷的男人所攜帶的,但照情況看來,可能沒有女人會喜歡行為粗獷、面貌惡煞的男人。
洛德原地不動,納米爾拽了拽他,他還是紋絲不動,他不是害怕洛暮德,而是不知道該用什么方式面對——就好像感覺已死的一個略有淵源的人突然活了,然后在你眼下一步步邁過來,任誰也不會那么輕松。
“我回來了——你們的惡人——洛暮德?!彼鋈徽f,沉重沙啞的聲調(diào)帶來不適。接著他便走到洛德身前,把這條魚擎給他。
洛德沒有接手,而是小步子后退,他很不待見這位忽然歸來的惡人叔叔,實際上他并不希望自己有這位叔叔。
退了一米多左右后,他停止下來,目光炯炯地盯著洛暮德。洛暮德嘴角勾起陰險的笑,笑的不懷好意。然后他把兜里的彈弓拿出來,準(zhǔn)備掏出一顆子彈——特制石塊。洛暮德舉了舉還在撲騰的這條魚,笑意綿綿地說:“我回來了,給你們帶的禮物,還不接收嗎?”說著,他又把魚往洛德推了推。
“不,我們不需要你的東西!你這個惡人,誰需要你的同情?誰需要你的禮物!”洛德反抗道,“別靠近我!我不希望與你這種人再見面。納米爾,我們走吧?!?p> 洛德拽住納米爾,急忙忙地往一側(cè)趕。洛暮德忽然說,“噢哦別著急,我想你應(yīng)該暫時是需要我的,畢竟好像只有我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什么?”洛德瞪著他,“你知道那件事什么?難道你還想再害人嗎?”
“真相是另有的,你們這么長時間不僅冤枉了我,還讓真正的幕后黑手逃之夭夭了。”洛暮德說,“想必你早就看過我留下的信條了,所以大可不必這么懷疑我。我是回來解明真相的,還我一個清白之身?!?p> “你不要妖言蠱惑了,鬼才會再相信你!”洛德不管不顧,直接轉(zhuǎn)身離去。跟隨身后的納米爾緊跟其后,納米爾沒有奇怪的表情,在老早之前洛德就給他說過這些事。當(dāng)時納米爾還憤憤不滿的沖動,想親手揍一頓洛暮德。
現(xiàn)在,納米爾對這份與自己無關(guān)的情感早已漠視,反倒是洛德,他無比反抗,不予任何待見他的機(jī)會。納米爾穩(wěn)重身子,他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要多陪著這位朋友,每到這個時候,他也知道不說話才是最好的選擇。沉默,才是治愈他的良藥。
他倆皆無視洛暮德,一直走了一百多米,來到幾塊墓碑亂放的地方。
這邊幾塊墓碑亂放在幾棵大樹和幾個小土堆附近,東北角的小土堆外側(cè)有一條潺潺流淌的小溪水,下面是各種樹枝樹葉皮墊成的森林地面。陰柔月光灑落在小溪水上,折射一種陰森幽暗的微光,站在小土堆附近的任何方位都能看得清明。這邊微弱呼呼而過的微風(fēng)拂過樹葉和臉頰,仿佛將兩者融為一體似的,其中一片半枯萎樹葉劃過了洛德的臉頰,最后落在了小溪水中。
不論是在前行走的洛德,還是在后跟隨的納米爾,所遇腳下的雜物(樹葉和枯枝、其它小東西)越來越多,腳底似乎透了風(fēng)似的嗖嗖涼。他們蹲在一塊墓碑前歇息了會。此刻,洛德郁郁不悶,死魚眼似的呆呆側(cè)視著腳下的落葉,他手拿的這把彈弓逐漸從他放松的手掌滑落下來。
納米爾把目光轉(zhuǎn)移到洛德身上,問道:“他是怎么回事?難道他不是死了嗎?”
沉默了許久,洛德?lián)P起死魚眼的臉,回答道:“我也不清楚,他肯定是躲到某個地方,膽小鬼!知道我們在追捕他,他就不敢回來了?!?p> “他還能這么心安理得?”納米爾搞不懂,“老天爺也能這么輕易的饒恕他嗎?”
“老天爺是不會饒恕他的,絕對不會!老天爺如果饒恕了他,他老人家可能真的老花眼了?!甭宓禄腥挥X得腦子有些痛,也許是喝酒喝的,也許是奔波奔的,也許是在夜里被冷風(fēng)吹的發(fā)熱造成的。這時候,納米爾也注意到了,因為洛德郁悶不振,從他緊壓的雙眼皮就看得出。
“你發(fā)燒了?”納米爾問。
“不要緊,喝口水吃頓飯休息一會就好了?!?p> “咱們有水,也有水杯,我還帶了一個鐵罐;這鐵罐是我隨身帶的,從幾年前就開始啊,幾乎成了與我形影不離的寶貝。確實,說到現(xiàn)在,我們在飯館都沒怎么吃,凈是喝酒,現(xiàn)在感覺好餓?!奔{米爾從他隨身攜帶的老皮質(zhì)挎包中拿出鐵罐,只有成年人手掌大小,不過陰暗月光的渲染下,鐵罐與他手掌抓合的輪廓大小恰如一致。他又說,“對了,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蘑菇,順便煮一碗蘑菇湯喝。我以前和父親一起在野外野炊過,懂得一些相關(guān)經(jīng)驗?!?p> “你等著我,我去找一找。”納米爾拿起老皮質(zhì)挎包就往附近走,四處邊看邊找。
洛德沉醉在一種無法形容的灼熱感中,這種灼熱感,仿佛內(nèi)部燃起一團(tuán)火,從腦部延伸到身體的各個角落,比他喝醉了酒還亢奮。盡管手腳冰涼,他卻抑制不住地莞爾一笑。他處于半昏迷半清醒狀態(tài),深處在幾棵大樹和幾個土堆之間,冷風(fēng)搜刮下來的樹葉偶爾也會與洛德的額頭相碰撞,對此卻沒一丁點感覺。唯一有較為清晰地感覺是,面前不遠(yuǎn)處有個身影,大概只有幾十米的距離,邁著大步子跨過來。
身影來到面前洛德才認(rèn)出,原來是這個混蛋!他想要努力控制身體,努力站穩(wěn)腳跟,努力與之隔絕;然而當(dāng)努力只能成為腦海中的幻想,再也不能控制身體,努力就無法再有任何實質(zhì)性的作用。
洛暮德拍了拍洛德右肩,欣欣笑道:“我?guī)砹艘粭l魚,你該不會不收留我吧?剛才我聽到了,你那位朋友去尋找蘑菇了,但這四周沒有可食用的蘑菇,我對這里了如指掌。你應(yīng)該慶幸,這條魚就給你們了,我不要任何錢幣。對了,以后還會再見的,你的父親——以前的摯友,也該回歸了!”
他把這條已經(jīng)死了跡象的魚放在洛德附近,然后往左側(cè)走開了,沿著林子逐漸淡出視野。
洛德略有些吃力,但總算可以動彈了。他捏了捏右手邊的死魚,皮膚表面黏糊糊的,伴雜著一股大部分魚類該有的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