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孫悟空在葡萄園不知不覺過了五載,真是星移斗轉(zhuǎn),朝來暮往,不知經(jīng)年。而今他心中思忐忑不安:如來對他明察秋毫,他縱使能瞞天瞞地乃至瞞閻王,但瞞不過如來,怎樣的責(zé)備橫豎順緣了。
大雄寶殿堂莊嚴(yán)肅穆,明亮寬闊,應(yīng)召聚會九菩薩、六金剛、五百羅漢、三千揭諦、十一大曜、十八伽藍(lán),納聚一堂,各藉列位,有條不紊。如來佛祖端坐在寶蓮臺上,凝神坐禪,周圍祥光燦爛,紫薇繚繞,良久緩緩抬起神手,傳承金石法旨道:“召太白金星、糾察靈官覲見!”
“太白金星、糾察靈官覲見一一” 冗長響亮的喚聲傳遍大殿。
孫悟空微微一愣,挺胸垂眉,轉(zhuǎn)悠著雙眸子,悄悄洞察糾察靈官的顏色,心中揣摩著:糾察靈官乃玉帝御前親王,手掌虎符,不是緊要的事,玉帝不輕易派遣,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個熱鬧不好湊,俺才不當(dāng)出檐角子,世事紛紜繁瑣,讓他們料理去吧!橫縱與俺無關(guān),最好是讓俺回藏經(jīng)閣去,那葡萄園才好呆呢!
“稟告如來,獅駝國地域方圓八九百里,土地肥沃,氣候宜人,只因五百年前青獅怪,白象怪和大鵬怪把傾城的文武官史,整城男女老幼,乃至六畜走獸,盡被過三魔生吞話剝吃掉,因此江山沉匿,疆域荒蕪,緲無煙火,處處烏煙瘴氣,狼嗥狽嚎,甚是凄涼。 ”糾察靈官雙手作輯,拳拳禮稟:“而今罪魁禍?zhǔn)滓惨佯б婪痖T,獅駝地域可以休養(yǎng)生息,恢復(fù)生機,旺盛香火。 然而,此域土地,城皇常來投遞訴諸,殘余妖怪依舊肆無忌憚,吃人剝骨,敲髓抽筋,殘不忍睹,招致無人敢居,田地荒蕪,緲無人煙,香案無供,祭祀俱空,我在方神祉空庫無儲,時日艱難,懇請如來佛祖知之詳察,普施佛法,復(fù)興獅駝疆域,盡佛家本份,請予從速班禪,布施普天佛法,救我黎民匡扶正氣。 ”
如來不敢怠慢,凝重地道:“我已施大法收殄妖邪,四海平寧,怎奈獅駝疆域尚會如此荒涼,我佛不會袖口旁視。阿儺、迦葉好生奉待兩位圣仙,諸事慢議。 ”
糾察靈官和太白金星齊聲謝道:“感謝如來無量法力,興我廣袤,旺我社稷,天庭不忘如來佛恩,盡誠陳謝。 ”
如來沉吟片刻,指間佛珠一顆接一顆地捏轉(zhuǎn),忽然停頓,問詢道:“觀音尊者,你神通廣大,依你看誰最能擔(dān)當(dāng)此任?程途從速。 ”
觀音菩薩玉指一捏,合掌皈依,信口推薦道:“就讓斗戰(zhàn)佛菩薩,旃檀功德佛菩薩,凈壇使者和八部天龍馬四大圣佛可擔(dān)此任!”
“斗戰(zhàn)佛悟空,勞你擔(dān)當(dāng)此任。 ”如來佛祖大喜道,“依你性情,不亢不悲,復(fù)興獅駝國,依詣廣袤的福緣,納海的善慶,把持諸事,盡倚于你,亟待理順,毋庸顧忌,隨你行事!”
“大圣有勞你了!”太白金星也贊同孫悟空執(zhí)事,他依舊是那個笑嘻嘻憨厚的樣子。
“如來,又便宜了這猢猻!”大鵬金翅雕言出不遜,總是抵毀和排擠孫悟空,這對冤家窄路,自是各自掂記著懷中陳帳和宿怨。
此時,孫悟空結(jié)跏正坐,息慮凝心,不為動搖,更不委倚。
“孫悟空可聽我言?”觀音菩薩道。
“弟子靜坐斂心,尤達凝思息妄的禪定境界,至于何處用得上弟子,弟子當(dāng)竭誠而為,恭候吩咐。 ”孫悟空神態(tài)靜安內(nèi)心沸揚,他深諳明哲保身的秘訣,此地非彼地,此時非彼時,世上無事擾,自是逍遙人,但面對佛詣,他不敢違拗,爽快應(yīng)承道:“弟子愿聽吩咐,恭候調(diào)遣。 ”
“悟空以你精深法力復(fù)興獅駝國不是件難事,擇吉舉師啟程,謀求善果。”觀音菩薩道,“旃檀佛你等五眾,要心無旁鶩,同心同德,計謀一處,力施一處,普天下諸事都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沒有誰能蠻橫到天地不容的境地。 ”
“喏 ”唐僧等五眾齊聲應(yīng)允。
話說唐僧等五眾準(zhǔn)備妥當(dāng),隨同糾察靈官和太白金星一起上路,躊躇滿志地往獅駝國而來。
“大圣,你忘恩啦!”太白金星話不投機,語出驚天,道:“你已得長生,在靈山逍遙自在,好不快活。此前,老夫為你跳上跑下,討得幾多包容,更是為你解疑釋難,你得以逢兇化吉,唉… …忘掉故交啦。 ”
“李長庚,話都說到天邊了,俺都聽著,也記著。 ”孫悟空直呼太白金星的小名,湊近太白金星道:“靈山是如來的地頭,幾多耳目,能啥樣就啥樣嗎?”
“靈山是把素的,洗心革面的都得了修真,師兄且是唯一的猴修來的,尊貴呢!”豬八戒捧腹大笑道:“除了如來腹中之經(jīng),靈山在冊之籍師兄無不網(wǎng)羅,城府深呢!”
“悟空,為人尚懂知足,佛者絕不可欲壑難填。 ”唐僧真切地道:“佛者無念無欲也!你心滲雜念,有瀆神圣,顏面毀損,言之慚愧。 ”
“師兄,無事可做時,誦經(jīng)背文,寂寞到如坐針氈,現(xiàn)在可不容易散心了?!鄙成?,“有事而為之,多好!“
“大圣除了惦念蟠桃,還能怎樣?”糾察靈官一針見血地點破迷津,道:“除了如來的緊箍咒,沒有更讓你長記性的。 ”
“靈官胡扯,往事不堪回首,老孫領(lǐng)悟了順者昌真締,更不忘知遇之恩。 ”孫悟空扯著太白金星的衣袖,道:“俺記得俺在五指山下,天作羅帳,地為鋪席,山替枕被,沒有誰惦記俺;春浴淫雨,夏蒸酷暑,秋撼蕭薔,冬傲霜雪;也沒有誰惦記俺,日天天陰晴交迭,月夜夜圓缺輪回,沒有誰惦記俺;天上普仙同興,人間張燈結(jié)彩,閻羅幸災(zāi)樂禍,沒有誰惦記俺,唉… …俺居安思危,居安思危呀!”
“師兄吃一墊,長一智,把尾巴藏著,誰能把你指指點點。 ”小龍馬道。
“往事如付煙云,往事也并非皆付煙云。乾坤在手,動靜不愁。 ”孫悟空詭異道,“如今俺已皈依佛門,有佛祖庇護著,諸事呈樣,心無他顧了。長庚記得蟠桃會上留俺一席,坐上賓的感覺很爽。”
“大圣諸位,在此別過。 ”在縱橫交替的天壤古道上,眾仙佛停下步履,糾察靈官和太白金星高高抱拳,道:“有待辛苦諸位復(fù)興獅駝國,鏟除妖孽,宏揚正氣,福祉一方,容我先謝了,在此別過!”
唐僧五眾連聲稱諾,目送糾察靈官和太白金星踏著祥云,悠悠揚揚地往東而去,消失在浩瀚的云霄之中。
且說唐僧五眾雄心勃勃,踏云駕霧,雄心勃勃,氣勢糾糾,掀起縷縷風(fēng)塵,不肖幾許便來到了獅駝國,此時恰逢秋盡冬至,風(fēng)送寒流,冷颼颼;樹落枯葉,響啦啦。真是千樹凋零,萬戶寂寥。 孤鴉嘶鳴,寒風(fēng)呼嘯。 城廊尤在,瓦角尚存。只是旮旯幽深,寂靜恐怖。烏煙瘴氣,塵封牢鎖。古城闊落無人居,今風(fēng)吹皺碧波愁。忽聞虎嘯驚破膽,又睹狼嗥似招魂。但見“ 果熟味甜無人賞,蝶舞蜂歌卻有情??找姇缫坝銮缛?,孤云落寂心惆悵”?
“噎 、噎、噎… …” 一陣陣抽泣聲,凄惋冗長凝神細(xì)聽,原來是唐僧雙手皈依,貼心俯首,觸景生情,悲憫心生,情不由衷地哭泣起來。
“師傅又動情了,蒼天可鑒,俺等五眾誓要竭盡全力復(fù)興獅駝國,還其一方樂土,耀俺佛彰。 ”孫悟空按捺不住滿腹熱忱,扶著唐僧道:“待俺設(shè)壇,以便師傅登壇施法,超度亡靈。 ”
“我目睹四處蒼涼,內(nèi)心悚懼,眼光昏蒙了,唉… …一晃十?dāng)?shù)載,獅駝城依舊覓無人跡,孽障呀!”唐僧深惡痛絕,揮灑著手中白玉柄的佛塵,果斷道:“設(shè)壇作法,宣我佛詣,驅(qū)除邪氣,生旺眾生。 ”
師徒們熱情高漲,活力**,心無旁騖,齊聚智慧,工分明細(xì),各司其職,待而百事舉:凈壇使者豬八戒揮動九齒釘鈀開山斬荊,除障平礙,但見前路荊棘叢生,坦蕩坎坷,身后道路平整,干凈整潔。金身羅漢沙和尚寶杖揮舞,江河中污垢盡皆清除,潺潺流水,清清澈澈,魚樂鱉歡,蝦嬉螺戲,自由自在地暢游。小白龍騰翔俯瞰,寶劍飛舞,猛虎兇狼,盤蟒毒蛇,蝎子蜘蛛,野豬花豹紛紛慌張亂竄,魂丟魄喪,悄然匿跡,沒誰仗膽逆勢,怎敢覿面相逢,皆聞風(fēng)訊而避鋒芒,紛紛逃遁溜撒了。
斗勝佛孫悟空招土地聚社公,按碑立祠,豎城坊,筑社稷,揚善納祥,調(diào)和陰陽,整風(fēng)播雨,左右上下適宜停當(dāng),不屑個月,否極泰來,氣象煥然一新,漸漸形成一遍適人宜居的景象。
獅駝國寧靜詳和,聽不到虎嘯狼嗥,看不到茹毛飲血,杜絕了弱肉強食的現(xiàn)象發(fā)生。
就這樣唐僧五眾朝出晚歸,披星戴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獅駝國宛如揭開塵封的面貌,處處煥然一新,功到自成就,人人躊躇滿志呢!
“師傅師兄呀,諸事妥當(dāng)了,擇日開城納口,休養(yǎng)生息,獅駝國從此繁榮昌盛。 ”小白龍?zhí)寡匀?,“我等可以放馬南山,收弓劍藏了。 ”
唐僧盤坐細(xì)想,捏指推算,沉吟片刻,歡愉地曰:“明后天便是開源甲子吉日,可以進人口了。 ”
大家興高采烈,孫悟空也按捺不住喜悅的心情,欣然撐起一面銘旌,親自寫上“ 獅駝國歡迎您!”拔下一把毫毛,道:“變 …… ”霎時,旌旗飛播,插遍了獅駝國的城池,乃至陸路水路,迎風(fēng)飄揚,“嘩嘩” 作響,名聲風(fēng)靡遠(yuǎn)播。
時逢初春,碧草發(fā)萌,老梅生馨,雛鳥枝頭跳,小魚水中游。大道小路,車馬轟鳴,塵埃滾滾,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扶老攜幼,牽兒帶女,攜鋪蓋,背爐灶,牽牛趕馬,望獅駝國簇?fù)矶鴣怼?p> 人們擇屋而居,擇地而耕,擇需而售,擇貨而商,獅駝國處處處呈現(xiàn)出繁華景象。白天家家飲煙裊裊,街市沸騰著賣買的吆喝聲,夜晚閃爍著萬家燈火,更聲悠長。還有寺廟的朝鐘夜鼓匯成獅駝國亮麗的風(fēng)景線。
“獅駝國很快復(fù)興了,我佛法無邊啊!無邊啊!”唐僧嘆為觀止曰。
“好戲還在后頭呢。 ”孫悟空撫腮揚眉道:“嘿嘿!八戒要是看子人間花容玉貌,風(fēng)流姿態(tài),體會凡塵天倫之樂,熏煙飲食,妻兒絆膝,尊老愛幼諸多人間景象,毋要撩起你思凡之心啊。 ”
“豈有非份之想,人間安生乃我佛之所望,老豬有凡心,也沒長有庸膽,沒那子兒,沒那子兒。 ”豬八戒連連搖頭擺手,滿臉天真與稚氣。
“八戒凡緣未遂,易生俗念,要是心系高佬莊,就褻瀆佛旨的真諦。 ”孫悟空以防豬八戒心生俗念,挑個歪理鞭達它道:“開弓也有回頭箭,信不信?”
“瞧師兄說到哪去呢,有閑情也沒俗念,俺老豬是守佛章隨佛緣的,那還有什么思凡高佬莊?沒了,沒了!”豬八戒心里不爽,默默揣摩:這猴子有回頭箭的本事,隨他這么個年頭,“回頭箭” 這套沒瞧見他耍過,啥樣的?于是,豬八戒來勁了,道:“師兄,露一手,給師傅見識見識!”
“悟空,不要妄言,弓開送箭,豈有回頭之緣? ”唐僧笑著搖搖手。
小白龍和沙僧也樂了,異口同聲地道:“師兄露一手,古人無此法,惟獨你有,甚奇甚奇呢,毋要傷著人便是,快讓我們開開眼界。 ”
“好吧,傷不著誰,只是意會,意會!”孫悟空“ 唰” 地拔了二根毫毛,呼道“ 變” ,他左手已緊握金弓,右手也執(zhí)著銀箭,縱身跳到綠水橋上,彎腰拉弓,“嗖 ”地弦彈箭發(fā),眨眼間射入逆流之中,不一會,箭羽浮在水面上,隨著滔滔流水漂回孫悟空面前,他施法一指,箭輕盈盈地回落到他手中,意味深長道:“回頭之箭,乃善之輪回;不回之箭,乃惡之報應(yīng)。善惡之結(jié)果乃天壤之別。凡心俗念未必是佛的禁忌,功德齊備也未必是佛的得道,善兮惡兮,罄竹難書,從此以后,但愿獅駝國的人們能安家樂業(yè),俺等也不辜負(fù)如來之所望,八戒也不因此思凡望俗。 ”
“事己辦妥,向玉帝交差去吧。 ”沙僧欣慰地道。
“土地、灶君、社公、城隍、廟主你等好生照料你們的衣食父母,魚蜜六畜,讓他們豐衣足食,日子過得滋潤了,你們才有所回報,切勿怠慢了他們。 ”孫悟空招來社公、土地、灶君、城隍、廟主,囑咐他們道:“你們做好本職本份,香火也隨之旺盛,祭品也隨之豐隆,不要失俺之所望。 ”
“是!大圣放心,小神銘記在心,不會讓眾佛圣失望。 ”土地、灶君、社公、城隍、廟主拱手相送,戀戀不舍,直至唐僧眾五佛消失在天邊,方才各自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