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都無戰(zhàn)事 【六】
“啥意思?”
曾允有些發(fā)懵,眼前的書生雖然頗具神通,卻沒有要殺他的意思。
反而想要幫助自己。
一時半會,曾允腦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南都城落入一片死寂后,不見天日。
對于曾允這種沒有修行過的死囚來說,這天氣本就寒涼。
更何況,撫在他手背上的那雙,如同覆上了一層厚厚的雪,冷得沁入心骨。
曾允拿不定這書生的態(tài)度,看著他面目心有些發(fā)怵。
書生的眉毛修長,眼睛細(xì)小,鼻梁微挺,嘴唇偏薄。
若是放到尋常話本當(dāng)中,便是薄情郎的模樣。
“是我有些失禮了,忘了自我介紹。”
感知到曾允緊握刀柄的手有些松弛,書生收回了手,薄唇微啟,牽出一抹微笑,有些悚然。
“在下姓辛,名雋,出自酆都府?!?p> 聽到了‘酆都府’三個字,曾允舒了一口氣。
“原來是酆都府的差官老爺,小的剛剛冒犯了。”
曾允手忙腳亂地朝著辛雋拱了拱手,模樣有些滑稽。
畢竟自己剛剛莫名朝著酆都府的差官老爺大吼了一聲,心中還是有些發(fā)慌。
雖然不確定眼前之人身份的真?zhèn)?,就憑這手功夫,也沒有要害他的意思,那必然是酆都府的老爺無疑了。
“眼下南都城內(nèi)邪祟四起,送你一個毫無修為的凡夫到這里不是送死嗎?”
一聽到這,曾允就一肚子的苦水。
短短一日的功夫,比他在死牢內(nèi)呆了一年還要來得滲人。
若不是那些尸位素餐的差員拍腦袋決定了他們這犯人的未來走向。
自己壓根不用淪落到這個南都城,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這莫名激發(fā)了曾允求生的意志。
他不想死。
至少不想死在南都城。
也不想死得那么凄慘。
辛雋語氣相當(dāng)溫柔,近乎關(guān)心的口吻,似乎是真在擔(dān)心曾允的生死一般。
在這個失了人情的南都城內(nèi),曾允一下子鼻頭一酸。
好人啊.....
原來南都城內(nèi)還是有好人啊.....
簡短的一句話,一下子把他的話匣子給打開。
曾允穩(wěn)住了發(fā)顫的身子骨,吞了口唾沫,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仍是透露著恐懼和委屈。
“差官老爺啊,您以為是我想來嗎?要不是上面的決定,我也想不到我竟然會被丟到南都城里來當(dāng)什么捕快。這他娘還是說的好聽點的,我已經(jīng)聽到了風(fēng)聲,咱們這群死刑犯就是一群引誘鬼怪出現(xiàn)的誘餌!”
“我要是呆在死牢內(nèi),等待秋后問斬,那就是一刀的功夫,干凈利落!老子大不了十八年一條好漢!可呆在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日日擔(dān)驚受怕,甚至死亡啥時候落到我頭上都不知道,這叫什么事??!”
曾允越說越激動,恨不得將一肚子的苦水吐露出來。
氣息越來越不穩(wěn)定,火氣越來越旺盛。
胸膛越發(fā)起伏不定,就連自己的面色也顯而易見地變得粗紅了不少。
“你有委屈,你恨酆都府。”
辛雋那臉上的笑容未有消褪,反倒是像一朵盛開的花兒愈發(fā)嬌艷。
一想到對面是酆都府的官差老爺,曾允的氣勢一下子萎了下來,畢竟這一肚子的不滿也有對酆都府的怨氣。
“如我剛才所說......”
辛雋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似是在斟酌自己的用詞,抑或者在觀察著曾允的反應(yīng)。
在表露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曾允已然沒有了方才那股氣勢,本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這般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辛雋的面目表情,顯得有些滑稽。
似乎有了腹稿,辛雋淡淡開口。
“我授你一道功法,至少讓你能夠活在南都城內(nèi)?!?p> 這般微妙的語調(diào),曾允反倒沒有先前見時候那么提心吊膽,舒了一口氣出來。
“果真嗎?”
辛雋見允松懈了警戒,笑容更為燦爛。
“我是真想幫你,你信嗎?”
“信?!?p> 曾允回答得相當(dāng)之快,非常果斷。
因為眼下也由不得自己信不信辛雋了。
說得更為直白一些,自己就沒有回旋的余地。
“非常之好。”
不等曾允反應(yīng)過來,辛雋五指成爪按壓在了曾允臍下的三寸位置。
一股力量順著辛雋蒼白的手奔入曾允的體內(nèi),曾允承受著這撕心裂肺的疼痛,只覺得意識只在半夢半醒之間。
幾息的功夫,力量全然灌注到了曾允體內(nèi)。
曾允只覺得渾身充滿了精神,有一種急需釋放的沖動。
“現(xiàn)在的你,完全有能力存活在南都城內(nèi)......那些瞧不起你的.....蔑視你的.....視你為螻蟻的.....都將成為你的刀下亡魂?!?p> 那聲音縹緲,卻又近在耳畔,宛若惡魔的低喃,使得曾允精神恍惚。
“這書冊交付給你.....召集一批和你同病相憐的人手....剩下的你該知道怎么做.....”
緊緊攥著辛雋交給自己的手冊,氣勢不同于先前。
“官差老爺,小的要好好謝謝你啊......”
似乎這股力量,給足了曾允底氣。
含著暴戾的一刀落下,帶出了呼嘯的破空之聲。
這一刀斬落在了辛雋的身上......
辛雋并沒有回避的意思,或者是沒有預(yù)料到。
身影隨著刀光的消逝而被分為兩半,只是晃動了幾下,便成了一灘墨水。
“呸!原來是腌臜鬼物!”
曾允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語氣中帶著不屑。
似要將方才受到的窩囊全數(shù)發(fā)泄出來。
但這力量來得真實,不停地在曾允四肢百骸內(nèi)游蕩,令得他涌上了一股喜悅之情。
摩挲著手中的冊子,曾允冥思了一會兒。
“這鬼物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縱然自己有了力量,也是獨木難支。
到時候被酆都府的差官發(fā)現(xiàn)了,自己也是有口難辯。
不如先發(fā)展一下自己的勢力......
和自己一樣,被流放到南都城內(nèi)的兇犯......
心意擺定,曾允便大踏步地離開,囂張霸道的氣焰漲了不少。
只是沒有注意到腳下的變化。
待到曾允離開后,那化在地上的墨水慢慢塑身成型。
“兇徒只要一朝脫困,便會露出獠牙?!?p> “當(dāng)真是兇性不改.....”
“不過,這才給靜如死水的南都城帶來了趣味。”
辛雋望著已然遠(yuǎn)去的身影,并未有惱色。
只是那詭異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