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車的貨物都堆在站臺上,由賀超拉進來的那些工人竟然沒有一個去裝車的,就任由貨物那么放著,這事一直捅到了工廠領(lǐng)導那里,很快,一通電話打到了馮金山的辦公室,這是其中一個副廠長打來的,他在電話中厲聲質(zhì)問馮金山:“你這排班是怎么安排的?怎么連個裝車的人都沒有?”
馮金山到站臺上一看,又回到辦公室拿排班表一翻,果然,今天早上是賀超所在班組的班,應(yīng)當由他們來裝車,可是現(xiàn)在,這些貨物卻都堆放在站臺上。
“你等著,我去找找這個班的工人!”馮金山一邊說著,一邊連跑帶顛地往工人宿舍那邊跑去,要是耽誤了火車調(diào)度就麻煩了!
結(jié)果,打開宿舍的門一股煙酒味,混合著床鋪和汗?jié)n的氣味撲面而來,差點讓呼呼喘粗氣的馮金山一口氣沒上來摔了個跟頭,一看,賀超和那幫工友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再一看地上的啤酒瓶子和煙頭就知道他們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你們干什么呢?不知道要上工了嗎?”馮金山氣得一腳就踹在鐵門上,咣當一聲驚醒了幾個人,但是他們?nèi)再囋诖采涎b睡。
馮金山干脆上去直接扯掉他們的被子:“現(xiàn)在那車貨等著卸呢!你們還要睡到什么時候?”
賀超這才慢悠悠地從床上爬起來,冷眼看著馮金山:“領(lǐng)導,嗯咱們哥兒幾個昨天晚上喝了頓酒,今天都挺困的,就不上工了!”
馮金山一聽就急了:“你他媽聽聽自己說的是什么話?不上工了你打算怎么著?”
賀超也干脆毫不掩飾地說:“打算罷工唄!咱不干了!”
不論是馮金山還是賀超,大家的心里都很清楚這貨運站上的工作可以說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現(xiàn)在突然有這么多的班組罷工,根本沒有多余的人能夠填補上,勢必要耽誤火車的調(diào)度了!
馮金山明白,賀超這是跟他杠上了!
“你是不想干了嗎?”
“也沒不想干,就是瞅著貨運站的這幾個新來的不順眼,反正他們要是在咱就不上工!”
馮金山看著賀超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露出了一抹冷笑:“那行,你他媽就在這躺著吧!”
雖然馮金山此時心里也沒底,不知該怎么處理現(xiàn)在這個難題,可是要是在這個時候低聲下氣的求賀超他們上工去,那以后這貨運站干脆就是賀超的天下了!
他急急忙忙地跑到了瀟灑叔那里,把賀超他們罷工的情況說了,瀟灑叔說:“咱不能讓領(lǐng)導為難,現(xiàn)在我就帶人去把那車貨卸了……但是吧……”
馮金山心領(lǐng)神會:“你們多干的,肯定補工資!”
瀟灑叔很快就帶著本班組的人來到了站臺上,以李鐵生為首的年輕工人很快就將貨物都卸完了,勉強沒有影響到列車的調(diào)度。
本來就上了個夜班,早上又加了個班,李鐵生還沒來得及休息就看見靈秀來了。
自打上回靈秀開導的李鐵生以后,她就又像以往那樣時不時地到貨運站來找李鐵生,不是帶上些水果就是帶上些別的點心。
有了上一次的事情,李鐵生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遲鈍了,他從靈秀的眼睛中,分明看出靈秀對他還沒死心。
“你看,鐵生!”靈秀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圓圓的網(wǎng)紋瓜,綠綠的還帶著一小截藤蔓。
“這不是瓜嗎?”李鐵生吃驚地看著靈秀,他覺得靈秀背在身上的那個大手提包就好像是帶著魔法一樣,每次她隨手一掏,就能拿出個不一樣的東西。
可想到這里,李鐵生更覺得心里愧疚,靈秀時不時的給他送這么多東西,可他卻并不能回報靈秀的這份情誼。
“這瓜挺貴的吧?”
靈秀搖搖頭:“才沒有,這是我今天去趕集的時候買的,不貴,我?guī)Я说兑粫涸鄣侥沁吳辛顺粤?,剩下的那半兒你就給俺爸就行了!”
吃著蜜瓜,李鐵生看到靈秀的臉上似乎有幾分沉重:“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靈秀點點頭:“反正你啥話都跟我說,我也跟你說說我的心事吧?!?p> “好。”
靈秀嘟著嘴說:“就是前幾天我二姨從省城回來探親,見到我還單身就非要給我介紹個對象,我不想看,這兩天我媽跟我二姨就輪番來游說我?!?p> 李鐵生沉默了片刻:“既然是你二姨介紹給你的,那個小伙子條件應(yīng)該不錯吧?”
“條件倒是不錯,我聽二姨說她在省城的廠子里上班,工資掙的還挺多的,可是我還是不想看!”
李鐵生舔了一下粘在嘴角那蜜瓜香甜的汁液,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靈秀為什么不去看:“其實你去看看也好,萬一真的合適呢?”
靈秀突然執(zhí)拗地說:“我不,我就是不去看!我媽說我這個女娃從小就犟……”
“你為啥不去呢?”李鐵生打斷了靈秀的話:“人家是城里人,你嫁過去了也是城里人,不比你留在農(nóng)村找個出大力的裝卸工要好?”
靈秀咬了咬嘴唇:“只要是我認定的人,管他是裝卸工還是莊稼漢,我要是不喜歡,城里人又能怎么樣?”
李鐵生用試探的語氣說:“其實你可以試一試的,哪怕只是為了應(yīng)付你二姨和你媽?!?p> “我偏不!鐵生,反正之前我的心意你都已經(jīng)知道了,現(xiàn)在我還想跟你說,你要是還忘不掉王小梅的話,我就等你,等你什么時候忘了,再說咱倆的事兒!”
李鐵生沒說什么,他捏著手中的一塊瓜皮,不知該怎么回應(yīng)靈秀。他覺得靈秀很漂亮,人也很好,可是他對她的感情偏偏不是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
送走了靈秀,李鐵生回到宿舍的床上躺了下來,一邊想著他在貨運站里此時尷尬的位置,一邊想著靈秀為了他而不去看那么優(yōu)秀的相親對象,就這么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一直躺到了傍晚,他來到了馮金山的辦公室里……
“你說什么,你要辭職?”馮金山驚訝的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李鐵生點了點頭:“對,我要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