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心結(jié)
亦如與少桑很是匆忙地離開了敖岸山,說起這其中的緣由,還真是有些一言難盡,或許用匪夷所思來談此事更為恰當(dāng)。
那日他二人在大街上閑逛,正巧聽見兩位大嬸閑談。他們又閑來無事,便站著細(xì)聽了起來。
這不聽還無事,一聽還真是嚇一跳!令兩位大嬸津津樂道的,竟是訛獸一族與昆侖白帝一族一月前的大婚,還用了空前絕后,絕無僅有等甚是夸張的言語,不過再她們?nèi)绾慰滟?,亦如都沒心思去聽。她現(xiàn)在心里唯一的困惑便是:與白帝有婚約的人是她,她人在此,那與白帝大婚的又是誰?
亦如與少桑坐在小板凳上,一起討論了許久,才共同總結(jié)出了一個他二人都懷疑的方向:嫁給白帝的不會是她妹妹奚若吧?為了驗(yàn)證他二人的猜想,他們才疾速朝西南大荒奔去。如果真是奚若,那她不就是罪魁禍?zhǔn)祝靠墒撬H手將奚若推進(jìn)了坑!不行,她得回去同她父君問清楚才行。
二人騰云,少桑在前方開道,她緊隨其后,便能十分省力順暢,看著少桑略顯單薄又有些偉岸的背影,亦如心下思緒萬千,憶起了她離開之前,長老同她說的那些話。
一直以來,長老對她而言,便如同那座神殿一般,是莊嚴(yán)的象征,更有常人不敢靠近的冰冷。那日的長老,卻完全不同。一改往日的黑袍,她穿了身素白的衣裙,面色溫和柔美,整個人看著一點(diǎn)也不冰冷,還對亦如笑了笑。
“這些話,初次見你就想同你說了,只是一直缺少一個契機(jī),昨日少桑來找我,我便知曉契機(jī)來了。”言語之間盡是嘆息之意,長老或許要同亦如說起她娘親之事。
亦如未言語,一直恭敬的站在長老身側(cè),靜待著細(xì)聽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娘親自小便溫柔美麗,又聰慧手巧,自她及笄起,就被族長定為長老人選,本該風(fēng)光無限,備受尊崇,卻因你父君,放棄了所有。之前我不懂,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她只是不想孤寂一生。長老之位,更多的便是這無窮無盡地孤寂?!遍L老抬頭看著天空,神色淡然而期許,似是對敖岸山之外的地方很是向往,奈何她這一生都將被困在這神殿,遠(yuǎn)方只能在夢里抵達(dá)。
“發(fā)現(xiàn)你娘親懷有身孕后,族長大怒,繼任長老之人怎能未成婚便懷胎呢?那時許多姐妹都想為你娘親求情,卻礙于族規(guī)未敢開口,眾姐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娘親被趕了出去。念及過去的情意,后來我們本想時常去瞧瞧你娘親,誰曾想族長竟下令,任何人不得去見你娘親,我們無他法,只得作罷。若不是你父君來晚了,她定會安然度過一生,畢竟她一直都那么良善。”長老低眸看著不遠(yuǎn)處,神情專注,許是憶起了過去的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
“你與你娘親生得還真像,你的事我早就聽說了,還真是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孩子,你便是我夫諸一族的驕傲。愿你能不為世俗所擾,隨心過好這一生?!?p> 長老話本已說完,忽然想起一事,又特意言語了句:“少桑甚好,你能遇見他,也算是一件幸事?!?p> 長老言語之時,亦如都沒言語半句,直到最后離開之時,她才向長老恭敬的一拜,溫聲道謝:“今日多謝您這般悉心的為晚輩解惑,此刻吾心下已一片清明,晚輩告辭了,您自己多保重?!?p> 亦如從記憶里回過神來,將少桑隨風(fēng)亂舞的幾根青絲輕輕挽在他耳后,隨口言語了句:“師弟,謝謝你。”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謝謝你打開了我這么多年的心結(jié)。這些話她實(shí)在是有些說不出口,所以只說了那五個字。余下的話,她只得在心里默默地同他說。
少桑微微轉(zhuǎn)過身,有些困惑地瞧著亦如,轉(zhuǎn)眼細(xì)思了陣,又恍然大悟:“師姐言重了,此乃小事,不足掛齒?!遍L老之事,他并未勸說太多,是她主動提起要與亦如談?wù)勑?。想來這些話長老早就打算同亦如說了,只是一直沒有時機(jī),直到遇見了他。
此番回敖岸山,機(jī)緣巧合下竟解開了亦如這些年來的心結(jié),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二人結(jié)伴,不出一日,便已到達(dá)西南大荒。剛到集市門口,就被一陣刺耳的敲鑼打鼓聲擾了心神!少桑委實(shí)想說,難不成整個西南大荒都已知曉他二人今日歸來,便備了些人敲鑼打鼓,以此夾道歡迎他們?
亦如心下也是狐疑得緊,是誰家娶親嗎?為何這般熱鬧。不過她們西南大荒娶親不是向來都提倡樸素安靜,取的是歲月靜好之意,何時又有了這般喧鬧的風(fēng)俗?今日這事確是有些不符合常理。
亦如正想找個人問問究竟出了何事,轉(zhuǎn)身便見少桑已物色好了一位大叔,此刻正在搭話呢。
“大叔,今日可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為何這大街上這般熱鬧?”少桑低頭,很是好奇的瞅了瞅大街上,又看了看大叔,語氣十分的謙遜。
大叔從自己攤位前走了出來,朝喧鬧的地方瞥了眼,笑嘻嘻地說:“今日我西南大荒確是有大事發(fā)生,還是個天大的喜事呢?!?p> 這大叔說話還真是與少桑頗為神似,說一半留一半,說得不清不楚的,亦如倒想看看,少桑會如何應(yīng)對。
“天大的喜事?莫非是哪家生得俊郎的公子向心儀的女子求親,將要結(jié)這秦晉之好?”八荒之內(nèi),喜事頗多,能稱得上天大的喜事,無非也就是喜得貴子與喜結(jié)良緣,瞧這敲鑼打鼓的,也不像是喜得貴子,那便只剩下喜結(jié)良緣了,也不知他想的對不對,只是胡亂一猜罷了。
聽了少桑之言,大叔露出了贊許欽佩的目光,還忍不住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公子果然聰慧過人,一猜便中,不過這求親之人可不是普通公子,而是小華山錦鳥一族的小皇子,他心儀的女子也不是普通女子,而是我西南大荒即將繼位的女君,你說這是不是喜結(jié)良緣,又算不算天大的喜事呢?”
聽清大叔言語了什么后,少桑臉色略微有些動容,這心里有些拔涼的滋味,霜華這小子又搶先一步,在他之前上門提親了。連著表明心意那次,已經(jīng)兩回了,他算是記下了。
他這未來岳父可別耳根子軟,被霜華三兩句話忽悠著答應(yīng)了這門婚事才是。這般急迫的情況不飛奔,又何時飛奔呢?說時遲那時快,少桑直接拉著亦如,向敲鑼打鼓的方向,疾速奔去。
大叔的話,亦如已然聽見,看少桑面色凝重,又走得這般快,想來他心里定是急得不得了。平日里如此聰明的人,遇見這事怎么就急了呢?她心里有他,不論誰來提親,她都不會答應(yīng)的,他又有什么可擔(dān)憂的呢?
亦如輕輕拉了拉少桑的衣袖,語氣很是溫柔的言語:“師弟莫急,白帝之事后,父君已然知曉,我性子固執(zhí),不是我心中所愿,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嫁。父君已不會隨意答應(yīng)別人的求親?!?p> 少桑微愣了愣,低眸看著亦如展顏一笑:“師姐說的這些我心里都明白,只是有些人卻不得不防!”見少桑這般執(zhí)著,亦如只得一笑置之。
站在大殿外,少桑傻眼了,這鋪滿殿的金晃晃之物是什么,晃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了!這霜華不愧是錦鳥一族的小皇子,果然夠財(cái)大氣粗,只見殿門口是一大片夜明珠,緊接著是一大片綾羅綢緞,再往后是一大片金銀珠寶,最后一大片是玉器字畫。霜華這是將他錦鳥一族所有的財(cái)寶都搬來做聘禮了?還好亦如淡雅出塵,不愛這些俗物。若是換作其他愛財(cái)?shù)呐?,指不定就一口答?yīng)了呢。
看著熟悉的大殿變得如此金光閃閃,亦如嘴角一抽,有些無奈的瞥了眼她父君鐵青的臉,心下真替這位霜華師弟捏了一把汗。
“小華山錦鳥一族霜華,見過訛帝。”霜華一身皎皎白衣立于大殿之上,在晃眼的金光俗氣中脫穎而出,顯得格外遺世獨(dú)立而飄然出塵。
訛帝貴為一荒之主,面容雖生得有幾分清秀,奈何周身卻散發(fā)著凌厲的王者之氣,端坐于大殿之上,只需一眼,便讓人不寒而顫。
見霜華白衣飄飄還十分恭敬的躬身行禮,少桑嗤之以鼻,霜華該不會是有意為之,故意用這些珠寶來襯托他的出塵?少桑再次冷哼了聲,以前念及同門之誼,處處讓著霜華,現(xiàn)在事關(guān)他上萬年的幸福,他是絕對不會再退讓了。
少桑拉著亦如的手,淡然走進(jìn)了大殿,為了繞過這堆得到處都是的俗物,二人可是費(fèi)了不少功夫,走了許久才到了殿前。
見亦如出現(xiàn),訛帝鐵青的臉色多了幾分柔和,瞥見亦如的手被她身旁的男子拽著,訛帝的目光忽然凌厲得像一把利刃,直插到少桑身上。
察覺到訛帝的目光,亦如心下一驚,迅速將手從少桑處抽回,畢恭畢敬的站于一側(cè)。
“女兒見過父君。”
“少桑見過伯父?!?p> 二人默契十足,從躬身行禮到開口言語,都十分整齊。少桑確是很聰明,霜華稱她父君為訛帝,少桑則稱其為伯父,這親疏,一眼便瞧見了。
聽到二人的聲音,霜華才反應(yīng)過來,她想見的人已到了殿前。求親之時,被求親之人就在當(dāng)場,豈不是更好,正好能讓亦如瞧瞧他想娶她的誠意。
霜華微微側(cè)身,笑得很是開心地看著亦如:“師姐,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向你父君求親呢。知曉你未嫁給白帝,我一夜未睡,第二日便趕來求親了,此乃天賜的良機(jī),我定會好好把握的?!闭f完還向亦如投去了灼灼目光,似是在訴說著他的決心。
見霜華在大殿之上這般肆無忌憚,少桑也不生氣,淡定自若的同訛帝言語:“伯父,晚輩此次前來,也是為了求親一事。”
在大殿之上謙遜有禮,進(jìn)退有度,并搶先點(diǎn)明來意,讓自己處于上風(fēng)之境,這便是致勝的第一步。
見少桑未像霜華一樣,沒有分寸地在大殿上說些失禮之言,訛帝的臉色才緩和了些,轉(zhuǎn)眼看著亦如,溫聲問了句:“如兒,離家這些時日,可還好?”
聽訛帝同她說話,亦如微微躬身,露出一溫暖的微笑:“女兒一切安好,這些時日,讓父君憂心了?!彼踊榱耍疽詾樗麜柭曎|(zhì)問她,如今卻沒有半分責(zé)備之意,開口第一句話竟是問她是否安好。原來,他一直都是關(guān)心她的,所以亦如向他暖心一笑,想讓他安心。
從聽到少桑之言,直到此刻,霜華才終于想通了所有事,原來少桑也心悅亦如,為何他之前都未曾留意到呢,之前他還同少桑說了些自己的心思。少桑對他,不早就知己知彼了?
再看看少桑,孤身一人前來求親,這聘禮定是未帶,看少桑風(fēng)塵仆仆的模樣,似是匆忙趕來。再瞥一眼自己身后豐厚的聘禮,霜華心里頃刻間便爆棚了,他的有備而來不是更顯上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