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這個好辦
老皇帝在處理了一會兒政事之后覺得心里還是有些煩悶,于是就起身對著一旁的王公公道,“陪朕出去走走!”
“哎!”王公公躬身應(yīng)著,跟著就上前去攙扶著他下丹陛,“最近西園那邊的暖房里有幾株那個山茶花開得正艷,陛下要不要去瞧瞧?”
“西園?西園的那個梅花還有在開么?”
“在,在呢,也開得正艷!滿園子都是那個梅花的清香味兒,可好聞了!”
老皇帝就道,“讓人去修剪些枝條回來,送去東宮,阿黎喜歡這個味道,東宮今年的梅花開得晚。”
王公公就側(cè)身看向身后跟隨著的幾個小太監(jiān),“去吧,按照陛下剛才說的去做!”
“喏!”兩個小太監(jiān)急忙就轉(zhuǎn)身而去。
王公公隨即就對著老皇帝笑道,“陛下這還真是時時都記著小公主的喜好。”
老皇帝就道,“朕的嫡系孫輩中也就只剩下她那么一根獨苗了,還不準(zhǔn)朕多寶貝些她啊?”
王公公就笑道,“是,陛下所言極是!”
老皇帝停下腳步,目光就看向東宮的方向,“話說她們姑侄倆也有些天沒進(jìn)宮來了?”
王公公掰著指頭算了一下,“是,差不多快一旬了?!?p> 老皇帝就道,“去東宮轉(zhuǎn)轉(zhuǎn)!”
“哎,好!”
“小功不賞,則大功不立,小怨不赦,則大怨必生,賞人不服,罰不甘心則叛,賞及無功,罰及無罪者酷,聽讒而美,聞諫而仇者亡,能有其有者安,貪人之有者殘。小公主,這幾句話可知是何意?”
老皇帝剛走至草軒處,然后就聽到歐陽業(yè)問蕭黎,老皇帝就止住了腳步,門口守候的幾個宮人太監(jiān)們見了老皇帝就欲行禮,老皇帝就朝他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別出聲,跟著蕭黎那帶著些許稚嫩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嗯,阿黎大概明白一些。”
“哦?那小公主就按照你所理解的意思給復(fù)述出來一下,”歐陽業(yè)就道。
“是,先生!”跟著蕭黎就道,“這幾句話主要體現(xiàn)的是‘賞’與‘罰’,是說在對待下屬功勞和過錯的時候要賞罰分明,不能因為人家的功勞小就輕易的忽略,認(rèn)為不值得去獎賞人家,但是當(dāng)人家有過錯的時候卻反而死抓著不放,這樣勢必就很容易讓人因為一點小小的過錯或者過失生出大的怨恨來。
如果賞罰不明,該獎賞的時候沒有給與獎賞,或者是賞賜了不該賞賜的,該懲罰的時候沒有給與懲罰,或者是懲罰了不該懲罰的,那么問題也就出現(xiàn)了。
若果聽到讒佞之言就十分高興,聽到忠諫之言便心生怨恨,那么結(jié)果就只會自取滅亡。
還有就是一個國家的富足不是體現(xiàn)在一個人或者幾個人身上的,而是體現(xiàn)在整個國人,天下老百姓們身上的,所謂藏富于民就是這個道理,只有老百姓們都富裕富足了,國家才是真正的繁榮,國家也才會更加的安定,如果總是一味地貪圖別人家的那點東西,而且還不知道滿足,必然將會遭來別人的伺機報復(fù)?!?p> 歐陽業(yè)在聽了她的解釋之后,就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不錯,理解的很透徹!不過小公主還是要時刻地謹(jǐn)記,那就是無論是賞還是罰,一定是要公平,公正,公開,讓每一個人都能心服口服,賞和罰,它們本就有著自身的屬性,在執(zhí)行的過程中一定要發(fā)揮好它自帶的優(yōu)勢,萬莫起了相反的作用!”
“是,老師!”
甫一抬頭間,歐陽業(yè)就看到了站在大門處的老皇帝,他隨即就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然后起身見禮,“陛下?!”
蕭黎扭過頭去,就果然看到了自家皇祖父的身影,遂也就起了身,“皇祖父?!”
老皇帝走進(jìn)屋來,“好了,好了,都不是什么外人,那些禮節(jié)性的東西都免了吧!”
“是,陛下!”
“是,皇祖父!”
“剛才講的是《素書》?”老皇帝就問。
歐陽業(yè)就點了點頭,“是!今日講道義章的結(jié)尾部分。”
“前面幾章都已經(jīng)弄清楚了?”老皇帝又問,只不過這話他是看著蕭黎問的。
蕭黎就點了點頭,“嗯,孩兒都弄清楚了?!?p> 老皇帝就在一旁的空位上落了座,“那好,那皇祖父就考考你!”
蕭黎就道,“皇祖父敬請出題!”
看到她那一副自信滿滿的神情,老皇帝就道,“那你就先將本德宗道章給背誦一遍。”
“是!夫志,心獨行之術(shù)。長莫長于博謀,安莫安于忍辱,先莫先于修德,樂莫樂于好善,神莫神于至誠,明莫明于體物,吉莫吉于知足,苦莫苦于多愿,悲莫悲于精散,病莫病于無常,短莫短于茍得,幽莫幽于貪鄙,孤莫孤于自恃,危莫危于任疑,敗莫敗于多私?!?p> 蕭黎一口氣,不帶任何停頓地就將這一段給背誦出來了,老皇帝很滿意,就繼續(xù)地考校著她道,“那么再說說你對這幾句話的理解吧!”
蕭黎就道,“此言中的‘志’是說一個人要有精神層面上的特立獨行,而要做到這一點絕非是那種簡單盲目膚淺的一意孤行。
所謂的特立獨行,最大的能力莫過于謀全局,最大的堅毅莫過于忍辱負(fù)重,最杰出的榜樣莫過于修德,最大的快樂莫過于好善,最神奇的事情莫勝于至誠,聰慧源于明辨,吉祥源于知足。
苦難源于多欲,悲傷莫過于意志消沉,病情莫過于捉摸不定,短視莫過于小利,心魔源于貪欲,孤獨源于恃才傲物,內(nèi)訌源于猜疑,敗政源于自私。
總之,這幾話的意思是說人要以‘德’為本,以‘道’為徑,只有時刻地記得這兩字的深意方才能做到‘世人皆醉而我獨醒’的境界,也才能獲得心靈上的安全感,從而找到一條通往最大利益的坦途。正如《老子》所言,大道甚夷,而人好徑!
一個人立身的一個秘密無非于四種,權(quán)、利、位、勢,但是很多人在追求這四樣?xùn)|西的時候往往都會遺忘或者拋棄‘道’與‘得’,最后反被這四種東西所累和所反噬!”
她的回答很完美,也很令老皇帝滿意,“嗯,不錯,回答的很好,看來你確實有在好好地讀書,那皇祖父就再考你一題。”
“是,皇祖父!”
跟著老皇帝就將今日朝堂上的事情給他們師生倆說了,然后老皇帝就問,“阿黎覺得可用何種辦法來穩(wěn)住那些想要遷往西齊的商賈巨富們?”
歐陽業(yè)也就一臉帶笑地看著她。
蕭黎在略想了一下就道,“簡單啊,皇祖父您可以雷霆雨露,恩威并施!”
老皇帝和歐陽業(yè)就相互地看了一眼,然后老皇帝就道,“哦?怎么個雷霆雨露,恩威并施法?說具體點!”
蕭黎就道,“皇祖父您可以先下一道圣旨,以最快的速度發(fā)往各州縣郡,那就是不準(zhǔn)許那些商戶大戶們遷往他國,若是有人膽敢違抗皇令,那就直接將他們家的所以產(chǎn)業(yè)都沒收了歸國庫,看他們還怎么遷往他國?這就是雷霆和威懾!
至于雨露和恩施嘛,皇祖父您可以再下一道圣旨,那些商戶地主們不是想改換門庭嘛,這個好辦,皇祖父您就直接開個恩科得了!”
“開恩科?”老皇帝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就連歐陽業(yè)也是好奇不已。
蕭黎就點頭,“對啊,開恩科,就是通過考試取仕,凡是我大魏的子民,不管是寒門學(xué)子,還是富賈商戶家的子弟,只要他們是讀書人,就都就可以參加由朝廷組織的恩科考試,考中了的就可以入朝為官。
西齊開了個賣官鬻爵的先例,可我大魏卻開了個恩科考試的先河,兩相比較,高下立見,這樣不僅沒有折損我大魏朝廷的威嚴(yán),同時也向世人展示了皇祖父您那寬如瀚海的胸襟。
以往咱們大魏的官員不是世襲制就是推薦制,可還從來都沒有通過考試取仕的,皇祖父您給了他們這個公平,公正,公開,證明自己能力和實力的機會,孩兒敢肯定全天下的寒門學(xué)子和富家子弟都會感念您的恩德的。
其實像那種靠世襲制和推薦制取仕的行為是有很多的弊端的,比如說某個人明明自己就智力低下,或者是能力平平,可就因為他的祖上有功績,所以他便能在他的長輩逝去或者退下來之后自己襲承爵位和官職,從而就一步登天了。
那個淮陰侯沈弼就是個最好的佐證,他明明什么能力功績都沒有,就是個十足的紈绔跟無賴,可就因為他的先祖早些年跟隨著高祖皇帝打天下掙了點功勞被封了侯,所以他也就沾光承襲了侯爵。
像很多那些個明明很有能力,又人品貴重的寒門子弟及富家子弟,就因為家貧,沒有背影,又或者受商戶人身份所累,終身都得不到人的青睞和重用。
皇祖父,這是不公的,不僅是對天下老百姓不公,同時也是對您和對朝廷不公,像那種明明沒有能力,卻又占著高位的人,不是尸位素餐是什么?
皇祖父,有時候您在處理政事的時候,面對這種情況也是很頭疼的吧?您明明拿著高官俸祿地養(yǎng)著他們,可他們卻是什么事也為您做不了,最后還要您自個兒去做,那得是多累???
若是讓他們將那個位置騰出來,交給那些有能力的人去做,皇祖父您一定會輕松很多的!
像那種寒門子弟,很多都是出身于農(nóng)家,所以他們更會懂得四時稼穡,可以做制粟都尉,稻田使者,太倉令,太倉丞,籍田令,籍田丞等官員。
像那種出身于富賈商戶人家的子弟他們對經(jīng)商和算賬一途上應(yīng)該很有心得,到時候倒是可以到那些州郡縣上去掌管地方財政,如鹽鐵,其他礦業(yè),和州郡縣賦稅錢糧方面的。
皇祖父,您只要將這道圣旨一下,想必很多那些想要遷往他國的富賈商戶們就會即刻地歇了那份心思的,畢竟您給了他們改換門楣的機會,在自己的國家就能實現(xiàn)的愿望,還干嘛跑去別個國家,哪是得多勞神費力???
再說,他們在他國也未必就混得開,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就算是再有錢,但那也是人家的地盤兒,哪有在自個兒國家來的舒心只在?
最最關(guān)鍵的一點是,皇祖父您將這公平競爭的機會給到他們了,能不能考中那就得看他們個人的本事了,若是考不中,那他們也怪罪不到您的頭上,因為機會都是公平的,是他們自己沒有把握住,能怨得了誰?
若是能高中,除了證明他們自身的能力與實力以外,這也是為我大魏的朝廷培養(yǎng)新生的人才不是?”
老皇帝就問,“怎么取仕?由誰出題?”
蕭黎就故作沉思地想了一會兒,隨即就雙眼一亮,“嗯,有了,為了以示我大魏朝恩科的公平公正,我們可以將這考核分為四個階段進(jìn)行,題型也由簡入深。
第一個階段的考試就是我有大魏朝的學(xué)子們都能參加,這種就叫鄉(xiāng)試吧,由各地郡縣主持考試本地人,由縣令做主考官,可以安排其他的一到兩個人作為輔試官,取中了的方能進(jìn)入到下一輪考試。
這一輪考試是要在州府進(jìn)行,所以就叫府試吧,這個各省的主考官就由皇祖父指派,取中了的就被稱為什么呢?這個就由皇祖父您讓人去想吧,阿黎只說步驟。
在這一輪中被取中了的人就可以進(jìn)入到第三輪的考試,這一場考試在京中進(jìn)行,就叫會試吧,就是匯聚天下英才之地意。
這一輪考試通過了的方可進(jìn)入到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的考試,這一場考試是由皇祖父您出考題,就是結(jié)合當(dāng)下天下局勢考他們的策論,所以就叫殿試吧。
凡是通過這些考試的那基本上就是我大魏天下治理的人才了,凡是通過了皇祖父您的殿試的,那基本上都是我大魏朝的頂尖人才了。不過經(jīng)過這么幾輪考核下來,那些學(xué)子至少得十年寒窗苦讀?!?p> 老皇帝和歐陽業(yè)在聽了她的這一番言辭之后,都就激動不已,這孩子果然是聰慧得緊啊,簡直就是活學(xué)活用,兩人熱切地對望了一眼之后,老皇帝就點頭道,“嗯,不錯,你的這個提議很是不錯,不過考他們什么?”
蕭黎就道,“都可以呀!像律,醫(yī)學(xué),武學(xué),算學(xué),書學(xué),書學(xué)中可就多了,四書和五經(jīng)中都可以出題。”
兩人的內(nèi)心里就更是震撼得不行,這孩子簡直是太聰慧了,估計幾百年以內(nèi)都很難再出一個,老皇帝就看向一旁的歐陽業(yè),“嗯,這個提議確實很不錯!到時候倒是可以在朝堂上議一議!”
歐陽業(yè)久用力地點了點頭,“嗯,小公主的這個法子確實不錯,陛下,倘若我大魏朝開恩科取仕,那么我大魏朝必將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相信不出十年陛下您的宏圖大業(yè)便能實現(xiàn)了!”
老皇帝就道,“嗯,朕也希望能有看到那一天的時候!”
歐陽業(yè)就道,“會的,一定會的!”
老皇帝在朝著蕭黎看了一眼之后,就對著歐陽業(yè)就道,“歐陽,記住你曾經(jīng)答應(yīng)朕的!”
歐陽業(yè)即刻起身跪到了他的面前一臉鄭重其事地道,“陛下請放心,臣不敢忘,也不會忘,臣定不辱使命,定當(dāng)竭盡全力!”
老皇帝看著他就點了點頭,“好,好!”
看著兩人故意不將話說透,蕭黎就忍不住地在心里腹誹著:在打什么機鋒?
老皇帝隨即就起身,“好了,你們繼續(xù)上課吧,朕也回去了。”
“喏!”
師生兩人齊聲應(yīng)著。
回去之后,老皇帝就私下里對著王公公道,“這個孩子不簡單吶,好些朝堂上的難題,可是到了她那里卻好似都不是什么問題,都能輕而易舉地就解決掉。
就像這次的這個事情,老實說就是朕都有些覺著頭疼,卻沒想到那孩子只是認(rèn)真地考慮了那么片刻的功夫,她就想出了那么一個完美的計策。”
王公公也是一臉的笑痕,“是呢,小公主向來就聰慧得緊,要說陛下您那么疼寵她也是有原因的呢?!?p> 老皇帝的眼里就染滿了笑意,“朕一定要再多活些年,這樣才能保她平安順?biāo)斓亻L大!”
王公公就點頭,“會的,一定會的,老奴也要好生地保養(yǎng)著自己的身子,這樣才能繼續(xù)地伺候著陛下您!”
說到這里,老皇帝就突然地看著他那雙腿問,“你那個老寒腿現(xiàn)在怎么樣了,可有發(fā)作?”
王公公內(nèi)心里就是一陣感動,“謝陛下關(guān)心,自上回用了長公主給的那個藥之后,倒是好多了,雖然偶爾會發(fā)作那么一兩次,但是痛感卻是沒有以前那么嚴(yán)重了。”
“哦?阿瑜給你的藥?”老皇帝就訝異了。
王公公就點頭,“嗯,長公主說,只有我的身體好了,才能很好的伺候陛下您,所以上回老王爺府上來了一個苗醫(yī),據(jù)說是專治跌打損傷,還有老寒腿方面的,醫(yī)術(shù)很是高湛,然后她就讓那神醫(yī)給我制作了兩瓶兒小藥丸子。”
老皇帝就點了一下頭,然后跟著就問,“那藥丸子可吃完了?還需用再制作一些?”
王公公就道,“還有,還有呢,那藥丸子小,吃著不費,它一瓶兒里還是有一百多顆呢?!?p> 老皇帝又就點頭,“到時候吃完了,需要用到藥材制作,就去庫房找人取?!?p> “哎,謝陛下!”
老皇帝就道,“說什么呢,你也是跟著朕的老伙計了!可不能死在了朕的前頭,那樣朕就真的成為了孤家寡人?!?p> 王公公就道,“不會,不會,陛下活多少年,老奴就活多少年,老奴爭取陪著陛下您到歲月的盡頭!”
老皇帝就笑道,“歲月可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