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人計（三）
大約半個月左右，馮占魁再次帶親兵數(shù)十人光顧了野馬特遣隊的駐地。那時野馬特遣隊已經(jīng)正式過了烏拉山，第二分隊繼續(xù)向西挺進，第一分隊留在原地等待著馮占魁做出最后的決定。這次馮占魁下山，是奇劍嘯連著三封親筆信把他給請下山的。
柱子進來報告說:“團長，鐵蹄軍的馮司令來了?！?p> 奇劍嘯說:“快請他進來??！”
柱子說:“他說不急，正在欣賞你的那匹黑馬呢!”
奇劍嘯頓時明白了，笑道:“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
原來，上一回馮占魁到駐地來，就相中了奇劍嘯的那匹大黑馬，圍著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兒，舍不得離開，對那匹漂亮的大黑馬贊不絕口。他不知道那匹馬是王爺從一萬匹馬里面挑出來送給兒子的。王爺?shù)弥獌鹤硬坏珔⒓恿税寺奋?，而且是八路軍的團長，十分高興，派人給兒子送來十多匹駿馬，并且附信一封，希望有朝一日，兒子能帶部隊返回家鄉(xiāng)，去看他一眼。阿爸在信里還說:他最近身體不好，每況愈下，只怕時日不多矣，如果能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兒子，死亦瞑目。奇劍嘯捧著那封信默然而立，呆立了很久，心頭泛起了一種不可名狀的酸楚。他決定等到抗戰(zhàn)勝利后，馬上回家去看父王。
奇劍嘯迎出去之后，果然看見那馮大巴掌騎著他的那匹大黑馬在空地上跑了一圈，然后回到奇劍嘯面前，翻身下馬。
“怎么樣，馮司令?”
馮大巴掌拍拍那匹黑馬贊嘆:“果然是匹好馬！”
“這馬通人性，是萬里挑一選出來的?！?p> “那一定是你阿爸送給你的吧？”馮占魁早已經(jīng)知道了奇劍嘯的身世，知道他是阿爾巴斯草原上王爺?shù)膬鹤印?p> 奇劍嘯半開玩笑地說:“馮司令不會是想買我這匹馬的吧?”
“哪里，君子不奪人之愛，這是你的愛騎，我怎么能要呢!”
二人一邊說笑著，一邊向屋子里走去。進了屋內(nèi)，二人坐定。馮占魁一眼看到放在桌子上的那個用莜麥秸秤編織的小馬，拿起來看著，嘖嘖而嘆，說:“真是好手藝，一定是哪位奇女子給編的吧？”
奇劍嘯笑而不答，卻問：“馮司令，聽說你從九戰(zhàn)區(qū)馬司令那里得到不少好處啊?”
“嗨，馬長官想拉老子過去，把好聽的話都說盡了，就是不來干貨。我跟他要一萬現(xiàn)大洋做軍餉，嘿，他說只有把隊伍拉到他的地盤正式改編之后才能給我錢。老子一生氣，拍拍屁股就回來了?！?p> “那你對于將來有沒有什么具體打算？”奇劍嘯用試探的口吻問。
“我是個粗人，活在世上憑的是義氣。不管是誰，只要他對老子好，對我的弟兄們不薄，我就去投靠誰。”
“馮司令只憑義氣，不講信仰?”
“如今中國的半壁江山都丟了，信仰值幾個錢？我跟你們說，前幾天綏蒙疆政府的一位大人物，派人給老子送來一封信，說只要我?guī)笋R過去，立馬給我撥五萬塊現(xiàn)大洋，好槍八百支，子彈四萬發(fā)，還說要封我一個綏蒙自衛(wèi)軍的師長哩！”
“綏蒙自衛(wèi)軍是漢奸隊伍，你不會去投奔他們吧?”
馮大巴掌尷尬地笑道：“當然不會啦！我要是去了，還能跑你這兒來嗎？還怕你給我吃槍子兒哩?！?p>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還不會糊涂到那個份兒上嘛!”奇劍嘯意味深長地說。
馮大巴掌嘿嘿一笑說:“還是奇團長了解我！兄弟不過說說而已，真叫我去當漢奸，除非砍下我脖子上吃飯的家伙?！?p> 奇劍嘯讓柱子去沏一壺茶來。馮占魁說:“喝啥茶啊，干脆，直接上酒，咱們邊喝邊聊?！?p> 奇劍嘯就讓柱子到伙房去搞了兩個小菜，熱了一壺燒酒，與馮占魁邊飲邊聊了起來。
“馮司令，上回我跟你說過的事，你認真想過沒有？”
馮大巴掌一怔:“什么事兒?”
“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就是投奔我們八路軍的事嘛!”奇劍嘯直言不諱。
馮大巴掌摸著腦袋呵呵笑道:“本來我心里有這個意思，可是你們八路軍紀律太嚴，我這人散漫慣了，受不了?！?p> “軍紀嚴明是部隊制勝的法寶。你是老軍人了，還怕軍紀嚴明？”
馮大巴掌搪塞著：“這事以后再說，只要咱們關(guān)系處好了，什么事情都好商量?！?p> “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八路軍隊伍需要你這員猛將啊。馮司令，以后遇到什么難處需要我們幫助，只管派人來傳個話，我們肯定鼎力相助?！?p> “好??！奇團長，我現(xiàn)在就有個難處，不知道你肯不肯幫忙!”
“什么難處?”
“我身邊缺個識文斷字的秘書，你能不能把賈蘭小姐讓給我？”
奇劍嘯強忍著慍怒，說:“馮司令，那得問賈蘭自己同意不同意去啊?！?p> “她是你的兵，你下令，她敢不聽?”
“我們是人民的子弟兵，怎能干那種違背人民意愿的事情呢？你說是吧？”
馮大巴掌有點兒失望，想了一下說:“那……能不能把她請過來，我要跟她痛飲幾杯?”
奇劍嘯猶豫了一下，便讓柱子去叫賈蘭過來。
過了沒一會兒，賈蘭哼著小曲兒蹦蹦跳跳地進來了：“老師，是不是要上新課呀……”賈蘭的話沒說完，就看見坐在桌子旁邊的馮占魁，把后面的話咽進了肚子里。
馮占魁站立起來，看著賈蘭笑瞇瞇地伸出手來：“賈小姐，別來無恙阿！”
賈蘭卻沒和馮占魁握手，這令他很尷尬。
賈蘭板著面孔冷嘲熱諷地說：“喲，我當是誰來了呢，原來是馮司令駕到。怎么著，這次司令大人到我們這兒來，又有什么目的??？不會是來尋找一個女秘書什么的吧?”
奇劍嘯笑著接道：“還真讓你猜對了，馮司令還真的是來聘請女秘書的?！?p> 賈蘭吃驚地看著奇劍嘯：“到我們八路軍來聘請女秘書？這也太離譜兒了吧？”
馮占魁卻打圓場說：“玩笑，剛才我和奇團長只是說了個玩笑，不必當真。賈小姐，請陪我們喝一杯吧!”
奇劍嘯也讓賈蘭坐下。賈蘭很不情愿地坐下了。奇劍嘯讓賈蘭給馮占魁敬三杯酒。賈蘭老大不愿意，坐著沒動。
奇劍嘯故作嚴厲地呵斥說:“賈蘭同志，服從命令——敬酒!”
賈蘭這才端起酒杯給馮占魁敬酒。馮占魁咧嘴樂了：“賈小姐啊，你我就是前世的冤家，見了面兒就掐架。咱這也算是梁山好漢——不打不成交吧?！?p> 賈蘭看見奇劍嘯暗中給她使眼色，就知道是團長需要她來勸說馮占魁，讓他棄暗投明。她這才收斂了自己的小性子，一邊陪馮占魁飲酒，一邊向他講著歷史典故，大都與民族大義有關(guān)，什么岳母刺字啊，什么文天祥的《過零丁洋》，什么五女投江的故事，什么于謙的《焚石灰》等等。有賈蘭一旁陪同，馮占魁的酒喝得格外爽快。他聽著賈蘭的講述，小燒一杯接一杯地灌進了肚子里。
面熱耳赤之際，他望著賈蘭嘿嘿笑著說:“賈小姐，你講得真好，真想?yún)⒓幽銈儼寺奋?，天天聽你講故事……”
“好啊，那你馬上表態(tài)——啥時候把隊伍拉過來？”賈蘭逼著他表態(tài)。
“這個……我真的要改路子，那也得回去和弟兄們商量一下是吧？現(xiàn)在我要是答應了你，那是日哄你哩。是不是?”馮占魁口齒不清地說。
奇劍嘯不讓賈蘭再逼問下去，對她說：“我們要給馮司令一點兒時間嘛！好，馮司令，那我們說定了，五天之內(nèi)，我聽你的消息，怎么樣?”
“行，五天之內(nèi)，我回去安頓弟兄們，就拉隊伍下山，來投奔你們?！瘪T占魁把話說得很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