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笑得眉毛彎了,他朝著蘇榛榛點點頭,然后重新回到車上。
沒等蘇榛榛上車,他就將隊伍駛離,徑直地朝幽州府駛去。
蘇榛榛被留在原地,剛開始的反應是極呆滯的。她甚至在聽到那句讓自己查案之后,以為聽錯了,直到那位老大人坐上馬車,帶上另一輛空馬車離開,她才不得不信這案子切實的交給自己了。
望著地上的一灘血水,從沒有過破案經(jīng)驗的蘇榛榛自知不可亂來。老大人不是說要找個鎮(zhèn)妖司的什么執(zhí)筆來當幫手嗎?索性先保護好案發(fā)現(xiàn)場,等他過來再說。
如今的大街上空蕩蕩的,蘇榛榛想找個地方坐著都沒有。好在北方的日頭看著雖大,卻沒有三山浦沿海的毒辣。她便一直站著,等著那個所謂的幫手來。
結果等到了所有人都從家門里走出來,重新開始了手里的活計,那個“幫手”也沒來。
蘇榛榛斜眼看著四周,或許是懼怕童謠帶來詛咒的原因,人們雖然出來了,但走路時都刻意的與那個暴斃而亡的戲子保持距離。
幾個愛嚼舌根的大媽,甚至還在那分說著:“官府的人都死哪去了,這人死了大半天了,怎么沒人來收尸?”
“就是,那養(yǎng)活戲子的莊家人呢?趕緊把自己養(yǎng)的害人玩意帶走。”
行人步履匆匆,蘇榛榛站在那一旁,等到了中午。
不爭氣的肚子開始咕咕直叫,她大概想了下似乎沒有什么能改變事發(fā)現(xiàn)場,于是大方的去旁邊的客棧吃飯去了。
客棧的店小二很是熱情,一路引著蘇榛榛到靠近角落的餐桌旁坐下。
大唐帝國的情報網(wǎng),蘇榛榛記得曾經(jīng)侯景遷和養(yǎng)她那位老裨將的對話中提到過,乞丐和店小二,是最為普通卻情報最多的兩類人。
店小二哼著調(diào)子,抬起音量來大吼一聲:“這位客官,來本店想吃點兒什么?本店的醬牛肉,可是全大唐最正宗的,還有這粟米,都是我們自種的……”
蘇榛榛抬頭望了眼店小二,“一碗白米飯,一盤素什錦?!?p> “得嘞?!钡晷《惨羯下N,“一碗白米飯,一盤素什錦?!?p> 話音剛落,他甩起搭在自己右肩上的布巾,腳步攀攀準備揚長而去。
不過蘇榛榛好不容易逮住一個情報最多的兩類人之一,哪肯輕易放過?店小二剛轉過身去,她就伸手拽住了人家。
待到店小二轉身回來,盯著蘇榛榛看來看去之前,又急急忙忙的將手收回來,生怕店小二誤會些什么。
店小二并未覺得詫異,幽州作為邊境要塞,也不知從何時起,每一個進來客棧的客人,都有可能是來套消息的。店小二靠著情報靈通,除了店家的月錢,額外的收入皆來源于此。
這事情,店家也是知道的,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戎狄需要這張情報網(wǎng),而大唐更加需要。
店小二雖然貪圖錢財,但在國家大義面前,還是懂得分寸的。對大唐無所緊要的,他會放出去,對大唐百害而無一益的,他就稱不知道,即便他知道。
蘇榛榛頭一次離開三山浦,這些江湖的規(guī)矩,她并不知道多少。按照記憶中老裨將和侯景遷的對話,生硬地模仿著。
她說:“鎮(zhèn)妖司的消息,可有?”
店小二本來笑容滿面的表情,瞬間凝結到了冰點。在幽州,有兩大避諱不能說。一是大唐軍機,當然店小二若能知道的,一定是大唐軍部讓他知道的。這其二便是鎮(zhèn)妖司。
他看著蘇榛榛,長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極為清秀的小娘子,沒事兒聊聊鄰里街坊,哪家嫁了個豪公子,哪家叔嬸爭家產(chǎn)那才正經(jīng)。
問什么不好,偏要問鎮(zhèn)妖司。
挎著個臉,冷冷言道:“客官,咱這又不是官府,若你實在是想知道,不如去趟幽州府衙?不過,我奉勸你一句,這事兒官差管得,百姓管不得?!?p> 好一句官差管得,百姓管不得。蘇榛榛明白了,其實店小二心里明鏡兒似的,這些事情都清楚,只是落到了哪些忌諱上面,就不能夠隨便說。
她只好尷尬一笑,應付一下。順便催一下白米飯和素什錦,畢竟眼下在這客棧內(nèi)也得不到什么線索了。填飽肚子之后,還是得在附近看著現(xiàn)場,一邊等著老大人口里那個鎮(zhèn)妖司的執(zhí)筆。
過了一會兒,店小二端著木質(zhì)的核桃色餐盤,揚著高調(diào)走過來。他放下那碗白米飯和那盤素什錦后,轉身離開去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蘇榛榛望著桌上的飯菜,米飯粒粒晶瑩剔透,白色的米粒散發(fā)出陣陣米香,這大米可比三山浦的要好得多。不過相比之下,素什錦賣相不是很成功,至少沒她自己做的好。
她拿起筷子,專心致志的吃起飯來。耳邊風聲簌簌,旁桌的幾個男子,一邊喝著酒,一邊劃著拳。嘴里面喃喃念叨著:“又起風了?!?p> 西北的風沙,自打她來就沒停過。蘇榛榛的心里納悶,為什么要用“又”這個字眼。她想去問,理智讓她停住了?,F(xiàn)在這些繁雜瑣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大人坐著馬車走之前給自己的任務。
她想到這,草草幾口吃完飯。叫來店小二結賬,這荷包內(nèi)的四吊錢里面,兩吊錢還是侯景遷臨行那天晚上給自己的。
說來可笑,到底知道了自己身世之后,自己也是堂堂相府的庶小姐,荷包竟然連碇銀子走沒有。
她走出了客棧,朝著離這里不遠的案發(fā)現(xiàn)場看去。順著視線,她清晰的看到那有一個人,異常不合群的站在那還沒來得及收拾走的尸體旁邊。
難道是要搞破壞?
蘇榛榛想到這,急忙的跑過去。臨近,才緩緩放下腳步。剛剛離了幾百米,只看得見是個男子,卻不知道長相如何,衣著如何。
靠的近了,才逐漸看得仔細。站在那戲子尸體旁邊的男子,面貌端正,眉目清秀,看著年紀雖然稚嫩,但有種異于年紀的成熟感。加之身體頎長,多少算上個美男子。
一身玄色官服,左袖上繡有青絲鯉圖樣。光天化日,除了官差斷不會有人敢穿著如此。蘇榛榛大膽猜測,這便是那位老大人口中提到的鎮(zhèn)妖司執(zhí)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