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一輪驕陽為這個滿是翠竹的庭院灑下一片光華。
雅致的房間,滿是各種典籍巨著,四周的墻上幾乎掛滿了前朝今人的詩詞書畫,再配上那極高檔的檀香使得整個書房更顯得清貴脫俗。若不是顧憐卿提前告訴洛雨亭這是程萬里的書房,剛一進(jìn)來時,洛雨亭還真以為這是那個翰林學(xué)士的房間。
洛雨亭本來就是一個文武兼修的人,在詩詞典籍、琴棋書畫上的造詣,雖然比不上通古博今的大儒,但也絕對不遜色于一般的白衣卿相,所以他只是隨意的看了看這滿屋子的書籍那魚龍混雜的名錄,又看了看那毫無章法的掛了滿墻的名人字畫,臉上便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
“你笑什么?”顧憐卿看到洛雨亭臉上的笑容好奇的問道,因?yàn)槁逵晖つ樕系男θ莺芷婀?,既不是贊許的笑,也不像譏諷的笑,倒有幾分無奈的感覺。顧憐卿并不懂這些舞文弄墨的事情,所以她對這一屋子的書書本本根本就是毫無興趣,反而有一絲反感:哼!這個程萬里就是喜歡這么裝模作樣,一副假道學(xué)的做派。
“沒什么,只不過覺得這些東西擺在這里有些可惜罷了!”洛雨亭已經(jīng)信步走到了書房窗邊的那架古琴前,修長如玉的手指很習(xí)慣的在琴弦上輕輕滑動了一下,發(fā)出一陣清脆動聽的聲音。
“好琴!”洛雨亭輕輕贊嘆道,而他的人則忍不住坐了下來,指尖輕輕撫動,便有一曲意境深遠(yuǎn)的高聲流水從他的指尖翩然而出,琴聲縹緲而靈動,婉轉(zhuǎn)悠揚(yáng)。
洛雨亭的琴藝本就是冠絕江湖,在配上窗外那青翠欲滴的綠竹和這滿屋的書香,使得雖然不懂詩詞雅律的顧憐卿也由衷的生出一種安逸淡然的情緒。
一曲揍罷,洛雨亭已停下了手中的古琴,臉上淡淡的一笑,悠悠的說道:“程長老,覺得在下的琴藝如何,可入得了你的法耳!”
原本還沉浸在那美妙絕倫的琴聲中的顧憐卿猛地回過神來,看向門前時,一身古銅色錦緞長袍,手拿一把象牙骨折扇的程萬里已拍著手,滿口稱贊的走了進(jìn)來。
“好!好!真的很難得!老夫還從未聽過如此精妙優(yōu)美的琴聲!真沒想到天下竟然有像這位公子這樣琴藝高絕的人!老夫真是自嘆不如!”程萬里連聲稱贊道,一雙明亮的眼睛已在上下打量眼前這個俊美儒雅的無可挑剔,又斯文高貴的白衣少年。這個少年不但容顏絕世,琴藝無雙,而且竟然能在撫琴時還能察覺到自己的氣息,恐怕他的武功和耳力也絕非等閑。
看著滿眼含笑的程萬里,洛雨亭也報以很客氣得體的一笑,但心中卻無比的惡心和鄙視。洛雨亭雖然早就從這滿屋的書籍和字畫上料到這個程萬里會是一個本來沒什么文墨,還喜歡故庸風(fēng)雅的人,但卻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做做到如此地步。程萬里本是一個高大威猛的人,但卻偏偏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文人墨客的模樣。本來有些西域人特點(diǎn)的卷發(fā)偏偏被他故意強(qiáng)拉著束成中原文士的發(fā)髻,讓人看起來就如同多日未洗發(fā)的落魄人士,而他下巴上天生是絡(luò)腮胡子,卻被他故意修飾成三縷短髯的樣式,在他那張有些粗獷的臉更顯得不倫不類。
“洛公子,這位就是你讓我?guī)湍阋]的程萬里,程長老!程長老,這位則是中原天魔教的少教主,洛雨亭,洛公子!”顧憐卿從不喜歡程萬里那套捻文夾酸的做派,便直接打斷了他的說話,將洛雨亭介紹給了程萬里。
“顧長老,從來都是深居簡出,今天怎么會想起來帶著這位洛公子來舍下呢!我想在下似乎和天魔教沒什么往來吧!”程萬里淡淡的說道,人已悠然的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上,一雙明亮的眼睛里微微透出一絲蔑視和傲慢。程萬里自然知道這個自視清高的顧長老從來都看不起自己,其實(shí)他對她也沒什么好感,他們兩人本就很少往來,更談不上什么深交。今天,他還真沒想到這個女人會屈尊降貴的主動來找自己。但程萬里也是一個聰明人,他也猜得出來今天顧憐卿的來意,恐怕和眼前這個極儒雅斯文的少教主一定大有關(guān)聯(lián)。
“程長老,我只是受你的一位故人的請求,來給你送一件禮物!”看著程萬里故做倨傲額模樣,洛雨亭雖然臉上依舊溫柔和藹,但心中卻越發(fā)的鄙視他。說話間,洛雨亭己將隨身帶的一個錦盒客客氣氣的放到了程萬里身旁的茶幾上
“故人?”程萬里看著一臉柔和的洛雨亭淡淡的說道,同時隨手把那個講究的錦盒打開了,可才看了那錦盒中的東西一眼,竟然就迅速的合了起來。同時他原本是古銅色的臉竟然變得無比蒼白,一雙眼睛里竟然滿是恐懼。
看到自己主人的臉色突變,侍立在一旁的兩個家丁便己很聰明的悄然退了出去,并緊緊的關(guān)上了書房的門,因?yàn)樗麄兗炔幌肟慈怂赖倪^程,更不想自己死。
“這東西你是從哪里得來的,你的那位故人是誰,你又是誰,你來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程萬里的聲音一改那故作斯文的語調(diào),已變得無比陰沉,同時看著洛雨亭的眼睛竟然出現(xiàn)了一絲殺氣,兩只手也緊緊握了起來。
看著一臉殺氣的程萬里,顧憐卿先是一頭霧水,后來本想幫洛雨亭說些什么。但一看到洛雨亭那雙滿是自信的明眸時,顧憐卿心中不由又生出一絲反感。她倒要看看這個洛雨亭怎么處理這件事,如果他只是虛有其表的話,自己到不如借程萬里的手除去他,倒也不是一件壞事。想到這里,顧憐卿己又恢復(fù)了淡然和冷漠,已繼續(xù)安安穩(wěn)穩(wěn)的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趣的喝了一口那馨香的毛尖茶。心中不由得暗笑:今天這茶還真有些意思。
看著幾乎失態(tài)的程萬里,洛雨亭臉上微微的一笑,依舊淡淡柔柔的說:“看來程長老果然認(rèn)識此物!那你怎么會猜不出我說的那位故人是誰呢!我的來意你自然也心知肚明!就是不知道程長老是否會收下這件禮物,給你那位故人一份薄面!”
“哼!沒想到洛公子這等人物也是她的裙下之臣啊!只可惜往事如煙,老夫早已不是當(dāng)年了!恐怕會令洛公子那位故人失望了!”程萬里的語氣越發(fā)的冷了,眼中的殺氣也越發(fā)的明顯。當(dāng)程萬里打開那錦盒看到那件血衣時,他就立刻明白了洛雨亭口中所說的故人就是姚夢雪,瞬間當(dāng)年那件令他心驚膽戰(zhàn)的隱藏了快四十年的往事涌入了他的腦袋。當(dāng)年,他因?yàn)槊詰僖粞┑拿烂?,竟然答?yīng)幫她去刺殺同時在爭奪公主之位的蘭夢云。只蘭夢云早有準(zhǔn)備,那次聲勢浩大的逼宮最后以失敗告終。就此姚夢雪帶著百花玉顏神功的秘籍遠(yuǎn)遁中原,而他好不容易躲過了蘭夢云在蛇巢開展的那場血雨腥風(fēng)的大清洗,還當(dāng)上了這執(zhí)禮長老之位。而這件血衣就是他當(dāng)年刺殺蘭夢云時穿的,他實(shí)在沒想到姚夢雪竟然會有如此心機(jī),竟然將這件血衣保存了四十年。
“嗯!程長老說的很對!往事如煙,的確很多事、很多人都已經(jīng)是物是人非!程長老想不起來也很正常!但不知道就在半個月前在ALT販賣冥域碧蛇蛇種的事情,程長老可還記得嗎?而且這種買賣似乎己經(jīng)持續(xù)了不下五年!你的那位故人曾說過,冥域碧蛇在黑市上價格昂貴,幾乎是一條就能價值百金,但這種蛇是蛇巢的圣物,任何人私自販賣都視同叛教!”洛雨亭依舊淡淡柔柔的說道,但那雙緊緊盯著程萬里的明眸里的光彩卻越發(fā)的明亮,同時他已經(jīng)從懷中拿出了一個賬本放在了程萬里身邊的茶幾上。
“這是這幾年,冥域碧蛇被私下交易的賬本的拓本,我想程長老一定會有興趣的!你不如看一看,是否有什么紕漏!”看著即驚恐,又憤怒,臉色已經(jīng)鐵青的程萬里,洛雨亭臉上的笑容依舊淡淡的,是那么客氣、那么得體,但洛雨亭心中卻在不住的冷笑:程萬里,只要是我洛雨亭看上的獵物還從沒有能逃脫的,更何況是你這樣的蠢貨。
“程長老,你也是當(dāng)世英雄!你不論是才學(xué)武功,心機(jī)謀略又有那點(diǎn)遜色于呂承坤呢!有道是天下為公,肉食者謀之!難道你真的就滿足于這些蠅頭小利嗎?而這輩子就甘心屈居于呂承坤之下嗎?”洛雨亭的聲音溫婉而柔和,可卻滿是鼓動和誘惑。
寂靜的書房,靜的如同墳?zāi)挂话?,幾乎連程萬里急促的呼吸聲都格外的明顯。
大約過了一杯茶的功夫。
“那我會得到什么好處!”到了這步田地,程萬里已宛如一個泄了氣的皮球,臉上的怒色和倨傲早已蕩然無存。程萬里自然知道,不論是四十年前的事情,還是這冥域碧蛇的事情,哪一件對與他來說都是死罪。再說這個洛雨亭說的也不錯,自己的確不甘心,憑什么自己這么大的才干就要被呂承坤那個死心眼的笨蛋壓制,他絕不甘心。但程萬里畢竟也是一個極精明的人,他雖然已經(jīng)知道自己被人家牢牢的抓在了手里,但他還是想在真正就范前為自己多爭取些利益。
洛雨亭看著已經(jīng)黔驢技窮的程萬里,臉上的笑容發(fā)明媚,聲音也越發(fā)的柔和“論功行賞,各取所需!”同時,他那平靜無波的雙眸也落在了靜靜坐在一旁,一直都靜觀其變的顧憐卿身上:顧憐卿,你既然想相機(jī)而動,而不把握我給你的機(jī)會,那也就別怪我永絕后患了!
奢華精美的馬車?yán)?,顧憐卿依舊心有余悸,她實(shí)在沒想到洛雨亭小小年紀(jì)竟然就能如此行事嚴(yán)謹(jǐn)、滴水不漏。剛才對程萬里的那恩威并施的手段,竟然能兵不血刃的就收服了程萬里那個久歷江湖的老狐貍,可見他心機(jī)之深,謀斷之遠(yuǎn),恐怕就連當(dāng)年的他都未必能比的上。
“這等心機(jī)謀斷,恐怕也太過了!”顧憐卿疲憊的靠在車廂里的軟墊上悠悠地說。而她的手卻不經(jīng)意的碰到了身邊的一個錦盒,不由得讓她的玉手微微一抖。
這個錦盒是自己臨上車時,洛雨亭送給自己的,說實(shí)話一想起剛才洛雨亭送給程萬里的東西,她還真有點(diǎn)不敢看這個錦盒里的東西了。但女人天生就是好奇心極強(qiáng)的動物,越是不敢看,她就越想看,所以她還是打開了那個錦盒。
一條柔軟絲滑的錦帕,一個她無比熟悉的人的繡像!
感激而悲的顧憐卿已緊緊地將那條絹帕貼在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