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和尚手握禪杖,一路往北,未有停下。
路過潤州城,無名和尚衣裳襤褸,入了城門。潤州城中,正值早市,買包子的、買茶水的、買面條的,吆喝聲響徹大街。
無名和尚覺著餓了,手握禪杖,緩步走到包子鋪前。一眾百姓排著長隊(duì),一二銅板,換得肉包子一籠。肉包子飄香,香了整條街。無名和尚及至籠屜跟前,身影停下,一個(gè)伸手,便是取了一個(gè)包子。
無名和尚隨性,沒有絲毫猶豫,張嘴就是咬了一口。肉包子香味十足,鄉(xiāng)下的豬肉,也是香甜。無名和尚咬了幾口,一個(gè)轉(zhuǎn)身,就是要走。
肉包子老板,留了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見得無名取了肉包,看向無名,幾聲吆喝,“嘿嘿嘿,你這和尚,怎偷吃起我的肉包子?你這還是個(gè)和尚么?給錢,給錢,莫想吃白食?!崩习迳焓?,就是索要銅板。
無名和尚呵呵一笑,與店老板施禮,“肉相,素相,不過無相。酒肉穿腸,貧僧修心不修口。”說著,無名將手中剩下的肉包子吃完,轉(zhuǎn)身就是要走。
“喂,假和尚,你倒是給錢啊。你若不給,我可就要喊了。”老板叫喊,手伸在半空,仍是不依不饒。
無名回頭,看了店老板一眼,搖了搖頭,“錢?我沒有……”
店老板聽言,頓時(shí)急了。他腳步輕快,繞了鋪面,伸手就是扯住無名衣襟,“不給錢,你就莫想走了……”
無名和尚一笑,“你要錢?好,給你,給你便是……”無名應(yīng)聲,將手中禪杖,一把塞到老板手中。
店老板一愣,看了看跟前的禪杖,幾分氣惱,“我要你這禪杖有什么用?我要的是錢……”
店老板一個(gè)轉(zhuǎn)身,細(xì)看身側(cè)。無名和尚不知何時(shí),已不在原地。他的身影在人群中掠過,也不知使了什么功法,在人群間隙中穿梭,竟是未與任何一人相撞。店老板見得,幾分驚訝,嘴巴張得大大,許久未有合上。
城中宗天門探子,見得無名和尚神行古怪,細(xì)看了宗門送來的畫像,作了對比,心中已有猜想,急急尾隨無名和尚而去。
無名和尚自潤州城過,又是往北。過了四五日,他入了中原洛城。而后,自城北而出,往洛城北郊,茫茫山脈而去。及至洛城山脈,無名和尚駐足,終是停歇。
無名和尚看著,茫茫洛城山脈,云影漂浮,無盡樹木郁郁蔥蔥,山影巍峨。無名和尚雙手合十,閉了眼,又是浮現(xiàn)此山百年前的模糊畫面。印象中,這山脈之中,該是有一條古道,然后是,木王墓……
無名和尚睜眼,循著記憶,在茫茫山脈之中,踽踽獨(dú)行。行途數(shù)里,他終是尋見了那古道。古道長滿了青苔,在山脈間蜿蜒,無名和尚伸手,摸了摸那已經(jīng)沉寂了數(shù)百年的古道石階,未有猶豫,尋道而入。
古道時(shí)而向上,時(shí)而向下,時(shí)而曲折,時(shí)而平坦。數(shù)百年來,再無旁人,走過這古道。無名伸手,扒拉開古道上的青藤野草,緩步往里。山間清風(fēng),鶯啼煙云,無名和尚心上坦然,幾分歸家之喜。
古道蜿蜒數(shù)十里,終是到了盡頭。無名停下,看了一眼,阻攔跟前的巨大石塊,沒了主意。無名皺眉,想了許久,未有想起該是如何繞過石塊。他折身欲返,見得石塊上隱約間透著一道暗光。
是它是它,無名腦海里,忽是有幾分印象。他及近巨石跟前,一時(shí)間出了掌風(fēng)。而后,三掌同是擊打在同一位置。掌風(fēng)凌厲,沒入石塊,使了全身氣力。石塊靜默良久,竟是沒有絲毫動(dòng)靜。
無名皺眉,幾分懷疑。而后,無名小站一會(huì),巨石頓時(shí)劇烈抖動(dòng)。抖動(dòng)之感,蔓延了茫茫洛城山脈。巨石瞬時(shí)崩塌,顯現(xiàn)出木王墓的洞口。洞中幽暗,忽是生起了幾個(gè)火盆。盆中火苗的亮光,映照整個(gè)洞中。
無名邁步,進(jìn)了洞中,未走幾步,洞中驚現(xiàn)無數(shù)尸骨。尸骨東倒西歪,身上衣裳受了洞中潮氣,破破爛爛。隱約可辨,為匠人木工服飾。尸骨身側(cè),幾把鐵錘、鋸子,歷經(jīng)多年,生了鐵銹。
是這,無名和尚隱約記得,數(shù)百年前,就是巨石封堵了這里,活活悶死了修建木王墓的所有匠人,這才保住木王墓的消息,未有走漏?;貋砹?,回來了,終是回來了,無名心上歡喜。他自洞中尋了火具,點(diǎn)了火把,繼續(xù)往前。
洞中寬敞,四目不能見其盡頭。無名和尚腳步邁開,在洞中四下尋找,欲尋墓道。折騰了半天,未有所獲。行途半里,盡是石壁,似是墓道未有開鑿。
無名停下,又是細(xì)思。往事不可追憶,也沒多少印象。唯一記得的,好像是這洞中,有一法陣。但這洞中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無名心有不甘,又是拾了火把,在洞中轉(zhuǎn)了一圈。四周如方才所見,亦是一道厚沉沉的石壁,沒有絲毫間隙。無名駐足,火把照在石壁之上,一時(shí)沒了主意。
一道古老的氣息在洞中蔓延,寒氣襲來,吹熄了無名手中的火把。而后,一道聲音古樸而又深沉,“你……終是回來了……”
“誰?”無名隱約聽見聲響,驚叫出口,極目四顧,卻是未有所獲?!俺鰜?,你給我出來……”無名又是叫喚。四周靜悄悄的,只有聲音回蕩,確實(shí)無人。
寒氣越來越重,漸然蔓延無名周身。無名覺察,運(yùn)了內(nèi)力,抵擋寒氣。寒氣襲腦,無名忽是一個(gè)閃念,隱約記起,這洞中,該有五根石柱,石柱中間,該有一法陣石臺(tái)。
無名和尚緩步,借著火盤的亮光,走到第三個(gè)火盆后的石壁前,而后伸手,一拳打在石壁之上。石壁嘩然碎裂,露出一個(gè)口子??谧铀乃姆椒?,內(nèi)中是一副玉石圖案。玉石圖案十五塊,唯獨(dú)右下角,缺了一角。
無名在圖案跟前停待,只是思忖了片刻,想起了那副原有的圖案。他伸手,按住玉石圖案,將圖案不斷推移。十五塊圖案,不斷變化。借著右下角圖案的空缺,相互交換。不多時(shí),無名將圖案還原。
轟地一聲,洞中機(jī)關(guān)啟動(dòng),忽有變化。五根石柱,在洞中緩緩升起。石柱光滑,頂部有一火盆。五根石柱中空,似是少了點(diǎn)什么。石柱火盆驟然而亮,照亮了緩緩升起的法陣石臺(tái)。
無名飛身,落入石臺(tái),四周查看。五離陣出,木王墓現(xiàn)。八個(gè)大字,在石壁上顯現(xiàn),閃著金光。無名抬眼,看著那八個(gè)大字,未有走神。金字入眼,喚醒了他腦海深處的幾分記憶。無名忽是一陣頭痛,他抱著腦袋,在地上一陣打滾,恨不得拿著自己的腦袋,與石壁相撞。
痛楚慢慢消失,記憶漸然在腦海浮現(xiàn)。他想起來了,五離陣法五傘破。那石壁上的圖案,正是五傘的去向。幽冥玉傘,凈廟白傘,花緣桃傘,陌桑藍(lán)傘,潯陽黃傘。五把傘的模樣,浮現(xiàn)他的眼前。將這五傘尋得,便能開木王墓真正的墓門。
無名起身,往法法后看去,記憶又是模糊。為什么要破這五離陣?那墓里有什么?為什么要開墓門?無名和尚想不明白,又是痛楚,頭痛欲裂。他在地上又是一陣打滾,痛楚之間,隱約記得,那墓中似是有一活物,他不得不去取出來。旁的,又是記不清了。
該死,都是懸寺的那幫老和尚多事,封住了他的記憶。無名在地上打滾一陣,痛楚漸隱,終是恢復(fù),幾分氣力。他緩緩起身,眼睛直勾勾盯著,法陣之后。那后邊,便是木王墓真正的墓門。那后邊,便是木王墓真正的所在。他的心底,忽是有了感召,而后閃過一個(gè)堅(jiān)定的信念:無論如何,都要將墓門打開。
無名扯了衣襟,取了火把,將石壁上的地圖,盡數(shù)繪制,而后一個(gè)飛身,出了洞口。五傘,五傘,我無名,勢必將你們?nèi)』?,破了這五離陣。
無名離開后,一個(gè)人影,鬼鬼祟祟,入了洞中。他在洞中細(xì)細(xì)查看,見得石柱,見得石臺(tái),亦是將石壁上圖案記下。而后,他撤出了洞中,備了快馬,火速趕回山門。
“好,好,好……做的不錯(cuò)。無名和尚出,木王墓現(xiàn)。我等了那么久,終是古稀之年,得見木王墓的消息,也不枉此生。”宗天門門主大笑,看著手中木王墓中尋得的地圖,心上得意。
“這圖案盡繪江河山川,想來該是與那洞中石陣有關(guān)。你速速回去,將石壁上原有的圖案,盡數(shù)毀去。莫讓他門他派,再將圖案記了去?!弊谔扉T門主交代。
門下弟子聽言,拱手領(lǐng)命,正欲離開,折返木王墓口。
“等等,你再傳一消息,于江湖之中。就說三刀四劍齊備,木王墓出。秋刀冬劍在游云門,相思劍在唐流宗?!弊谔扉T門主,再作交代,“此消息出,這游云門、唐流宗,便會(huì)成為眾矢之的。他日,我宗天門便可坐收漁翁漁利。”
門下弟子聽言,拱手領(lǐng)命,徑直下去安排。
宗天門大長老在側(cè),聽得宗天門門主命令,不住稱贊,“門主高明,這唐流宗與游云門,沆瀣一氣,暗中交好。以木王寶藏為引,正好引江湖道友,折損兩派勢力?!?p> “豈止,這唐流宗的箭羽買賣,多年來,惹來多少人眼紅。唐青已死,她唐青檸又有何能耐?能憑借一己之力,獨(dú)攬這天下的箭羽買賣?不若我宗天門,將它唐流宗收服,也分上一杯羹。”
大長老笑嘆,“宗主深謀遠(yuǎn)慮,他日我宗天門,必定雄霸一方。令諸門諸派,聞風(fēng)喪膽?!?p> “這是自然?!弊谔扉T門主拂袖,在主殿門主坐席安坐?!白尠俟黹T出動(dòng)罷。它百鬼門皈附我宗天門那么久,也該有些動(dòng)靜?!弊谔扉T門主,又是吩咐。
“是,我這就去安排?!贝箝L老應(yīng)聲,自大殿而出,寫了書信,飛鴿傳書與幽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