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還債

　　人活于世，或多或少有債在身。

　　老話說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可見欠債本質(zhì)上是一件何其惡劣的事情。

　　負債之人是不是都會負債而行？

　　其實也未必。

　　可能關(guān)乎人的臉皮有多厚，也可能關(guān)乎那個人的處境。

　　只有負債累累但心思純正時時刻刻惦記著還債的人才有可能成為負債之人。

　　其實負債之人并不是一種不好的現(xiàn)象。

　　在修士的世界里，有這樣的說法：人人各有緣法。

　　意思就是每個人的機緣所在都不同，但大體來說是都有的。

　　比如負債之人，雖然欠債累累，但是因為心思純正，所以會得到冥冥中的某種眷顧。

　　一般來說，這樣的人是有大福緣的。

　　但是，這樣的人勢必會度過一段苦得基本上都不能再苦的時間。

　　熬過了這些苦難之后，才有可能時來運轉(zhuǎn)。

　　而且這種事情關(guān)乎本心，并不是心里想著自己會還債就行的。

　　就像是冥冥中有這樣一尊存在，祂能窺見你內(nèi)心最深處的念頭，于是安排了所有的一切。

　　其實這種說法在修士的世界里有很多人質(zhì)疑。

　　因為修士修行走的是順天而行又逆天改命的路數(shù)——這聽起來很是矛盾，但其實并不矛盾，因為這里嚴格來說是兩個不同的過程。先順天而行，后逆天改命。

　　修士們相信能夠掌控他們自己的命運的人只可能是他們自己，而這種說法則更傾向于命由天定。

　　但是對于海上那早已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的普通人來說，相信這一套說法的不在少數(shù)。

　　張二牛顯然就是已經(jīng)熬過最苦的那段時間的負債之人。

　　“是因為你欠的債就是欠大家的嗎？”趙行來柔聲道。

　　張二牛猛地抬起頭，眼神在問你怎么知道？

　　“你應(yīng)該是今天剛回來，這就說明你是在其他地方度過的一段非常苦的日子。既然現(xiàn)在回來了，同時也說明那段苦日子已經(jīng)到頭了。再順著這樣一條脈絡(luò)思索下去，就能知道你回來的目的，應(yīng)該是還債吧？”趙行來笑道。

　　趙行來所感知到的那些不善的氣息，其實就是張二牛欠的債。倒不是債主有如何的逼迫張二牛還債，而是張二牛的心里將這些債看得太重。

　　用修士修行的行話來說，就是這是一道心關(guān)。

　　心關(guān)是修士的桎梏、瓶頸。

　　既然如此，心關(guān)就可以看作是一種并不正面的存在。

　　所以，它才會擁有不善的氣息。其實并不是真的不善，而是對于張二牛自己的人生來說，這種存在具備某種不善的含義而已。

　　其實嚴格來說，那些債本身是不會有氣息的。之所以能夠有氣息，其實是張二牛自己附加給那些債的。至于拿什么附加？自然是冥冥中護佑他的福緣和氣運。

　　正因為這一份福緣加氣運被用在了這方面，所以張二?；蛘哒f負債之人才必須熬過一段艱難的日子。

　　至于熬過之后，便能慢慢還債。

　　債還清了，那份氣運倒也不會流失，而是真正的成為負債之人的東西。

　　這就是負債之人身具大福緣、大氣運的原因。

　　其實緣由并不難懂，真正難的，還是那份難能可貴的本心。

　　這豈非也是一種好人有好報的具體表現(xiàn)？

　　只是……太苦。

　　所以真正的負債之人少之又少。

　　而且……其中還有一點，是非常危險的一點。

　　即便負債之人熬過了那段艱苦的日子，終于可以將那份氣運化為己有，但在剛開始時，這位負債之人卻是沒什么自保之力的。

　　何況對于修士來說，強奪他人氣運這種事，并不罕見。

　　張二牛能作為負債之人安然無恙到現(xiàn)在，跟他生在大康是有直接關(guān)系的。

　　也就只有能以國運完完全全壓制修士的凡俗國度，才有可能讓負債之人成長起來。

　　當(dāng)然，較真的話這樣仍是不夠。

　　負債之人雖然身具大氣運，但是這種氣運并不是一般人以為的那種福緣臨頭，此后只管高枕無憂即可。

　　哪兒那么輕松？

　　天災(zāi)可避，人禍難逃。

　　人禍往往比天災(zāi)更可怕。

　　張二牛很快又低下頭，他看上去不再如之前那樣緊張了。

　　“我十五歲離開羊角山，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十年……十年有余，我這次回來，是為了把我欠這里的一切，十倍百倍的還給這里?！彼粗_下的土地，也好像眼里只有腳下的這片土地一樣。

　　“你打算怎么做？”趙行來問。

　　張二牛再次抬起頭，粲然一笑：“我現(xiàn)在是方士了。”

　　二十五歲的青年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之前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的自信。

　　“方士？可你要知道，僅僅只有你一個方士的話，是無論如何都不夠的?！壁w行來提醒。

　　“不，夠的。雖然我能夠確定我無法很快讓這里變得很好，但至少，只要我一直盡心盡力，終有一天，這里會如燕子銜泥那樣，一點一點好起來的?！睆埗５馈?p>　　“其實……”張二牛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他撓撓頭，“我十八歲那年被一位老方士看中收為弟子，后來就在師父的身邊學(xué)習(xí)術(shù)法，直到前年，師父他老人家壽終正寢。那時候其實我就已經(jīng)想回來了。”

　　“但是我沒有，因為我知道我掌握的術(shù)法還不夠，所以我找了很多師父的朋友，向他們請教術(shù)法。直到去年年末，我才終于有把握敢回來了。只是因為距離有點遠，所以直到今天才到?！睆埗＝忉尩?。

　　方士修行的內(nèi)容被稱之為術(shù)法，相當(dāng)?shù)牟┐缶?，至少對于任何一位方士來說，光是其中的一個方向就足夠一位方士用一輩子的時間去鉆研了。

　　當(dāng)然，這種術(shù)法跟修士所掌握的術(shù)法并不是一回事。

　　其中最大的區(qū)別就是，方士的術(shù)法能在凡俗國度之中使用，而修士，則只會被壓制著等同普通人，甚至還有些不如普通人。

　　因為修士早已習(xí)慣了一切問題都可以用一身修為解決，所以當(dāng)修士失去了這一身的修為之后，他們的自理能力，往往不怎么樣。

　　不過方士的術(shù)法雖然有其獨到之處，但是也有非常顯眼的短板，至少沒有延年益壽的作用，甚至還有折壽的隱患。

　　所以凡俗國度之中的方士鮮有高壽之人。

　　一般能活到花甲之年就算長壽了。

　　這一點，比之武夫都有不如。

　　武夫如果年輕時沒有累計太多的暗傷在身體里，其實活個七八十歲不難的。

　　所以術(shù)鎮(zhèn)那位五十有六的劉姓武夫即便將近花甲之年，也照樣每天大碗喝酒，照舊威壓整個術(shù)鎮(zh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