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兄,請指教。”
“嗯,請!”
簡短的開場客套話音落下,石臺中央的二人身上同時爆發(fā)氣血。風鈞疾步前踏,對面的持扇書生則踮步以迎,將至近身時腳下步法一變,轉踮為踩,姿態(tài)飄逸,兩臂延展,周身氣血隨之變化,隱隱勾出一道飛天白鶴形,令他速度立增,撲身而上。
這書生模樣的學子打的竟是曾十分普及卻極少有人能將之練到高深境地的象形拳。古時靈氣不顯,人之體魄難以企及山間惡獸的強壯兇悍,然而天地自然自有其循環(huán)流轉之理,兇狂若虎,畏乎熊羆,受擾于蜂蠅,無以擒脫兔。萬物相生相克,自有其理,若以形之似效類之別,倒也可因緣那源頭之走獸飛禽,占上幾分拳中道理。
這世上有人行事最惦記規(guī)矩二字,而有些人只就著一個“理”字,循著心中理,揮著拳中理,由此以武犯禁。煉武一途,雖是以體為重,整日苦熬不斷,可若是不明這拳中理,與人斗狠時,拳腳不利,便要落了下風,性命有虞。
因此強身的功法重要,爭斗的技法同樣重要,便如風鈞所在的紀國風家,其家主風烈在戰(zhàn)場所向披靡的憑依便是那一手呼風絕學,可改天地之風向,而功法則是支撐憑依的底氣所在。
只是自天火降臨之后,靈氣復蘇,武學之風復興,天驕紛呈,拳腳技法層出不窮,其中不乏精妙玄奧之技,相較之下,這象形拳所占之理并不出彩。
不過技法高深與否,到了實戰(zhàn),還是得看個人發(fā)揮。而這書生,明顯不屬于象形拳大宗師的范疇,一招一式雖然不拘泥于板眼規(guī)矩,打出幾分靈動,但仍是未能用至上乘境地,缺了不少威勢。
只見他手中鈍口鐵扇拍向風鈞打來的直拳腕部。而風鈞眉毛微挑,未作任何變招,任那蘊有近乎千鈞之力的鐵扇拍中手腕,卻是勁力不減,硬憑著自身四境氣血,無視干擾,一拳印在見勢不妙意圖躲閃的書生胸口。
書生學子面色泛紅,嘴角溢出一絲殷紅的鮮血,臉色變幻陰晴不定,面對著氣息沒有一點紊亂的風鈞,終是認認真真抱拳行禮,叫了認輸。
武者們體魄強悍,若僅是高出一境的普通拳頭,倒也不至于落得個傷筋動骨的下場,頂多吐口血罷了。不過既已煉到這個境界,怎可能只會出如此毫無水平的拳?
所以這一拳,擺明了是對方故意留手,不想將場子鬧得太過難看,而是點到為止,也能留住幾分面子。
縱然心中苦澀,卻也不得不服,誰讓對方的確比自己強上不止一籌呢?
“學兄年紀輕輕,卻境界高深,氣血充沛渾然一體,實在是佩服至極?!?p> “哪里,只是高出一境罷了。只消勤學苦練,學友不日也能抵達這個境界,彼時你我氣血相平,若有閑暇功夫,再比試切磋一番也不遲。”
風鈞同樣抱拳回禮,予以鼓勵。
“學兄說笑了,我這白鶴拳本就并非一流拳法,于人境四境的戰(zhàn)斗中討不了什么便宜。還因為此拳,不得不拜入柔武院中,學業(yè)于女子先生,要知道男女有別,便是再好的先生,教導異性的肌體發(fā)力亦有不逮,若真有幸煉至四境,怕仍是只有被學兄一招制服的份?!?p> 書生苦笑,風鈞微皺眉頭,剛想勸對方不要妄自菲薄,忽地面色一變,一掌推開眼前的對手向后躍去。一邊的督武先生反應也是極快,后發(fā)先至,跳至空中接住了某位從旁側擂臺疾速倒飛來風鈞這邊的落敗學子,而在手掌托住對方身體的一剎,這位先生面色微變,連連拍擊施以巧勁化去沖力,終于在落地之時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令其只是陷入了昏厥,不至于頭破血流。
“怎么回事?”
風鈞驚訝,朝著旁側看去,只見那勝方學子已然沖破另一位督武先生的阻撓,大笑著一躍來至他的面前,氣勢囂張飛揚,帶著侵略性。
雷極宗道子,人境四境巔峰武者,雷勁。
“雷勁,你違規(guī)了!”
完全不顧兩位督武先生難看的面色,雷勁緊緊盯著風鈞,目光灼熱,恣意笑道。
“無趣,學府安排的對手都太弱了,根本打不盡興!風家子,你也如此認為吧?不若不管勞什子抽簽排序,直接戰(zhàn)上一場!”
“既然雷兄想戰(zhàn),風鈞自也是沒有異議?!?p> 風鈞擺出拳勢,呼吸轉換,功法運轉,體內(nèi)血脈逐漸活絡開來,氣血盎然。
“好,那便來!”
“來!”
轟!
話音未落,二人瞬間化為兩道殘影,狠狠地碰撞在一起,發(fā)出震天轟鳴,勁風四泄,此招合乎剛武路數(shù),拼的不是技巧步法,而是誰的肉體更強,氣血更旺!四境對撞,幾可令巨石爆裂,廣廈傾頹,一時之間在場其余人等難以臨進半步。
兩位督武先生對視一眼,皆感難辦,他們俱是四境巔峰的武者不假,論煉武水準,他們與雷勁相差不大,硬要分開兩人也并非難事,只是如此仍會造成傷勢,耽誤后續(xù)比武,結果和不干預沒多少區(qū)別!一時之間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該死,只能讓五境的來,他們才可兼顧周全?!?p> “現(xiàn)在空閑的五境……青鳴!那妮子一定閑著!”
“是極!你且看著他們,莫要引起過大傷殘,我這就去尋她。”
為了準確傳遞信息,二位先生用上了逼音成線的傳音功夫,是以場內(nèi)的風鈞與雷勁并未聽見他們的交談,不過就算聽到,也不影響他們之間的較量。
砰!砰砰!
心臟跳動,鼓動鮮血迅速流淌全身,到了人境四境這一地步,人體大部分部位已經(jīng)錘造完成,即便未曾逆煉血脈,后者在其他結構神異潛移默化的作用下,也要比先前的境界更為強勁有力?,F(xiàn)如今全力催動下,滾滾氣血再一次如火山蘇醒般蓬勃爆發(fā),為這開場的角力再壘千均!
撞擊相沖反震,氣血震力如波紋一樣擴散影響彼此的肉身,數(shù)次震蕩下來,風鈞面色微變,只覺筋麻骨癢,難以為續(xù),不得不泄開力道,后退三步避其鋒芒。
兩位少年腳下擂臺用石乃是可承受四境攻伐的堅硬石材,承受他們對撞的踐踏竟外表無恙,只是當風鈞鞋腳離開時,仍然可見一道清晰的深色印記。
四境巔峰,鍛骨大成!
古道,骨乃生命之本,所以載形體也。骨盛則脂腴,肌肉肅,血氣和。
骨骼支撐肉身,保護臟器,催力貫氣,乃人體不可缺少之架構,而同時,骨可生髓,髓能生血。鍛骨境最終便是要淬煉骨髓,借此孕生出超凡之血,則入煉血境!
二者所修功法差距不大,可風鈞只是初入四境,骨骼淬煉的程度和四境巔峰的雷勁相比不如甚多,自然在純粹的力量韌性上稍遜一籌,明知如此卻仍以剛猛路數(shù)對拼,乃是不智。
雷勁的眸中略過一抹疑惑,而風鈞已然定足回勢再度攻來,自會武開始以來頭一次使出了風家家傳的切風拳,明明手上看不出一點異樣,打出的刺拳卻是迅疾輕快,又有如劍似槍的鋒銳,能夠切開風氣,拳不受阻,更增其速。
然而,風快,雷更快!
雷光乍現(xiàn),雷勁信手擋住風鈞的刺拳,他手掌上游走不停的銀白霹靂竟能在這一觸即退的剎那之間反傷風鈞,觸碰處如同被電擊般一陣麻癢。風鈞連出九拳,拳拳路數(shù)不同,而八拳盡被輕松擋下,最后一拳雷勁沉肘抬膝,截住風鈞一手,后者心中一凜,一記比切風拳更快的炮拳已經(jīng)印上他大開的胸口空門,電光與氣血同時炸開,發(fā)出沉重的悶響。
風鈞跌退數(shù)步,神情凝重,剛剛在炮拳臨身時,他險之又險地用出了柔武技巧側身泄力,避其鋒芒,只是外表看上去頗為狼狽,內(nèi)里并無大礙。
對面的雷勁自開打以來一直皺著眉頭,似乎對他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此刻更是徑直開口發(fā)問。
“你,還在糾結剛柔之分?”
不待風鈞回答,他又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
“且不提最淺薄的剛柔并濟,洛陽學府將煉武劃分剛柔,不過是為那些機緣不夠、天資欠缺的庸人所設!我等有更加寬廣平坦的路途,你應該知道!”
少年語氣漸厲,眼神如電,愈發(fā)明亮。
風鈞沉默,話說到這份上,他業(yè)已明白了雷勁的意思。
既人間剛柔難分,不若忘記剛柔,尋武于天道自然。
若風似水,如雷同電,輕重疾徐,皆為一體。
亦是武道院的第三分院,天武之名道理所在。
“所以快使出來讓我見識一番吧,古代仙人贈予風家祖輩的神通殘篇——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