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進(jìn)了大廳,廳堂很是寬闊,共有十來副桌椅擺放在大廳之中。
廳堂主位兩張桌案并在一起,上面擺放著燈盞,整個大廳倒也不顯得暗淡,兩張桌案靠著廳墻,而桌案兩端,則是各自一張?zhí)茨疽巫樱瑬|西位,各有四副桌椅整齊擺放,光潔透亮,看來白天府中人沒少打掃。
明皇與書奇峰坐上主位,其余人才依次坐下,李斯羽同劉之敏入了廳堂,李詵跟在他們后面,待到將李詵安排坐下,劉之敏與李斯羽去里屋準(zhǔn)備茶點(diǎn)。
李詵滿面愁容,看起來心事重重,這時青翡注意到他,起身走到他座椅旁邊,看著他無精打采的模樣,開口問道:“詵兒這是怎么了,為何悶悶不樂?”
李詵看了看面前這溫和的女子,緊緊的抱住了青翡的身子,低聲抽泣起來,青翡也沒在開口說話,輕輕的撫摸著小家伙的腦袋,雖不知這小家伙再想些什么,但也能夠感受他的難過和痛苦。
良久以后,小家伙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緩緩開口說道:“我只是太想爹爹和外公了,還有我不想讓娘親難過。”
青翡聽了小家伙的言語,也知道小家伙的不容易,這么多年來,將軍府中,全都靠李斯羽一個人稱著,而年幼的小家伙也是看著李斯羽的辛勞,所以格外懂事,從來不去惹李斯羽不高興,也不給她添麻煩,有事都是自己解決,除非是解決不了的,才會麻煩到李斯羽,而想起這些,青翡的眼中也濕潤了,這才十來歲的小家伙背負(fù)的東西竟然這么多。
主位的明皇同一旁的書奇峰相談甚歡,倒也沒注意這邊的情況,青微倒是看著玩得融洽的袁幻和書小九。
書小七則是看著淚水沾濕衣袖的李詵,眼中滿是心疼,從她見到李詵的第一眼起,她似乎就知道眼前的這個男孩與其他同齡人的不同,雖然她平日里跟爹爹瞎胡混,但也學(xué)到些察言觀色的本事。
面前的這個男孩的內(nèi)心想必此刻十分復(fù)雜,想到這些,小七心想:“我要不要過去安慰一下他呢?我又該說些什么?我能為他做點(diǎn)什么?”一時間腦子竟然越來越亂,不由得暴躁起來,突然大聲的啊了一聲,整個房間瞬間安靜下來,外面的夜空亦是如此。
坐在主位的書奇峰開口詢問道:“怎么了,丫頭,出了什么事?”
小丫頭有些臉紅,尷尬的開口說道:“沒事,爹爹,就是剛才有個小蟲子咬我了?!?p> 主位上的書奇峰開口說道:“你這丫頭,這時間那來的蟲子,扯個謊也扯不好,出去別說是我女兒?!?p> 小丫頭有些心虛,還是倔強(qiáng)的開口說道:“就是有蟲子,它調(diào)皮了,不行么?”
說著做了個鬼臉。一旁的幾人倒是被她逗樂起來,李詵似乎也微微撇了撇嘴,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瞬,可小丫頭還是注意到了。
好一會兒,袁幻與書小九也玩累了,便打算去歇息,青微也陪著這倆小家伙一同去了,由書府的管事送到客房之中,袁幻倒是吵著要和書小九一起睡,青微也由他,便讓他倆睡在一張床上,隨后自己也睡了去。
大廳之中,李斯羽同劉之敏端著茶點(diǎn)上來,看了看房間之中消失的三人,劉之敏開口詢問,小丫頭倒是答得很快:“困了,去睡覺了?!?p> 劉之敏看著小丫頭,開口道:“那你怎么還不去睡?!?p> 小丫頭看著李詵,開口說道:“我不困?!闭f
著便跑道李斯羽與劉之敏面前,端著點(diǎn)心跑到李詵面前,開口道:“李詵哥哥,給你點(diǎn)心吃!”
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這時,青翡見李斯羽回來,便也回到原位坐下。
李斯羽看了看小家伙,似乎剛剛哭過,但也沒有追問,只是坐到小家伙身旁,安靜的看著他,而劉之敏給明皇與書奇峰上了茶點(diǎn),兩人也邊吃邊聊起來,明皇倒是吃得文雅,而書奇峰倒是不顧形象,大快朵頤。
小丫頭看著自己那老爹,壓低聲音開口說道:“爹爹這本性暴露的太過明顯了呀!幸虧是我娘,要不然那個女孩看上他,除非瞎了眼?!?p> 此刻的劉之敏就站在小丫頭面前,小丫頭剛才自顧自嘀咕的話語一字不漏的傳入她的耳中,隨后她輕聲的開口對小丫頭說道:“那你是在說你娘眼瞎了?”
小丫頭回過神來,仿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么,一溜煙消失在大廳里,劉之敏只能默默地感嘆道:“這小丫頭,真是個古靈精怪?!?p> 此刻的大廳里,只剩下六人,明皇與書奇峰各自聊各自的,倒也不妨礙三女之間的交流,而小家伙在旁邊聽著,在三女的交流之中,小家伙大體勾勒出了一段被歷史塵封往事的輪廓。
太明武成五年,也正是劉之牧與李純侍葬生南疆的那年,本在十方大地上捕魚、養(yǎng)蠶的數(shù)十個分散部落,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完成了統(tǒng)一,取代了當(dāng)時十方中最龐大的帝國,鬼方,由此,一場侵略之戰(zhàn)跨界而來。
隨后,在神秘首領(lǐng)的命令下,向太明邊境進(jìn)發(fā),太明朝堂聽聞這個消息,滿朝文武皆是震動,而當(dāng)時的太明剛與北方八節(jié)修訂盟約,士兵都處于休戰(zhàn)期,倒也沒料到這樣的情況發(fā)生,所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很快,太明留守的一部分軍隊(duì)就被逼退到漢山關(guān)內(nèi),而太明南方戰(zhàn)局最重要的關(guān)隘居庸關(guān)已經(jīng)丟失,若十方軍隊(duì)再次逼近,漢山關(guān)也岌岌可危,即時便是太明朝廷的生死存亡時刻。
當(dāng)時,明皇掌控中庭,聽聞十方之變,倒也未作猶豫,派遣二十五萬大軍南下,由李純侍、劉之牧帶隊(duì),李斯羽由于身體原因只能留守京師。
此時,景王再次出山,未言明什么因由,扣下十萬軍隊(duì),配合青翡的軍隊(duì)留守北方,李純侍、劉之牧二人帶著十五萬軍隊(duì)一路奔向十方,但盡管是這樣,李、劉二人到達(dá)南疆后,穩(wěn)扎穩(wěn)打,一步一步擴(kuò)大戰(zhàn)局優(yōu)勢,逐漸收復(fù)失地。
但打持久戰(zhàn),必定會消耗過多的物資。
數(shù)月后,大軍已經(jīng)重新奪回居庸關(guān),李純侍與劉之牧站在居庸關(guān)的城墻上,看著遠(yuǎn)處的十里崗,李純侍開口說道:“照這樣下去,不出三個月,就可以完全將鬼方徹底擊退,但是我們軍中的糧食只能夠一月之用,況且現(xiàn)在打起我們軍糧主意的人不在少數(shù),之牧,你說應(yīng)該做何解決之法?”
劉之牧緩緩開口:“為今之道,只有回京求糧,而這條路艱險重重,三大商閥與五大漕運(yùn)司之人不會有所作為,即使是高價求購,也不見得他們會按時送至,況且過多暴露此中情況,會惹來軍心恐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必須有一人親自回京向明皇稟明此間情況,才可做將來之打算,如今還可堅持一段時間,等再取下一城,我才可放心入京?!?p> 說著,爺倆也無多話,十日后,李、劉大軍在十里崗殲滅敵人十?dāng)?shù)萬,但考慮軍中情況,亦不再次突進(jìn),便留下一些軍士守衛(wèi),率著大軍回到了居庸關(guān)。
經(jīng)過深思熟慮,李純侍還是同意劉之牧的意見,由他親自入京,倒也能將此間情況講述清楚,況且暫時十方之軍也不敢來犯,于是,兩日后,劉之牧便帶著數(shù)百兵士秘密出發(fā)了,只是此次分別,竟是爺倆的永別。
那一場黑幕中,有幸存者說是流寇之亂,因?yàn)槁穹麄兊臄?shù)千壯丁,皆身著不同衣物,且無秩序紀(jì)律,但就是這樣的散亂宵小,戰(zhàn)斗力竟不輸于一只軍隊(duì)。
而那場戰(zhàn)役中存活下來的人,不過百之一二,不幸的是,劉之牧再也回不來,等到李純侍聽聞這個消息,劉之牧的尸體已經(jīng)涼透,于是,李純侍派遣斥候打探流寇消息,五天后,果然發(fā)現(xiàn)流寇蹤跡,這些流寇是盤龍山盤龍齋之人,等到斥候回到居庸關(guān),李純侍率領(lǐng)一萬大軍親自滅了寇眾,期間,打掃戰(zhàn)場收出許多存糧與財物,也不知那些財物從何而來,因?yàn)闆]有任何的線索指明,不過李純侍還是將戰(zhàn)利品帶到軍中,充作軍用,解決了軍中問題。
一日后,十方的軍隊(duì)莫名其妙的再次襲來,李純侍懷著悲痛率軍出擊,連下數(shù)城,退敵幾十里。
隨后,李純侍再次回到居庸關(guān),為死去的軍士操持魂禮,不久之后,軍中便傳出李純侍積思成疾,郁郁而終的消息。
而當(dāng)劉之敏講到這里,便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遞給李斯羽,開口說道:“這塊玉佩是之牧死前一直牢牢握在手中的,李將軍收斂他的殘骸的時候從他手中取出,我也不知道是否與他之死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而這玉佩,我能得到,還要多虧李顯李副將?!?p> “老將軍在之牧死后的第三天,也悄然落幕,而之牧來南疆的時候是告知過我的,所以我從書山林中帶著小七、小九打算見他一面,可惜見到的是他的最后一面?!?p> 說著,眼淚從臉龐上劃下。
劉之敏又繼續(xù)開口道:“后來就是我送之牧、李將軍回北疆了,但我的身份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所以將他們送到北疆之后,只見了斯羽你一面,其余的事情你們應(yīng)該都清楚了?!?p> 這時,李斯羽與劉之敏都沉默下來,反倒是青翡輕聲地開口:“看來,這些年我們都錯怪那人了,恐怕他也沒預(yù)料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他將一部分兵力留守是對的,這太明朝堂看來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簡單!”
“除了外患,還有內(nèi)憂!這么些年,我和明皇也沒看明白,看來,是那人一直在保護(hù)著我們,想來那人做的許多事肯定是我們所不知道的,但他好像……
說道這里便止了口,而此刻,李斯羽才仔細(xì)端詳手中得玉佩,這一看,她大感驚訝,因?yàn)橥瑯拥挠衽濉?,見過。
熟悉的紋路,熟悉的材質(zhì),怎么看都與李詵的伴生玉佩一般無二,只是這么多年,她從未見那亡人佩戴過,而李詵的那塊伴生玉佩也一直被珍藏著,除了她與仙兒,還有李詵本人,誰也不知道玉佩的存在,怎么莫名奇妙的冒出一塊一模一樣的來,會是詵兒的那一塊么?
看著在一旁靜靜聆聽的李詵,李斯羽將他叫上前來,開口說道:“詵兒,你過來看看,這塊玉佩是你的么?”
李詵走到李斯羽旁邊,拿起李斯羽手中的玉佩端詳起來,乍一看,確實(shí)很像,但還是在細(xì)微之處有所區(qū)別,一般人可能還發(fā)現(xiàn)不了,但多年來李詵找尋親身父母的念頭從來就沒有斷過,但每日在將軍府中,看著李斯羽的整日辛勞,尋親的念頭也是被擱置了。
每在空閑的時候,將父母留給自己的玉佩反復(fù)觀看以寄思念是常有的事,所以對于這細(xì)微之處的區(qū)別自然能夠一眼瞧出。
片刻后,李詵開口向著李斯羽說道:“回娘親的話,這不是我的那塊,但確實(shí)很像,想必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這塊玉佩與我的玉佩的細(xì)微區(qū)別,還要等回到將軍府,我才能指給娘親看?!?p> 李斯羽從李詵手中接過玉佩,似乎覺著他的死……終于有了些線索,總有一天,她……李斯羽一定會弄清楚。
此刻明皇同書奇峰還在沒心沒肺的講述著當(dāng)年,比如說明皇還是少年王時,勾欄瓦舍間的”壯舉”,直至見了青翡才立志成為一個人人敬仰的好王爺,不辜負(fù)父皇對他的期許。
又比如書奇峰在書山林時犯了錯,被那幾個老頭訓(xùn)斥得小雞啄米一樣的點(diǎn)頭哈腰,再比如兩人為追求青翡時九江旁的賭約,最后是兩人追求無果后的決斗……總之,很多很多,沒有十個夜晚肯定說不痛快。
聽著兩個大老爺們不羞不臊的話語,徹底顛覆了他們在眾女心中的形象,三女同時開口道:“原來男人真的可以這么幼稚。”
說著三女也輕笑了起來,李詵看著三女如梨花般綻放的笑容,倒是不知他們?yōu)楹螘r而悲戚,時而高興了。
于是,開口向李斯羽說道:“娘親,你們這是怎么了,可別嚇唬我??!”
看著這小家伙單純的模樣,幾女也不知怎么解釋,只能心道:“小家伙的世界終究還是單純,盡管強(qiáng)裝著長大,但哪是說長大就長大的。”
房間中,燈盞的光越來越微弱,幾人也覺著聊得差不多,便也散去,各自懷著心事,回到已經(jīng)收拾出來的客房,一覺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