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風(fēng)抬頭看了看天空,確定了一下時辰,領(lǐng)著小笄兒,自云街離開,往楚家武館走去。武館在西邊,隔著幾條街。那是爹爹開的武館,他平日也常去那里,習(xí)武、練功、打拳。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她打你,你怎么不知道拼命還手?就算打不過,你不會動點腦子,來賭坊里找我?”楚南風(fēng)快步,言語責(zé)難。
這妹妹的脾性真是軟弱,沒有半分像自己。若換作自己,被人扇了一巴掌,必定想方設(shè)法,加倍奉還。堂堂楚家兒女,怎會這般沒有血性?楚南風(fēng)搖了搖頭,于小笄兒方才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
小笄兒原本得意的神情,一時內(nèi)斂。她喃喃自語,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清的聲響應(yīng)答,“我……我打了……但……沒……打著……”
“那有什么用?平時我怎么教你的,讓你學(xué)點功夫,你偏偏不聽。就知道貪玩任性。這回好了吧?被人打了還要我來救你?!背巷L(fēng)搖了搖頭,盡是否定。
“對不起……哥哥……我……我給你丟臉了……給爹爹丟臉了?!毙◇莾耗樕细‖F(xiàn)一縷不安,像極了做錯事情的孩子。
楚南風(fēng)沉默,腳步匆匆,未有理睬。
“哥哥……我真的錯了……你等等我……等等我……”小笄兒知道楚南風(fēng)已是不耐煩。她快步緊緊追趕。
只是片刻,小笄兒的臉蛋,因疾走的緣故,紅紅彤彤。她胸脯微動,離了楚南風(fēng)三四丈,不住喘息。
楚南風(fēng)帶著小笄兒,轉(zhuǎn)過幾條街,遙遙向楚家武館走來。赤金色的“楚家武館”幾個大字,高掛門庭。武館前的兩只石獅子,虎虎生威。
只是,右邊的一只石獅子,腹部一道疤痕橫穿而過,足足有一尺長,半寸厚,直直通到獅子的臀部。這便是楚家武館的鎮(zhèn)館石獅。獅子的傷痕,為館主楚陽昔日與人比武,以楚家槍貫穿所致。楚陽槍法深奧,由石獅傷痕可見。
楚家武館里一陣吆喝,眾兄弟在武館里練武。梅花樁上站了練功的數(shù)人,大師兄余海,二師兄宋云,三師姐馮林婉。武館練武場處,幾個師兄弟對打切磋,也是熱鬧。
楚南風(fēng)自武館大門而入。門口處幾個練功的新晉學(xué)徒,見得楚南風(fēng),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少爺”,言語謙卑,滿是尊敬。
小笄兒快步,在后邊緊緊跟來,腳步邁進(jìn)了武館大門,嘴里喊著:“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p> 楚南風(fēng)停下腳步,不耐煩地?fù)]了揮手,“都到家了,也沒人欺負(fù)你了。你自個玩去吧,別跟著我。我要去練功了。”
“你剛剛不是說要回家吃飯……”,小笄兒抬頭,撞見了楚南風(fēng)那張神色變黑的臉,自知哥哥已是生氣?!芭叮懒?,那我……自個玩吧……”小笄兒沮喪,只得腳步挪開,往院落小跑,找尋伙房的青姨。
“跟屁蟲一個,跟著我,牌運(yùn)都沒了?!背巷L(fēng)冷冷一哼,于賭場之事,仍是耿耿于懷。他一個閃身,進(jìn)了練武場。
楚南風(fēng)遙遙見得,練武場中的眾師兄弟,扯著嗓子,道了一聲,“各位弟兄好啊?!?p> 大師兄余海,見得楚南風(fēng),響亮地回應(yīng)一聲,“小師弟,好啊?!?p> 二師兄宋云,性子較為孤僻,見得楚南風(fēng),臉上不喜。三師姐馮林婉,低聲私語,“這大少爺,好端端地,不再楚府里待著,又到這耍威風(fēng)來了?!?p> 大師兄余海的招呼聲,讓楚南風(fēng)很是不喜,“余海,我這怎是你小師弟???我來的比你早,你還沒來武館之前,我就在這練武了。說起來,你該是叫我一聲師兄才是?!?p> 學(xué)徒李小言素來對余海尊敬。他停下練功,悄聲言語,“這少爺就是少爺,連個師兄弟,都要爭個高低?!?p> 余海陪笑,“話雖如此,但這武館,到底是老爺子開的武館。老爺子與我,江湖舊識。他救我于為難,我也承他的情,這才待在楚家武館。以我飛天青虎的名號,想來擔(dān)個大師兄的名號,也不為過。”
“你說不為過就不為過了?”楚南風(fēng)冷言冷語。
余海輕然一笑,“小師弟既是這般說辭,那這大師兄的名號,給你便是?!?p> “這還差不多?!背巷L(fēng)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欸,怎么說話的,怎還叫我小師弟?!?p> 余海未有搭理,不再與楚南風(fēng)作口舌之辯。他與宋云、馮林婉,站定梅花樁上,繼續(xù)專心練功。
楚南風(fēng)討了個沒趣,只得自行在練武場,獨自耍拳。拳法是祖?zhèn)鞯某胰?,他耍地起勁,拳法間還算有些章法,只是與那真正的楚家拳,還差了些神韻。
半晌后,練武場中弟兄們聚集。湊熱鬧的人,停下練功,紛紛在場邊站定。
“怎么了?怎么了?”
“哦,是新晉的弟子與吳用吳師兄切磋?!?p> “這有啥好看的?”
“吳師兄說了,讓新晉的弟子一雙手跟兩條腿?!?p> “還有這回事。開打了?”
“快打完了,吳師兄武藝精湛,果真是讓了一雙手,兩條腿?!?p> “是么?我看看,我看看。”
眾人將吳師兄與新晉弟子團(tuán)團(tuán)圍住,只見新晉弟子一手握著大刀,發(fā)了瘋似的,向吳用一陣揮砍。吳用站定,憑借身法,左閃右閃,而后趁勢,以頭撞入新晉弟子胸口,將其擊倒在地。
一陣吆喝聲與喝彩聲,頓時響起。
“哦,原來不用拳腳,用的是頭啊。聽說這吳師兄學(xué)的的鐵頭功,看來這鐵頭也是修煉到家了?!崩钚⊙再潎@。
“那可不是,這楚家武館,誰不知道吳師兄武藝高強(qiáng)。武館之中,除了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姐,只怕也就數(shù)他武功最高了?!钡茏訃?yán)鶴夸贊。
吳用聽得大伙夸贊,一時得意。他自兵器架上,取了一把大刀,拱手向余海遙遙致意,“大師兄,你站在那梅花樁上,也許久了。不若下來,與師弟我切磋切磋?”
余海站在梅花樁上,使著一套拳法,高聲應(yīng)答,“不了,我這還在練拳,下次罷?!?p> 眾人聽言,湊了熱鬧,紛紛叫嚷。
“師兄,你就下來與吳師兄切磋切磋罷,就當(dāng)讓弟兄們開開眼?!?p> “是啊,師兄,弟兄們也是想多學(xué)點。”
“師兄莫要謙讓,這是教拳,又不是打架。”
大伙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有板有眼。余海架不住眾人吆喝,一個飛身,落到場上,應(yīng)了戰(zhàn)。
眾人見狀,一陣喝彩,“好,切磋,切磋,切磋……”
吳師兄見得余海,手持大刀,拱手行禮,“大師兄,請指教。”
“不敢當(dāng),師弟請?!庇嗪9笆诌€禮,赤手空拳。
說時遲那時快,吳師兄揮刀上前,刷刷刷只是三兩下。只見刀光,不見人影。
而后,余海的拳腳,已將其制服。只見余海伸手,只差半分,便要夠著了吳用的咽喉。而吳用手中的大刀,早已不知去向。武藝較量,也講究個手下留情,點到為止。吳自知不敵,甘愿認(rèn)輸,拱手致意,表示欽佩。
“三招,三招就制服了??磥磉€是大師兄技高一籌啊。”一師弟感嘆。
眾人喝彩,紛紛拍手叫好。
楚南風(fēng)在人堆里,見得余海的身手,不屑一顧,朗朗地道了一聲,“不過如此。”
眾人詫異,尋聲看去。原來是楚南風(fēng)的一聲叫嚷。
“什么不過如此,你沒見大師兄三兩招,就打敗了吳師兄么?”李小言追問。
“那還不是吳師兄,也不過如此。”楚南風(fēng)笑了笑,更是狂妄。
“你……你怎可以這般說話?”馮林婉在旁觀戰(zhàn)責(zé)難,替師兄不平。
“難道不是么?”楚南風(fēng)得錯進(jìn)尺。
“你若是不服,只管與大師兄打上一場?!币蝗似鸷?。
“就是就是。雖然你是少爺,但也未必能贏大師兄?!?p> “對對對……”
“比就比,誰怕誰。”楚南風(fēng)自人堆里躥出,快步走到練武場中央。半月來,在這武館里練了無數(shù)遍楚家拳,也與十余個師兄弟,私下切磋,均是勝場。唯獨三位師兄師姐,未有機(jī)會一戰(zhàn)。
今日,可算是逮著了機(jī)會。若是能將這武館里的大師兄,也一拳打倒,只怕這楚家武館里,便是自己功夫第一。想想贏時的夸贊喝彩,還不得受眾兄弟尊敬?楚南風(fēng)暗想,于這一戰(zhàn)早已迫不及待。
余海一個飛身,離了場。與恩人之子交惡,他并不情愿。
楚南風(fēng)見狀,初生牛犢不怕虎,“你這是要逃么?你若是逃了,以后見著我就叫我?guī)熜郑€要予我點頭哈腰,給我提鞋?!?p> 余海到底是江湖漢子,血性男兒,聽得楚南風(fēng)挑釁,哪里能忍。他一個飛身,落回場上,“既是如此,那就來吧?!?p> 眾人喝彩,“好,就該這般,打一架?!?p> “你要怎么打?”余海問道。
“隨你。我楚南風(fēng)奉陪到底?!?p> “那便不用內(nèi)力,只比拳腳。十五個回合內(nèi),你若能勝我一招,我喊你師兄,予你點頭哈腰,給你提鞋。”余海慎重承諾。
“好大的口氣。我必定十個回合里勝你。”楚南風(fēng)話畢,立時醞釀了拳腳,上前與余海交戰(zhàn)。
余海拳運(yùn)疾風(fēng),腳掃塵埃,不快不慢,與楚南風(fēng)交戰(zhàn)。
楚南風(fēng)的楚家拳,只學(xué)得爹爹的一點皮毛,并不精湛。三五個回合之中,楚南風(fēng)未有占得半分便宜。
眾人在旁,見得楚南風(fēng)的拳腳,一陣唏噓。
楚南風(fēng)見狀,心上無限焦慮。這都五六個回合了,若是沒能勝過他一招,那有何臉面,面對武館的眾人。
楚南風(fēng)思前想后,終是想到了一計。他快步上前,拳腳盡出,動作更快了些。余海招架,從容應(yīng)對。楚南風(fēng)得意,一腳掃起了地上的沙子。
沙粒入眼,余?;帕岁嚹_。楚南風(fēng)拳腳迅疾,一個掃堂腿,將余海絆倒。而后,洋洋得意,“怎么樣,輸了吧?”
這等下作的手段,真是勝之不武。余海心有不服,眼睛因著沙粒,還在不斷流眼淚。
馮林婉著急心憂,飛身上前,幫看余海的傷勢。
余海眨了眨眼,終是舒服了些許。他躬身致意,“是師弟學(xué)藝不精。師兄武藝高強(qiáng),確實不錯。”余海到底是光明磊落的漢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哪怕楚南風(fēng)是使了些手段,他也并不計較。
“好好的,比武就比武,非得暗箭傷人。絕非英雄好漢?!?p> “就知道耍手段,哪里有館主的風(fēng)范?”
“小小年紀(jì)不學(xué)好,將來只怕誤人子弟。”
眾弟兄紛紛搖了搖頭,人影散去。余海在馮林婉的攙扶下,去了后院,暫作歇息。
“欸,你們……我這贏了……我這楚家拳厲害地很,你們瞧見沒?你們……你們怎么走了?”楚南風(fēng)皺眉,見得眾人索然離場,心頭幾分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