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京的天氣有些奇怪,夏季似乎格外漫長,直到十月初的時候方才感受到一絲秋日的涼意,然而轉(zhuǎn)眼到了十月底,這天氣卻是驟然冷了下來,仿佛一下子由夏季轉(zhuǎn)進入了隆冬時節(jié)。
半個月前的那場刺殺到底是沒有查出來任何線索,沒辦法,幾名刺客都被林清樾給殺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而那幾具尸體也在林清樾的授意下被衛(wèi)風給一把火燒了,雖然衛(wèi)風也不明白郡主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些日子期暢閣倒是出奇的安靜,之前被孫側(cè)妃塞過來的那幾個人在那晚之后也徹底老實下來,她們甚至不敢再出現(xiàn)在林清樾面前,林清樾也懶得理她們,每日依舊該干什么干什么,或者去裕羲堂幫云靜姝照顧林清晏,或者就自己在期暢閣后面的小花園里練功,偶爾約上慕容蓁和葉綰出去閑逛,雖然只在賞菊宴上見過一面,但三人卻是儼然已經(jīng)成為了好友。
同時林清樾也暗暗注意著采芳院那邊的動靜,上次之后,孫側(cè)妃的那個親信孫同被林業(yè)罷免了統(tǒng)領的職務,還打了一頓,雖然孫側(cè)妃的地位并沒有受到影響,依舊管著府中的事務,但到底是被滅了幾分氣焰,也稍稍安靜了許多,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背地里她卻是迫不及待地往各處安插自己的人手,還給自己的娘家孫家送了幾次信,讓他們送幾個人過來,這些事林清樾知道了也只是笑笑,隨她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林清嫻在那一夜之后仿佛被嚇壞了,每日只待在自己的吟霜齋,只除了吏部尚書之女薛嬋兒曾派人來邀請過她一次就再沒出過門,見到林清樾也是繞道走,跟見了洪水猛獸似的。
對此林清樾很無奈:本郡主真的有這么嚇人嗎?
十月二十九,上京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偌大的上京城一日之內(nèi)換上了銀裝,慕容蓁派人來傳信,邀林清樾和葉綰明日去碧陽湖賞雪,林清樾想了想,先去了一趟嵐熙院,云靜姝知道了自然應允,女兒能交到朋友她也十分欣慰。
林清樾又陪著云靜姝說了會兒話,云靜姝的精神看起來有些不濟,林清樾便讓墨棋和硯書先服侍母親休息,自己退了出來。
出了嵐熙院的門林清樾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輕嘆了口氣,母親在憂慮什么她自然知道,大哥這病都斷斷續(xù)續(xù)一個多月了,總也不見起色,前幾日她收到了師兄的回信,信上說他前些日子去了梁國,因為一些事情被絆住了腳,這才晚了,不過沒什么大事,總歸這幾日就要到了。
雖然對于不得不麻煩自家?guī)熜炙睦镆灿袔追謶M愧,畢竟她知道師兄并不是真的閑云野鶴、無所事事之人,但眼下也沒別的法子了,盤算著之后再還了師兄這個人情吧!
回了期暢閣,余嬤嬤迎上來問林清樾是否已經(jīng)跟王妃一起用過晚膳了,林清樾揮揮手表示自己不餓不想吃,便打發(fā)了風辭和雪賦去吃飯,自己一個人回了屋子。
剛在桌邊坐下,林清樾突然神色微動,側(cè)首看向了屋子的角落,然后緩緩起身走過去,那里的柱子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插了一把十分精巧的小型匕首,鋒利的刀刃幾乎整個沒入了柱子中。
林清樾秀眉微挑,伸手將那把小匕首拔了出來,放在手里把玩著,目光卻是移向了窗外,外面雪還沒有停,院子里、房頂上到處都是一片雪白,她的嘴角彎了彎,“既然來了,便好好算一算帳吧!”
這一晚林清樾早早便睡下了,她素來沒有讓丫鬟守夜的習慣,因此風辭、雪賦、余嬤嬤等人也都早早回去休息了。
過了子時,原本躺在床上熟睡的林清樾驀然睜開了眼,翻身起床,沒有驚動任何人,拿起掛在床頭的劍直接從窗口掠了出去。
夜間的上京不復白日的喧囂熱鬧,到處都是一片靜悄悄的,地面上厚厚的積雪反射的光芒將原本漆黑的夜照得亮如白晝,在這片靜謐之中,只見一個人影形如鬼魅般穿梭在街巷之間,腳步踩在雪地里只發(fā)出一聲輕微的聲響,然后迅速化為無聲,不多時,另一個人影也快速掠過,兩人一前一后,在這寂靜的夜中飛快的穿梭。
終于,前面那人在一個看上去十分破敗的院子里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過神來,細看之下,此人一襲黑袍掩面,讓人看不清他的相貌,不過看身形應該是個男子,他靜靜的站立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咻!”破風聲從身后響起,緊接著一道銀光毫不留情的襲來,直指黑袍男子的后腦勺。
“鐺!”金鐵相撞的聲音響起,只見那黑袍男子輕飄飄的揮了揮袍袖,那疾射而來的銀光頓時一窒,然后便被撞得倒飛了回去。
素手握住倒飛回來的長劍,林清樾的身形也隨之落在了這個破舊的院子里,望著眼前的人影沉默不語。
“呵呵,這么久未見,卿云姑娘的脾氣還是這么大??!”黑袍男子緩緩轉(zhuǎn)過身,他的聲音溫和中卻仿佛帶著蝕骨般的纏綿悱惻。
林清樾有些嫌棄地撇了撇嘴,這家伙,還是不會好好說話。不過她顯然沒有與眼前之人閑聊的打算,反而直接提劍砍了過去,“少廢話!打贏我再說!”
“嘖!”黑袍男子似乎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既然如此,本座也想看看,卿云姑娘這些日子到底長進了多少?!?p> 小院原本的平靜瞬間被打破,兩人的出手皆是毫不留情,林清樾手中長劍靈巧地翻了一個劍花,直接欺身刺了過去,黑袍男子左手揚起袍袖,只見其手中亦握了一柄長劍,右手拔劍而出,有些低沉的劍吟聲陡然響起,仔細看去,卻是一把玄鐵劍,劍身光芒黯淡,但卻隱隱散發(fā)著嗜血般的兇煞氣息。
“鏘鏘鏘!”金屬相撞的聲音不絕于耳。借著積雪反襯的光亮,只見院中兩道身影你來我往,鋒利的劍氣肆虐開來,仿佛能割裂這雪夜里的颯颯寒風。
林清樾俏臉凝重,卻不敢有片刻分心,出劍即是快準狠,招招刺往要害,但卻被對方一一抵擋下來,一連幾十個回合,她的呼吸也不由得亂了幾分。
而黑袍男子看上去卻是游刃有余的多,他的身形來回穿梭,手中玄鐵劍看似只是輕描淡寫的揮出,卻將林清樾急促的攻勢瞬間化解,甚至還有心情談笑幾句,“卿云姑娘今日似乎火氣頗大啊,本座聽說姑娘如今已是郡主之尊,不同往日,在下山野粗人,可是入不得郡主的眼了?”
林清樾不答,瞅準一個空檔,直接刺向了黑袍男子的胸口,男子似是低低的笑了一聲,腳下一滑,重心便向下沉去,緊接著一個抬腿掃向林清樾,后者凌空翻身,不想剛落地迎面又是一掌,因著地面濕滑,站立不穩(wěn),措手不及之下身形便向一邊倒去,慌忙以劍拄地,勉強支撐著自己站直了身體,下一瞬脖頸一陣涼意襲來,黑袍男子的玄鐵劍已經(jīng)直指她的咽喉而來。
“我輸了?!绷智彘忻鏌o表情地注視著眼前的黑袍男子,不過語氣中卻沒什么不滿,最多有點不甘心而已。
黑袍男子收了劍,語氣中像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卿云姑娘,唔,不對,如今該是郡主了,郡主倒是讓本座刮目相看啊!”
林清樾輕哼了一聲,收了劍,方才冷笑道:“今日本姑娘可不是來和月隱公子敘舊的?!?p> “哦?”月隱公子的聲音依舊溫柔蝕骨,“還請郡主指教。”
“月隱公子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糊涂?”林清樾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大名鼎鼎的修羅殿主,見對方不答才輕哼了一聲,取出一個物件拋了過去,“前些日子本姑娘機緣巧合撿到一物,像是你修羅殿所遺失,不知月隱公子該如何謝我?”
月隱公子伸手接過了那飛過來的物件,借著積雪的反光,他看清那是一枚令牌,事實上,在他的手觸碰到那物件的瞬間他立馬就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了,那是只有他修羅殿的人才有的修羅令!
黑袍下的男子微微蹙眉,一枚修羅令或許算不了什么,可如今這令牌卻是出現(xiàn)在了林清樾手上,他可不會相信這真的是她撿到的,那么只有一種可能,修羅殿下屬的殺手中有人對她出手了,并且還失敗了,最重要的是,他這個殿主對此一無所知……
小院周遭的溫度驟降,連空中飄落的雪花仿佛都要被凍住一般,一股森然的煞氣和殺意猛的自黑袍男子身上散發(fā)出來,林清樾卻好像沒有感覺到一般,眼神沒有任何波動,反而雙手抱胸,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沒想到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月隱公子對屬下倒是寬容得很,我勸公子還是早日清理一下門戶,免得后院起火傷及自身,我想公子的仇家應該不少吧?”
月隱公子沉默了半晌,方才對著林清樾抱拳,聲音也鄭重了許多,“卿云,這次的人情,我記下了?!?p> 林清樾滿意地點點頭,眼底突然多了幾分狡黠,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被月隱公子抬手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放心便是,本座自有計較?!痹码[公子沒有絲毫要繼續(xù)停留的意思,說完直接轉(zhuǎn)身腳尖一點便掠出了院子,眨眼間消失不見。
“……”被扔在原地的林清樾半晌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