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閃動,燦爛如華,瞬間將一簾雨幕齊齊的劃開了一絲空隙。
冰冷的雨滴不斷的打在洛雨樓的臉上,但卻根本不能令已完全驚呆了的他恢復(fù)一絲清醒。
那一劍真的很快,完全是洛雨樓平生所見最快的劍,他甚至就只是看到了一道稍縱即逝的光華。隨后,那與他僅差不到三步距離的小身影雖然依舊還在向他奔跑,但卻立刻就竟然變成了兩個,不錯,他沒有看錯,的確是兩個。
只可惜一個人,兩條腿,卻并不能相互配合,因為這兩條腿根本就沒有連在一起,所以,這兩個都撲倒了下去,一左,一右,濺起了兩灘骯臟的泥水。
泥濘中,兩個滿是污垢且稚氣未消的小臉上的笑容依然盡是驚喜,但卻已變得異常的詭異,恐怖。
直到此時,才有一層淡淡的紅霧升騰了起來
不過,真正令洛雨樓完全失去知覺的并不是這一劍,也不是這瞬間就被劈成了兩半的小身體,而是那層妖冶的紅霧后的那種完美到了極致,但卻沒有一絲表情的臉。
那張臉洛雨樓真的認(rèn)識,應(yīng)該說他曾經(jīng)還認(rèn)為自己是無比的熟悉這張臉,但此刻他卻感覺這張臉是那樣的陌生,陌生的令他心都在發(fā)抖。不過,不論怎么樣,他對這張臉的思慕卻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
洛雨樓的眼睛依舊明亮,雖然滿是驚愕,但卻依舊是威嚴(yán)中不失溫柔,但此刻這雙眼中的人竟然對他根本沒有一絲留戀!
“滾!”
瀟瀟的風(fēng)雨中一聲憤怒的低吼。
雖然那個人根本沒有回頭看毒娘子,但毒娘子的臉就如同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一陣不自主的抽搐,臉色更是變得極其難看。
片刻的驚愕,毒娘子的臉上立刻就堆出一絲極不自然的笑容,輕聲道:“冷月如雪,你可別忘了,你可是答應(yīng)過我家宮主的!”
話音未落,一股刺骨的寒氣就已到了毒娘子咽喉僅在寸余處,令她的咽喉上的肌膚立刻就急劇的收縮了起來,竟然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那是我與她的事!”回身執(zhí)劍,洛雨亭的目光如冰似霜,而且一身盡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氣。
狠狠的一咬牙,毒娘子冷聲道,“冷月如雪,你夠狠!”說罷就己縱身而去,因為她知道這把已抵到了她脖頸上的劍不但真的很快很冷,而且從不留情!
“站住!”
聲音雖然不高,但在這寂靜的雨夜里卻顯得格外的響亮,可那已經(jīng)收劍入鞘的人卻就如同根本沒聽到一般,竟然絲毫沒有停住腳步的意思!
龍吟一聲,劍如長虹,瞬間,冰冷的劍鋒就已觸到了那身影的蓑衣。
“聽到?jīng)]有,我讓你站住!”洛雨樓急聲厲喝道,但他的聲音卻很明顯微微有些顫抖,同時,他握劍的手也在不住的隱隱發(fā)抖,但那劍鋒卻忍不住向后退了半分。
凄冷的風(fēng)雨中,一聲淡淡的冷笑,的確己經(jīng)已停下腳步的洛雨亭沒有轉(zhuǎn)身,但卻柔聲道:“洛莊主,怎么?難道你還想再刺我一劍嗎?”
“雨亭,你——,你為什么要殺這個女孩子?”洛雨樓顫聲道。
看著那異常冷漠的背影,洛雨樓微微發(fā)紅的眼中流露岀一絲悲傷,他心里真的想問,洛雨亭身上的傷怎么樣了,他這些天可還好,但這些話倒了嘴邊,他卻不知道竟然怎么也說不出來,唯能說出這句言不由衷的責(zé)問。
“那是我的事!”依舊背對著洛雨樓的洛雨亭淡淡的說道,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漆黑的夜中唯有風(fēng)雨聲,洛雨樓的嘴唇幾乎都在顫抖,他沒有說話,因為他實在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想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更不敢說話,他怕自己說錯了話會傷到洛雨亭。
“洛莊主,若是沒什么指教的話,我就先告辭了!”洛雨亭冷聲道。
可洛雨亭的腳步還未動,他身后的劍就已經(jīng)到了他的面前,而那高大威武的身影也擋在了他的面前。
“雨亭,你難道不想跟我說些什么?”
看著眼前那憔悴消瘦了許多的人,洛雨亭胸口立刻就是一陣劇痛,但他的臉上竟然宛然一笑,柔聲道:“洛莊主,想讓我說些什么?”
“你心里明白!”
看著竟然笑語嫣然的洛雨亭,洛雨樓簡直心如刀絞,其實此刻只要是洛雨亭跟他解釋一句,哪怕是就說一句最簡單的認(rèn)錯的話,他也會毫不猶疑的原諒他,并和原來一樣保護(hù)他,即使是付出一切代價,也不讓任何人傷他??善矍暗娜怂坪鯖]有一絲悔意,反而是那溫柔優(yōu)雅的笑容下盡是對他的譏諷與輕蔑,這不由得讓他更加痛苦。
“我若是無話可說呢?”優(yōu)雅的微微一側(cè)身,洛雨亭的聲音依舊溫柔,但卻越發(fā)的冷漠而疏遠(yuǎn),同時他已回避開了那令他心頭滴血的目光,他真是好恨這目光,甚至有點怕,溫暖、關(guān)懷、不舍、悲傷,每一樣的情愫都令他心如刀絞。
“那你就必須和我回去!”
洛雨樓并不奢望洛雨亭會告訴他任何事情,但他卻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洛雨亭再離開,所以他的劍又向前逼進(jìn)了幾分,幾乎都要觸及洛雨亭那白皙欣長的脖頸。
“我若不呢?洛莊主難道就要殺了我嗎?”癡癡的望著遠(yuǎn)方無盡的黑暗,洛雨亭淡淡的一笑,柔聲道。
洛雨亭依舊沒有看那把劍,也沒有看那個人,而且他的人竟然已闊步而走,因為他知道這個人根本攔不住自己,更不會殺了自己,再有他也真的不想讓這個人知道任何事情,再與自己有任何瓜葛。
果然,那把劍沒有動,但已走過去的洛雨亭卻已長劍出鞘。
洛雨亭的劍很快,但他的劍卻硬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真沒想到,洛教主還是如此多情的人!”黑緯帽的聲音文雅而輕柔,舉止依舊優(yōu)雅,而他的一只手竟然輕輕的捏在了癡癡呆呆的立在原處的洛雨樓的一只手腕上。
人們常說:世上沒有不犯錯的人,除非人什么也不干,但世上除了死人,沒有人能什么也不干,所以是人都會犯錯,譬如:此時洛雨樓會中毒,洛雨亭的劍會停下來!
其實,若是平時,洛雨亭絕不會察覺不到洛雨樓早已中毒,而且還有人靠近。但今天這持續(xù)不斷的雨聲本就令人的耳朵本能的出現(xiàn)一種耐受,辨別力下降,而且與洛雨樓的這些對話,更是令他心中異常的煩亂,所以他才沒有發(fā)覺周圍的異樣。
但是洛雨亭承認(rèn)他的確犯了錯誤,他需要盡力彌補自己的錯誤,但卻沒有必要和這個人說廢話!
“你要怎么樣!”洛雨亭冷聲道,根本沒有看四周迅速靠攏的十幾個蒙面人,一雙寒光閃爍的眼睛如刀鋒般盯在了黑緯帽身上。
絲毫不回避洛雨亭的目光,黑緯帽淡淡的一笑,從懷中竟然掏出了一樣?xùn)|西,輕輕的拋給了洛雨亭。
輕輕一揮手就接住了那拋過來的東西,原來那是一個做工極精致的古玉手環(huán),玉色溫潤,絕對是玉中的極品,但卻明顯與眾不同的是這個手環(huán)的玉石竟然顯現(xiàn)出一種極怪異的暗紅色,這種眼色又絕非是玉石天然的翡色,而且竟然通體還散發(fā)出一股令人極不舒服的陰冷和淡淡的血腥味。
“青蚨環(huán)?”洛雨亭臉色微微一變,冷聲道。
“洛教主,好眼力!”黑緯帽毫不隱諱的柔聲笑著答道。
“你要我跟你走!”洛雨亭的聲音更冷了。
一聲朗笑,黑緯帽道:“不錯,洛教主果然是絕頂聰明,就不知道洛教主可否同意!”
眼中已是一片驚濤駭浪的洛雨亭沒有立刻說話,但他握著寶劍的手卻已完全是青筋暴露。
“若蚨母之從子也:出無間,入無朕;獨往獨來,莫之能從?!边@是春秋時期王詡所著的《鬼谷子》一書對青蚨的描述。傳說青蚨生子,母與子分離后,不論距離千山萬水,母蚨也必會再與子蚨聚合一處,所以古人曾將母蚨與子蚨的血分別涂在錢幣上以防錢財丟失,所以自古都有青蚨還錢一說。
而這青蚨環(huán)本是通過上古秘術(shù)制作而成,一幅手環(huán)通常有兩只,這兩只手環(huán)必須是將同一塊刀斧難斷的古玉分成兩半,分別置在裝滿母蚨和子蚨的血液的密封的容器里浸泡至少整整九年,使青蚨血能徹底的融入玉石之中。然后再用近百種藥物不斷反復(fù)涂抹至少整整九年,一邊使青蚨血不至于從玉石中消散減少,并還加強青蚨血的作用;取出后立刻將手環(huán)同時放入一側(cè)極冷,一側(cè)極熱的陰陽水中,浸泡過母蚨的手環(huán)放在極熱的一側(cè),浸泡過子蚨的手環(huán)放入極冷的一側(cè),反復(fù)沖洗時,還要定期的用特殊的秘術(shù)配合至親至近的母子的心頭血對手環(huán)進(jìn)行淬煉,再至少整整九年,并在當(dāng)年的九月初九時申時取出才制作完成。據(jù)說只要帶上這手環(huán)的人,不論生死,除非將手砍斷,否則的話,兩個人絕不能分開超過百丈。否則的話,兩只手環(huán)就會自動相互吸引,而母手環(huán)還會急速的收縮,距離越遠(yuǎn),收縮就會越厲害,直到將那個人的手腕勒斷為止。
“看來你還真是費了一番心思!”過了大約一杯茶的時間,洛雨亭冷冷的一笑道,但臉上已恢復(fù)了淡定。
“洛教主,可愿意?”黑緯帽急聲問道,他的聲音里竟然有一股莫名的興奮和急迫。因為他己看出了洛雨亭已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所以他根本沒必要再說什么廢話,他只需要一個答案,一個令他夢寐以求的答案。
“你不怕后悔?”
“至死不渝!”
這個詞本就是形容男女之間的愛戀的,用在這里真的是極不適合,而且黑緯帽的聲音竟然還異常的溫柔激動,讓人聽起來簡直就如同一個人在對著自己的情人在說情話一般,這不由得令洛雨亭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惡心和厭惡。但他卻知道自己根本也沒辦法拒絕,除非他此刻能狠心不管洛雨樓就直接離開。雖然洛雨亭知道如果他這樣做的話,這些人根本攔不住他,但他實在不忍心,真的不忍心,而且唐婉兒也一定在他們手中。
“解藥!而且我需要看著我大哥徹底安全為止!”洛雨亭冷聲道,同時他已收劍入鞘,他的眼睛己再不看黑緯帽,而是落在了一直都怪異的呆立在一旁的洛雨樓,竟然流露岀一絲由衷的關(guān)心和悲傷。
到了現(xiàn)在,洛雨亭已完全明白了,這根本就是一個請君入甕的把戲,分明就是黑緯帽和毒娘子故意設(shè)的一個局。
剛開始洛雨亭只是認(rèn)為這是毒娘子故意引誘洛雨樓他們?nèi)ツ莻€街口的埋伏圈,為的就是給洛雨樓他們一個警告,不要再多管閑事??涩F(xiàn)在看來,這個局一開始就是完完全全的針對他的。
設(shè)計這個局的人,先是了解了他今天的行蹤,而且身邊就只有屠龍,并無比的了解他的心思和心事習(xí)慣,料定了他根本不放心洛雨樓涉險,所以一定會跟著洛雨樓去那個街口,這樣他也就沒辦法與自己的暗衛(wèi)會合。而且還猜到了他一定不會直接出手,而是會派屠龍去慕容世家調(diào)動人手,這樣就完全支開了他身邊的所有的人。至于洛雨樓中毒,以及這青蚨環(huán)更是早有準(zhǔn)備。
現(xiàn)在洛雨亭真的好后悔,他真應(yīng)該當(dāng)初在路口就直接出手阻止洛雨樓他們?nèi)プ范灸镒?。這樣洛雨樓就不會接觸到這個渾身毒物的小女孩,也就不會中毒,他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就不會受制于人。只可惜,他當(dāng)時實在是顧慮太多,而且他距離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遠(yuǎn),使得他直到追到了這里才發(fā)現(xiàn)蹊蹺,但卻沒想到小女孩身上的毒并不是毒娘子抱著她飛奔的時候才下的,而是早在一開始洛雨樓護(hù)著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只是這毒的份量拿捏的實在是太好了,竟然到了洛雨樓單獨追過來,又和他說了些話后,才發(fā)作而已。
“當(dāng)然可以!”一直都將目光緊緊的留戀在洛雨亭的臉上的黑緯帽的聲音竟然瞬間就冷了下來,而且還有幾分嘶啞尖細(xì),同時他原本如同一匹餓狼般的目光里盡是深深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