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犧牲
墨焱看到了藿璞臉上的震驚之色,明白過來連藿璞也被不理解為什么宇托比亞能拿到天使之物。
墨焱加大了火力,但黑色火焰還是根本燒不到宇托比亞一根頭發(fā)。
“沒用的!”藿璞大聲道,“【神恩天使】的印記可以讓持有者不受任何傷害!你快放了宇托比亞!”
“嘖。”墨焱直接把宇托比亞推走,“啊,真是煩人,天使的東西真是一個比一個麻煩?!?p> 宇托比亞跑回藿璞身邊,順帶還拖起那把燃著圣火的巨劍:“現(xiàn)在怎么辦?”
藿璞表情震撼地看著宇托比亞,宇托比亞不僅從天堂召喚出了天使圣物,還拿起了那把劍,天使圣物明明是只有身為圣冕的她才可以用的東西?。?p> “哼,算了小子,我不殺你?!蹦涂粗潜Wo住宇托比亞的印記,慢慢向眾人走來,“不過藿璞我今天殺定了!”
墨焱已經(jīng)下定決心,現(xiàn)在藿璞失去羽翼,是最好的擊殺她的時機,以后可能就再難有這樣機會了。
“不行!”宇托比亞擋在藿璞面前。
墨焱嬌笑著:“怎么小子?你還想英雄救美啊?可是你的印記只能保護住你吧,要如何保護她?”
宇托比亞一把把藿璞抱住,他舉著圣劍高聲道:“我也是可以戰(zhàn)斗的!應該吧……”
藿璞愣愣地看著宇托比亞的側臉,這個奇怪的少年牧師,居然在保護她?
“握住劍?!庇钔斜葋喸谵借倍呅÷暤馈?p> 藿璞一愣,但當她看到手邊的一個東西后,也立馬和宇托比亞一起握住了劍柄。
兩個孩子,四只小手,握住了同一把巨劍。
“呵,可笑。”墨焱絲毫不懼,盡管她傷不到宇托比亞,但也不認為失去羽翼的藿璞還能爆發(fā)出剛才的戰(zhàn)力。
墨焱動了起來,目標直指藿璞。
“嘿!”宇托比亞與藿璞一起奮力舉劍,朝墨焱砍了下去。
墨焱看到巨劍上沒有燃起多少圣火,連躲都不想躲,直接硬頂著巨劍,爭取以最快的速度殺死藿璞。
她的手伸向了藿璞。
巨劍砍在了墨焱身上,將她攔腰斬斷,但墨焱的手也同時觸碰到了藿璞。
“贏了!”墨焱心里大喜,失去力量的藿璞在她手中跟一只小雞崽一樣,隨手就可以捏死。
但情況再次突變。
藿璞身上突然燃起無數(shù)圣火,一對羽翼再次從她背后展開,狂猛的圣火將墨焱給逼退。
“怎么回事!”墨焱心中大駭,她無法理解,藿璞怎么突然就恢復了力量。
“謝謝你,宇托比亞?!鞭借睆挠钔斜葋喪种心米呤?,同時將纏繞在圣劍上的一個小東西還給宇托比亞。
墨焱睜大眼睛,她看到了,藿璞還給宇托比亞的是什么。
是一條小水蛭。
“可惡!”墨焱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宇托比亞為圣劍賦予了【吸血】的特性,讓圣劍的攻擊獲得治療持劍人的能力。
宇托比亞剛學會《創(chuàng)世錄》不久,小水蛭能吸血的幅度有限,但圣劍的威力太大,饒是微弱的吸血能力也足以讓圣劍的攻擊直接治好藿璞了。
用黑焰修補好受傷的肉身后,墨焱憎恨地看著宇托比亞和藿璞,然后立刻逃走,失去了人質(zhì)的她面對藿璞沒有任何優(yōu)勢。
“你在這里,看著我的天雪蠶治療蘭蛹和蘭繭她們!一定要守在她們身邊!”藿璞展翅就要去追。
“那你呢?”宇托比亞問道。
“我一定要消滅這個魘魔!”藿璞殺氣騰騰,全身展現(xiàn)出從未出現(xiàn)過的濃重殺意,飛身離去。
宇托比亞從蘭蛹和蘭繭的包里取出了圣水,倒在天雪蠶身上。
天雪蠶得到了圣水后,卻沒有開始治療蘭蛹和蘭繭。
宇托比亞看著姐妹倆身上的傷口,她們各自的一半身體都已經(jīng)被完全燒焦,天雪蠶好像無從下口去治療。
宇托比亞探了探兩人的鼻息,全部停止了。
“怎么辦啊?”宇托比亞抬頭看天,天上的光環(huán)依然很大,“圣冕你能再給我個東西救她們嗎?”
仿佛是聽到了宇托比亞的話一樣,真的有一顆流星從天上降落。
“哇!”宇托比亞連忙伸手將流星抓住,出現(xiàn)在他手中的,是一塊冰。
“這有什么用?”宇托比亞不認識這東西。
“這是【治愈天使】的眼淚?!币粋€聲音突然在宇托比亞身邊響起。
“大主祭!”宇托比亞驚喜地道,“你還活著!”
大主祭從地上站起來,但他胸口的那個傷口卻并未消失:“不,我其實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我只不過是使用了極樂鳥的能力強行復活,很快我就會徹底死去?!?p> 宇托比亞盯著大主祭胸口的洞:“你真的……死了啊?”
大主祭微微一笑,他蹲下身,摸著宇托比亞的頭:“別難過孩子,這不是你的錯,而且我的死去,并不是毫無意義的。”
宇托比亞不明白,“什么意思?”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大主祭站起身,“我要去追藿璞和墨焱,雖然墨焱打不過藿璞,但藿璞還是個孩子,心性尚淺,很容易著了墨焱的道。宇托比亞,你手中的淚水可以救活一個人,但這天使圣物只能對一個人使用,要救蘭蛹還是蘭繭,全看你自己的決定了?!?p> “只能救一個人?”宇托比亞一愣,但大主祭已經(jīng)離開了這里,去追藿璞和墨焱了。
宇托比亞低下頭,看著手中的冰石,又看看蘭蛹和蘭繭:“只能救一個人……可是她們那么喜歡對方,救了其中一個,她也會因為另一個死去而很悲傷吧……”
宇托比亞陷入糾結,他看著天雪蠶,緊皺的眉頭逐漸松開,表情變得明朗起來。
他有了主意。
……
墨焱再一次被藿璞用橄欖枝抓住。
“這次我一定要殺了你!”藿璞舉著巨劍,劍上的白焰前所未有地狂烈燃燒著。
“哈哈哈哈……”墨焱被抓住了,卻還是大笑著,“你果然是個可愛孩子呀,就算擁有了無比強大的力量,卻還是那么蠢,你不看看我們現(xiàn)在在哪嗎?”
藿璞在提醒下終于反應了過來,她們居然回到了后院里,而藿璞因為已經(jīng)出離了憤怒完全沒注意到。
藿璞看到,墨焱的一團黑色火焰正懸在那巨大的猩紅色肉球上。
“你要干什么!”藿璞大驚失色。
“還能干什么?”墨焱一臉無辜,隨著變成人類越來越久,她的表情也更加豐富了,“你要把我殺了,我怎么能甘心呢?只能把血剎給打醒,讓你們都給我陪葬咯。哦,忘了血剎可能殺不死你,但平民又如何呢?這附近可是就有個村子哦,我想血剎被打醒后不吃點東西可是睡不下去的哦?!?p> “你!”藿璞極端憤怒,白色長發(fā)被圣火給高高吹起。
“你除了用那種眼神盯著我,就沒有別的事能做了嗎?”墨焱笑道,“要么放了我,要么就讓無數(shù)無辜的人給我陪葬,你自己選吧,可愛的圣冕小姐?!?p> “不用選。”一位老者此時步入了后院之中。
“大主祭!”藿璞又驚又喜。
“老頭子你居然沒死啊?!蹦捅砬殛幊亮讼聛?,“不愧是法耶的大主祭呢,這樣都還能不死?!?p> “我本來就已經(jīng)老了,活不了幾年?!贝笾骷缆叩窖獎x旁,“所以被你殺死,我也沒什么感到遺憾的,況且我本來就決定死在這里。”
“你說什么?”墨焱一驚。
“唐奇愿意犧牲自己鎮(zhèn)壓魘魔,我又豈能輸給他?”明明就要死了,大主祭臉上卻掛著些許懷念的笑容,“我和唐奇……都是不服輸?shù)娜税 ?p> “老頭子你什么意思!”墨焱厲聲尖叫。
“血剎是一個極為強大的魘魔,他每一次現(xiàn)世都會給世間帶來巨大的災難。”大主祭的手摸著血剎,“唐奇神父此次叫我來鎮(zhèn)壓血剎時,我就決定要將它永世封印?!?p> “癡人說夢!”墨焱冷笑,“魘魔的渴求是不會消失的,不管多強的封印,只要時間夠久,魘魔的渴求滿足不了就會讓它變得越發(fā)強大,根本不可能永遠封?。 ?p> “我知道,所以我們想了個辦法?!贝笾骷捞ь^,看著鎮(zhèn)壓血剎的那顆巨大白樹,“我會滿足血剎的渴求,給他無窮無盡的血肉?!?p> “你說什么?”
“大主祭!”藿璞也驚訝出聲,“你要做什么!”
“藿璞,還記得《創(chuàng)世錄》的《人卷》嗎?”大主祭笑著對藿璞道。
“《人卷》……創(chuàng)造人類……”藿璞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你……學會了《人卷》?”
“《人卷》,是我和唐奇的夢想。”大主祭回憶著過去,“我和他一直想超越人類的極限,觸碰神的領域,用《創(chuàng)世錄》創(chuàng)造人類,我們當初有一個想法,只要能不斷創(chuàng)造出人類,就可以滿足那些貪得無厭的魘魔了。”
“哼!你怎么可能做到!”墨焱不屑出聲。
“是的,我做不到,唐奇也一樣,但……如果有一個被圣遺物所幫助的魘魔,就不一樣了?!贝笾骷赖?。
墨焱再也無法淡定。
“沒錯,墨焱?!贝笾骷缹δ偷溃澳阌谩境跎恰孔兂扇祟愂俏液吞破娴挠媱潯!?p> “不可能!”墨焱尖聲道,“唐奇來這兒后從來沒和你見過面!你和他的交流只有那封信還有那封遺書!你們哪來的計劃!”
大主祭從袍中取出信紙和遺書:“你確實利用宇托比亞那孩子篡改了遺書,但唐奇怎么可能對你沒有提防?這兩張紙的內(nèi)容全部都有加密的部分,只有我知道如何看到那隱藏的內(nèi)容。”
“唐奇!”墨焱嘶吼著,“他算計我!你們到底想做什么!”
大主祭繼續(xù)道:“你是魘魔,你的饑渴越是無法滿足,力量就會越多。而擁有了【初生之骨】的你,力量越多就能塑造出越多的肉體,不是嗎?”
藿璞恍然大悟,確實如大主祭所說,她在與墨焱戰(zhàn)斗時,墨焱多次用火焰塑造出新的身體。
“你想拿我去喂血剎!”墨焱嘶聲吼道,“你休想!”
“你能創(chuàng)造無窮無盡的肉體,血剎的欲望就是血肉,你們不是完美的搭配嗎?”大主祭道,“有你在,血剎就再也不會蘇醒過來了?!?p> “做夢!”墨焱身上黑焰瘋狂燃燒,卻無論如何也逃不出橄欖樹的束縛。
“藿璞。”大主祭對藿璞道,“把她扔進去?!?p> “是!”藿璞抓住墨焱,將她帶到了血剎上方。
“血剎!醒過來!”墨焱想要用火灼燒血剎,但已經(jīng)為時已晚,在火焰觸碰到血剎的同一瞬間,她被藿璞丟進了肉球之中。
咚!咚!咚!
因為黑色火焰的刺激,血剎激烈地動了幾下,但很快就又平靜了下來,甚至完全不動。
大主祭雙手合十,在他的祈禱下,一群人從血球中飛了出來,正是被獻祭的人們,甚至被獻祭的牲畜也都在大主祭的力量下脫離了肉球,回到后院的地面之中,每一個都安然無恙。
“他們都沒死!”藿璞驚訝地道。
“我除了讓他們睡著以外,還給他們施加了保護?!贝笾骷澜忉尩溃安贿^我還是讓極樂鳥送他們進去時割開了他們的皮肉放了點血出來,這樣血剎才會表現(xiàn)出趨于平靜的模樣,好讓墨焱誤以為我真的在用生命獻祭血剎?!?p> 藿璞久久不能平靜,在她眼中,大主祭的身影變得無比偉岸,但她還是難以理解:“你為什么不一早告訴我?“
大主祭盯著藿璞的雙眼:“我快死了?!?p> 藿璞啞然。
“在來到女海村前我就快死了。”大主祭解開自己身上的衣服,赤膊站在藿璞面前。
大主祭一向重視禮儀,絕不會在人面前如此不雅,但今天,他破天荒地展露了自己的上身。
除了墨焱偷襲的那貫胸一擊外,還有無數(shù)可怖的傷疤,每一道傷疤都無比猙獰怪誕,仿佛世間的丑惡傷痛都匯聚在了大主祭身上一般。
藿璞睜大了眼睛,說不出話,她從來沒想過,大主祭受了這么多傷。
“當法耶的大主祭很難,時刻都要面對危險和敵人?!贝笾骷缆曇羯硢?,“我已經(jīng)年過百歲,期間經(jīng)歷生死戰(zhàn)斗一千一百七十一次,每一次我都活了下來,但也多了連治愈圣女都治愈不了的傷痕,這具身體早就破爛不堪,就算墨焱沒有偷襲我,我最多也就還有半年時間可活?!?p> 藿璞看著大主祭身上的一道道傷疤,她無法想想是怎么樣慘烈的戰(zhàn)斗,才能留下那狂亂的傷痕,她只能喃喃道:“為什么你不告訴我?”
“告訴你,你一定會嘗試用圣冕召喚治愈天使的眼淚來救我,但那是徒勞的,我的身體我清楚,壽命已經(jīng)達到了極限,不可能再繼續(xù)茍活了。”大主教穿上了上衣,“所以當唐奇的信傳給我時,我很高興,因為我生命的最后不是死在床上,而是死在為世人造福的偉業(yè)中?!?p> 大主教看著血剎:“墨焱是一個很特殊的魘魔,擁有極高的智慧,血剎也十分危險,不能放任,唐奇反復強調(diào)一定要不計代價地封印它們。他想出了讓墨焱變成人類,從而能讓血剎和墨焱一起被永遠封印的辦法,但為了不被墨焱看出破綻,免得讓她看出我們是故意讓她變成人類的,我故意讓她可以偷襲我,讓她自以為勝券在握,立刻就用了【初生之骨】許愿變成人類,計劃十分順利,唐奇果然是天才?!?p> “藿璞?!贝笾骷揽粗焐系纳倥白岄_,我要徹底封印他們了,以我之死,形成最牢不可破的封印,這樣不管是從內(nèi)部還是外部,這個封印都永遠不會被打破?!?p> 藿璞落在大主祭身后,顫聲道:“大主祭……”
“沒什么好值得悲傷的,藿璞?!贝笾骷榔届o地道,“以我的生命,換取兩個魘魔的永久封印,是一件大賺特賺,值得慶賀的事情?!?p> “可是……你真的要犧牲自己嗎?為何不讓其他人……”
大主祭打斷了藿璞的話:“沒有可是,我早就已經(jīng)有了犧牲我自己的準備。神訓誡我們,犧牲只有自發(fā)地為他人犧牲,絕不能讓其他人為了自己而犧牲,那不叫犧牲,那叫損人利己,你要牢記這一點,并且時刻有為世人犧牲的覺悟。”
“大主祭……”藿璞泣不成聲。
大主祭拿出兩封信紙,交給藿璞:“這兩張紙,泡過圣水之后就能顯現(xiàn)出隱藏的內(nèi)容,我的時間不多了,你會在上面知道一切的,另外……我自己的遺書,寫在了唐奇遺書的背面?!?p> 藿璞接過兩張紙,緊緊抱在胸前。
大主祭輕輕摸摸藿璞的頭,臉上滿是笑容:“從圣皇陛下把你交給我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再繼續(xù)教導你了,你要好好學習《神典》,少耍小性子,你是圣冕,要讓世人看到你的成長?!?p> “嗯……嗯……”藿璞不斷點頭,豆大的淚珠不斷滴落。
“這是我最后一次使用《神典》了,我會死在這里,以我的命鎮(zhèn)壓此處,永遠和唐奇守衛(wèi)著這里?!贝笾骷揽粗胺剑稗借?,為我唱一次《平安錄》吧?!?p> “啦……啦……啦啦……”藿璞一邊哭泣一邊唱,因為過于悲傷,她的歌聲不斷跑調(diào),但大主祭卻很是欣慰地看著這一幕。
他轉過頭,直面著巨大肉球,走了進去。
一只極樂鳥飛上了巨大白樹的枝頭,在大地轟隆的聲音之中,肉球被白樹再次壓入地下,連帶著極樂鳥,還有無數(shù)的尸骨一起沉入地底,最后,只有教堂回到了原位置。
一切如初,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啦……啦啦啦……啦啦……”藿璞跪在地上,一邊唱一邊哭,她的羽翼消失,圣劍與橄欖樹也化作流星返回了天空,天上那巨大的光環(huán)隱去,但黑夜卻沒有重新降臨大地。
因為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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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
為了崇高和善意的目的,為他人舍棄自己利益,獻出自己生命的行為。
乃最高尚的美德。
——《美德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