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說笑了一會兒,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有侍女來請眾人去正殿等候?qū)m宴開始。
到了正殿自然不能再如原先那般隨意,眾人都走到事先已經(jīng)安排好的座位坐好,林清樾坐下剛一抬頭便對上了一道陰鷙的視線。
楚紹軒舉著酒杯,目光死死地盯著她,有意味不明的情緒在眼底暗涌。
林清樾覺得有點好笑,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移開了目光,然而楚紹軒的視線實在太過明目張膽,就連旁邊的林清嫻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妹妹,那是成王世子,他……”猶豫了一下,林清嫻還是開口低聲提醒道。
林清樾神色不動,只道:“不用管他,他不敢怎么樣?!?p> “哦?!绷智鍕箲艘宦?,又忍不住看了楚紹軒一眼,不知是他的目光太駭人還是怎的,她開始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你不舒服?”林清樾看她一眼,低聲問道。
“沒……沒有?!绷智鍕沟椭^,“我沒事?!?p> 林清樾想了想,倒了杯茶遞給她,不過卻沒再多說什么。
另一邊楚紹軒還在用那種略顯詭異的目光盯著這邊,林清樾雖然不怎么在意他的蓄意挑釁,但任是誰被人這么盯著心情都不會很好,在她第五十八次思考該把這家伙團成團揍成什么形狀的時候,突然有人走到了楚紹軒跟前,隔開了他的視線。
林清樾望過去,挑了挑眉,沒想到只過了大半個月,何茗楓居然已經(jīng)痊愈的差不多了——最起碼表面看上去十分無恙,一點也看不出不久之前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樣子。
只見何茗楓湊上去不知道跟楚紹軒說了什么,后者立馬一副被勾起了興趣的樣子問東問西,何茗楓干脆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兩人熱火朝天的低聲交談,橫豎這兩位都是人盡皆知的紈绔,也沒人覺得他們湊在一起有什么奇怪。
雖然兩人沒聊多久何茗楓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但楚紹軒明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也顧不上再跟林清樾較勁了。
林清樾朝何茗楓看過去,后者臉上掛著散漫的笑容,端起茶杯遠遠的朝自己敬了敬,林清樾笑笑,也端了茶杯朝他點點頭,然后低頭抿了一口。
林清樾知道何茗楓這是在為上次她助他回京道謝,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的確無需言明。
何茗楓放下杯子朝林清樾眨了眨眼,目光還有意無意地往某個方向瞟,林清樾看過去,緊接著便撞入了一雙幽深如寒潭一般的眼眸。
林清樾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表面上神色未改,還十分淡定地朝楚云瀾點了點頭,然而內(nèi)心里卻沒那么平靜了。
好像哪里有點不對勁,林清樾思索著,腦海中快速回憶了一遍從自己進入這座大殿后的每一個畫面——沒有,完全沒有關于楚云瀾的任何一點印象,甚至連眼神的余光都沒有捕捉到關于他的一絲一毫。
這個人,安靜地坐在那里,仿佛自成一個角落——存在感太低了,低到哪怕是距離他最近的人,都能忽略他的存在。
“想什么呢?”
冷不防一只手突然伸過來輕敲了敲她面前的案幾,林清樾這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
“母親?你過來了?皇后娘娘那邊……”
“皇后娘娘精神不濟,說了幾句話便都散了,只是你們兩個……”云靜姝看看林清樾,又看看林清嫻,“我一來便看到你們各自都在發(fā)呆,這是怎么了?”
“無聊唄!”林清樾笑了笑,故作輕松地道,將方才心里的那點不對勁暫時擱置到了一邊。
林清嫻則有些慌張地低下了頭,“沒……沒什么,只是,我是第一次進宮,有些緊張?!?p> 云靜姝沒說話,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掃,過了片刻,才道:“罷了,安靜坐著吧,宴席馬上就要開始了。”
“大哥他們還沒回……”林清樾話說到一半,便看到林清晏和林業(yè)一起出現(xiàn)在了殿門口,朝這邊走了過來。
“大哥!”林清樾抬手小聲打了個招呼。
林清晏笑笑,在她身旁坐下,林業(yè)則走到云靜姝身旁,坐下時偏頭低聲朝林清樾訓斥道:“宮宴之上,嬉皮笑臉成什么樣子?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還不坐好!”
林清樾抿嘴不說話,反正不管自己怎么著,看自己不順眼的人都會繼續(xù)看不順眼,她自覺坐得挺正的。
倒是云靜姝皺了皺眉,開口正要說什么,便聽到內(nèi)侍一聲高喝:
“陛下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晉王殿下到!齊王殿下到!瑞王殿下到!”
大殿眾人立馬起身跪拜,“恭迎陛下、皇后娘娘!”
永寧帝攜尹皇后在上首坐下,方才揮手道:“眾卿平身,今日就當是家宴,眾位愛卿不必拘禮。”
“謝陛下!”
眾人紛紛起身落座,楚亦衡、楚亦暄和楚亦霖也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奇怪,怎么不見桓王殿下?”林清嫻忍不住低聲喃喃道。
只是她話音剛落,林業(yè)便扭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林清嫻嚇了一跳,忙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林清樾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若有所思。
待眾人都落座,永寧帝宣布宮宴開始,緊接著一群身著彩衣的舞女魚貫而入,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彩帶飛揚,令人眼花繚亂。
一派歌舞升平中,楚亦衡率先舉杯起身道:“父皇,兒臣敬您一杯,愿父皇圣體康泰,愿我大楚國運昌盛?!?p> 永寧帝滿意地點點頭,舉杯道:“好,衡兒有心了?!?p> 有晉王殿下起頭,眾位皇子大臣也紛紛舉杯,依次向永寧帝敬酒。
酒過三巡,殿里原本還有些緊張肅穆的氛圍才逐漸變得松快起來,眾人或互相敬酒,或低聲交談,一眼望過去倒是一片其樂融融。
永寧帝執(zhí)著酒杯,似乎在認真欣賞眼前的歌舞,然而余光卻一直瞟向某個方向。
云靜姝與林業(yè)夫婦倆相敬如冰,即使在這樣的場合也誰都不愿意搭理誰。他們身后,林清樾正看歌舞看得津津有味,林清晏似乎不大喜歡這樣的場合,一直低頭不語,至于林清嫻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望向殿門口的方向。
突然,內(nèi)侍一聲高喝,“桓王殿下到!”
這一聲高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清嫻幾乎是立即轉(zhuǎn)頭,連眼神都亮了起來。
只是楚亦辰的步伐卻有些匆忙。
“喲,三弟一向勤勉,怎么今日卻遲來了這么久?可是讓父皇好等啊!”楚亦衡出言譏諷道。
楚亦辰卻沒理會,直接走到殿前跪下,沉聲道:“父皇恕罪,非是兒臣故意來遲,只是方才兒臣接到消息,北靖使者已經(jīng)進京,現(xiàn)在正在宮門外等候?!?p> 此言一出,大殿中靜了一瞬,先前傳回的消息分明說北靖使者最起碼要到年后才會入京,怎的在此刻說來就來了?
“呵,北靖使者入京?這樣大的事,怎么偏偏只有三弟一個人知曉?”楚亦衡依舊不依不饒。
楚亦辰看他一眼,沉聲道:“皇兄莫不是忘了,父皇前日才下旨,命我準備接待北靖使者的一切事宜,今日宮中盛宴,我怕出現(xiàn)紕漏,特地在宴前派人去盯著,北靖使者今日突然到訪本就始料未及,誰知他們?nèi)刖┖蟛⑽聪惹巴A站,而是直奔皇宮而來,兒臣接到消息時,他們已經(jīng)趕至宮門口了,事發(fā)突然,兒臣實在來不及向父皇請示,只能先趕去安頓,以免失了我大楚禮數(shù),落人口實,還請父皇恕罪。”
楚亦辰這番話任是誰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他兢兢業(yè)業(yè),為防紕漏,即便是除夕也安排人時刻盯著,果不其然,意外出現(xiàn)了,北靖使者提前到訪,多虧他事先有安排,這才能趕得及過去處理,相比起來,宴席上遲到一會兒能算是什么大事兒?
林清樾微微垂眸,回想起宴前在花園里撞見他時,他還是一派悠閑的模樣,之后也沒見他再回到殿中,這前后時間間隔不長,若真如他所言,那時候他應當已經(jīng)得知消息,在“匆匆”趕去的路上才對。
而北靖使者……林清樾想起昨日在茶樓遇見的北靖四皇子和七皇子。
呵,這倒是有意思了。
大殿中原本的寂靜化作了竊竊私語,過了片刻,只見端坐在一眾文臣前方的一個中年男子突然起身道:“陛下,此番北靖使者不告而來,分明是蓄意挑釁,更何況此番本就是北靖主動求和,如今又此番姿態(tài),可見其心不誠,不如晾他一晾,以示我大楚國威?!?p> 這中年男子與云敬儒相對而坐,身份已經(jīng)很明顯了,正是當朝右相尹少合。
“臣以為不妥?!痹凭慈逭酒鹕淼?,“北靖使者此舉雖有挑釁之意,但來者即是客,自當以禮相待,方顯我朝禮法有度,此乃大國本色,更彰顯陛下胸懷寬廣,包容天地?!?p> 尹少合輕哼道:“依左相所言,北靖如此挑釁,我大楚還要將其奉為座上賓不成?”
云敬儒笑道:“右相言重了,今日本就是宮宴,皇恩浩蕩,陛下特與我等同樂,既有遠客到訪,請過來一起便是,多幾個人又有何妨?陛下心胸開闊,又豈會計較這些?”
“你……這……”
尹少合還要分辨,卻見永寧帝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亦辰,你去,傳朕旨意,今日除夕,朕特請北靖使者與我朝臣工同樂,以賀新禧?!?p> “兒臣遵旨!”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