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輪驕陽漸漸西下,竹林依舊幽深而茂密,微微漸急的風(fēng),吹動著滿林青翠欲滴的竹葉,本應(yīng)該滿是輕輕的竹葉香,但卻混入了絲絲縷縷的血腥,隨著漸漸暗淡下去的光線使得本應(yīng)該靜謐美好的竹林顯現(xiàn)出一種詭異和陰森。
嗖嗖嗖,又是無數(shù)弩箭破空的聲音,使得才停下身形微微有些喘息的雷霆不得不再次縱身而起,雖然依舊矯健靈敏,但卻比原來慢了很多,以致那頂束著他本就有些散亂的發(fā)髻的紫金發(fā)冠竟然被一支鋒利的弩箭射到了地上,一頭花白的頭發(fā)立刻披散了下來,遮住了他的小半個臉。
雷霆雖然的確是一個老人了,但因?yàn)樗pB(yǎng)的極好,所以不論是他的頭腦,還是他的身體都很好,好的幾乎和年輕人沒什么區(qū)別,而且武功一點(diǎn)都沒有荒廢,反而每年都有精進(jìn),但是不論是他保養(yǎng)的再好,武功再高,但他畢竟還是一個老人。這一點(diǎn)在今日之前雷霆真的沒有體會到,但今天中午的一番激戰(zhàn),他本就大耗體力,這又是他在這片竹林里受到的第十次伏擊,使得他的身體明明確確的感受到一種老人特有的疲憊,而且他也很確定他的速度和反應(yīng)已越來越慢。雖然這連續(xù)的十一次伏擊并沒有任何人對雷霆進(jìn)行正面的截殺,而都只是弩箭攻擊,但每次伏擊間隔的距離,弩箭的數(shù)量,弩箭發(fā)射的方向,甚至伏擊手法都絕不相同,而且這些伏擊還相互緊密切合,幾乎根本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jī)會,只要他的動作稍一停止,這些神岀鬼沒的弩箭就會如飛蝗般向他射來。雖然這些弩箭并不能直接置雷霆于死地,但卻令他體力消耗越來越大,以致他感到越來越力不從心。
一始雷霆還能迅速準(zhǔn)確的發(fā)現(xiàn)這些弩箭是從哪里發(fā)射出來的,他甚至還能反擊,還能聽到那些被他反擲回去的弩箭射傷或射殺的人的慘叫聲,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在向哪個方向前進(jìn)。但經(jīng)歷了這十余次防不勝防的伏擊后,并隨著這越來越陰暗的光線,雷霆不但越來越不能確定這些發(fā)射弩箭的人的位置,而且早已經(jīng)徹徹底底的迷失了方向。此刻的雷霆感覺自己就像一頭被獵人追捕,并逐漸被驅(qū)趕入陷阱里的獅子,使得他由衷的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和急躁
看著又一次瘋狂的遁入林間的雷霆,站在一叢翠竹后的胡人鳳對身前的那十五名訓(xùn)練有素的暗衛(wèi)冷聲吩咐道:“發(fā)信號,讓薄雪恨準(zhǔn)備!”
“你家少主人,為什么不直接讓你們殺了他?”一個陰冷的聲音從竹林中傳來,同時一個錦衣華服的人己出現(xiàn)在胡人風(fēng)身后。
“你只需要做你該做的就行了!沒必要問這些廢話!”胡人鳳根本沒有回頭看他身后的那個人,只是冷聲說道。在胡人鳳心中他的確也很想帶人去直接截殺了現(xiàn)在已如一只喪家犬般的雷霆。但來此之前洛雨亭卻早已安排了他和薄雪恨分別帶著十五個最精干的暗衛(wèi)按照他規(guī)定的路線將雷霆向一個固定的位置逐漸驅(qū)趕,而且還明確命令他們絕不能直接與雷霆交手,務(wù)必將雷霆和其他逃竄出來的天禽派幫眾分開,而且還要盡量的消耗雷霆的體力,雖然可以讓他受傷,但卻絕不能直接射殺雷霆。其實(shí)胡人鳳也不明白自己那個心機(jī)深不可測的少主人為什么要這樣做,雖然他也很想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但他卻根本沒有去問,甚至連琢磨這其中原因的沖動都沒有。因?yàn)楹锁P知道這不是他該問該想的事情。
看著根本就不看自己而是己帶著那十幾個精壯的暗衛(wèi)迅速地向下一個預(yù)定的伏擊地點(diǎn)移動的胡人鳳,錦衣人無奈的搖了搖頭,并縱身跟了上去。因?yàn)樗缆逵晖そ^不會省略那件本該自己親手要做,但卻真的極不想做的事情,也絕不會替他多沾染一滴鮮血,而自己要想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也根本沒有辦法做到清清白白。
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夕陽已完全隱藏了下去,就好像它也不想再看這片竹林里無比殘忍血腥的一切一般,唯留下天邊一抹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紅色。
將近連續(xù)三個時辰的毫不停斷的奔跑和騰挪躲避,早已披頭散發(fā)的雷霆那威嚴(yán)的臉上己完全顯現(xiàn)出一種老人特有的蒼老和疲憊,而他的身法和反應(yīng)更是幾乎完全混亂,甚至他都感覺到自己扶在那棵高大的竹子的那只手不但己經(jīng)是根根青筋暴露,而且甚至都在不住的微微發(fā)抖。
嗖嗖嗖,又是無數(shù)弩箭破空而來,滿身幾乎被汗水都濕透了的雷霆一雙已經(jīng)完全通紅的眼中盡是嗜血的殺氣,疲憊的只能扶著竹子才能勉強(qiáng)站立的身體竟然陡然暴起,但卻并沒有像原來的那二十五次那樣縱身躲避,而且晃動身形,瞬間一雙鐵掌就把九支強(qiáng)勁的弩箭收入手中,但同時他的左腿上一股鉆心的疼痛令他身不由己的跪倒在了滿是落葉的土地上。
滿臉盡是猙獰的雷霆一聲響徹云霄的怒吼,同時他已毫不猶豫的一下就將那支完全貫穿了自己左小腿的弩箭硬生生的拔了下來,頓時一股鮮血就染紅了他的大半條褲子。
極度憤怒的盯著那依舊不停地滴著自己的鮮血的弩箭,雷霆竟然發(fā)出一聲無比陰鷙的大笑,并沖著那片發(fā)出弩箭的黑暗厲聲大喊道:“洛雨亭,你這個下賤的小孽種,你要是想殺老夫就直接動手,別他媽的盡用這些下三濫的見不得光的伎倆!你可別忘了,想當(dāng)年,白江雪都不敢把老夫趕盡殺絕,你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孽種,你難道真敢動老夫嗎?小心你回去沒法向你曾外祖母白老夫人交代!”
雷霆極度憤怒的聲音無比的陰冷而惡毒,而他的人再也沒有了平時的威嚴(yán)鎮(zhèn)靜,已完全如同一只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伴猙獰恐怖。
寂靜的如同墳?zāi)沟闹窳掷铮ㄓ猩娘L(fēng)聲,根本沒有任何別的聲音。
幾近瘋狂的雷霆滿眼警覺的掃視了一番沒有一絲動靜,盡是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的四周,他高大的身體就無力攤靠在了一棵粗壯挺拔的毛竹上,一手緊緊的捂著那依舊鮮血淋漓的左腿,一邊痛苦的喘息著,不過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竟然沒有一支弩箭再向他射來。
片刻的喘息,令已經(jīng)筋疲力盡的雷霆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可就在此刻,無數(shù)弩箭破空聲又再次響起,使得他猛地再次睜開了那雙已完全變成紅色的眼睛。
可這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弩箭卻并不是射向他的!
滿身盡是鮮血和污垢的馬云杭己如一條驚慌失措的野狗一般從一片竹林的黑暗中竄了出來,原本年輕英俊的臉己變得無比的狼狽不堪,一雙滿是驚恐的眼睛立刻就看到了那靠在竹子上的雷霆,先是一陣慌亂,緊接著就是一股驚喜。
“師傅,您在這里啊!您怎么樣?您受傷了?”連滾帶爬的到了雷霆身邊的馬云杭一把就扶住了雷霆極度虛弱的身體,語氣中滿是關(guān)心和喜悅。馬云杭做夢也沒想到自己能遇上雷霆,這對他簡直是天大的喜事。因?yàn)樗航?jīng)在這恐怖的竹林里被那些無處不在的弩箭伏擊了不知道多少次,他現(xiàn)在根本就已經(jīng)完全是六神無主。在這種情況下,他知道若是再找不到依靠或者出去的方法,他就一定會被射成刺猬,然后爛在這片竹林里。
“我沒什么,咱們快走!”看著滿臉的驚喜,同自己一樣傷痕累累的馬云杭,雷霆強(qiáng)打精神低聲說道,同時便在馬云杭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但眼中卻暗含著一縷疑惑和殺氣。
此刻在這種情況下,雷霆雖然的確也很希望能遇上天禽派的弟子,即使不是自己最為信任的丁湘雨和自己女兒雷娉婷,只要是一個普通的弟子也好,這對已經(jīng)完全筋疲力盡的自己來說也絕對是一件好事,但雷霆卻唯獨(dú)不希望遇上這個馬云杭。因?yàn)橥ㄟ^今天竹林的事情雷霆很明確的感覺到洛雨亭在這里的所有安排根本就是早有預(yù)料,這無疑證明自己身邊的這些弟子中一定有人將自己的計劃透露給了別人,而一般的弟子又不可能詳細(xì)的知道他的安排。在那些高階弟子中,他從小撫養(yǎng)長大,跟隨自己己經(jīng)近二十年,與自己幾乎情同父子的丁湘雨是絕不可能的,而自己的女兒雷娉婷更不可能背叛自己,那就唯獨(dú)剩下了這個和雪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的弟子馬云杭最讓他不能放心,而在這殺機(jī)四伏的竹林中,卻偏偏又讓自己遇上了他,這千載難逢的巧合不由得讓已是驚弓之鳥的他心有余悸。但此時的雷霆也知道自己已完全是強(qiáng)弩之末,真的很需要助力,所以在沒有確切證據(jù)前,他還是決定先依靠并信任這個弟子以便盡快離開這里,之后在做別的打算,但他的另一只沒有搭在馬云杭肩頭的手臂還是暗暗的勾成了鷹爪狀。
可就在雷霆才在馬云杭的攙扶下走出不到百米的時候,就聽到他們身后一聲焦急緊張的大叫:“師傅,小心!他要?dú)⒛悖 ?p> 話音未落,雷霆自然就己聽出了這個聲音是誰,而他的那只鷹爪就己經(jīng)毫不留情的卡在了馬云杭的喉嚨上。
滿眼盡是驚恐的馬云杭的臉已完全因痛苦而扭曲變形,而他那只血跡斑斑的鐵鉤已本能的向他面前的雷霆舉了起來。
看著那只冰冷的鐵鉤,雷霆的臉上滿是憤怒和殘忍,而他的另一只手早已從馬云杭的肩頭收了回來,并拳成了鳥喙?fàn)钪北捡R云杭的胸口,竟然硬生生的穿破了馬云杭強(qiáng)壯的胸部的皮肉和肋骨,直戳他的心臟,這正是他的獨(dú)門絕技丹鳳朝陽。
看著瞬間就如一個破木偶般癱軟下去的馬云杭,雷霆如同惡鬼一般的臉上一陣陰森的獰笑。
可雷霆的笑聲未落,一只滿是毒刺的鱷魚皮手套便已狠狠的扼住了他的咽喉,那一根根帶著劇毒而且鋒利無比的毒刺令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喉嚨上就是一股劇痛,呼吸已完完全全的成為了一種奢望。雷霆高大的身體也已緩緩的攤到在了馬云杭僵硬的身體上,一雙向外凸起的眼睛滿是驚愕和疑惑的看著那個人從他懷中取出了那只他千方百計才得到的金玉白蟾簪,并將它交給了那個瞬間就從竹林間出現(xiàn)的如同一個冷漠的幽靈般的手拿烏刀的烏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