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正屋的東廂房給祖父祖母請安。曼娘帶著丫鬟桃花進了屋,祖母正在屋里愁酒坊的事,抬臉看著大孫女從門外進來,咋一看這孫女身后帶著淡淡的光暈,祖母以為是看花了眼,眨了眨眼再看確實是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暈,直到人慢慢的走近才看不見了,映在眼前的是張毀了容的臉。祖母在心里哀嚎了一聲,這樣的容貌這以后怎么找人家啊?
曼娘乖巧的在祖母面前福下身,道:“給祖母請安。”沐老夫人怔怔的看著曼娘的臉想著心事,倒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曼娘蹲了半天的身子,見祖母沒反應(yīng),又怯怯的叫了聲“祖母”,祖母回過神來,把曼娘扶起來,看著眼前的孩子,因這些變故,人瘦了不少,原本鴨蛋臉硬生生瘦成了錐子臉,左邊臉上長著青色魚鱗片,怎么看都是恐怖。
祖母以前還是疼曼娘的,曼娘以前是乖巧,懂事,也漂亮,還很聰慧,祖母想著可以嫁戶官戶人家,以后也可幫襯娘家。但現(xiàn)在這模樣,恐怕找婆家都難,更別挑好的人家了。拉起曼娘的手安慰了她一遍,接著也數(shù)落了沐花氏的不是,說這不該那也不該的,最后說你母親既然死了,就不要記在心里了,以后再給姐妹幾個找個母親。曼娘聽著是淚汪汪的,心里想著我不要別的母親,我就要自己的母親,但也不敢在祖母面前說出來,只是含著淚那樣呆呆的站在祖母的面前。
祖母看著眼前的曼娘,突然心中一閃,酒坊可以讓曼娘來主持啊,就她這容貌以后嫁出去的機會不大,家里現(xiàn)在也沒有男丁,續(xù)弦的夫人和妾是釀不出這桃花釀的,一定要原配夫人或是原配夫人生的頭胎女兒,那家里可以釀酒只有曼娘了,還有就是曼娘的弟弟的原配夫人,呵呵,弟弟還沒出生啊,要等出生長大再結(jié)婚,那要很長時間了,估計酒坊等不那天,早就關(guān)張大吉了。
祖母拉著曼娘的手,柔聲的說:“曼娘啊,你也十歲了,再過半年也十一了,祖母在你的這個年紀(jì)啊都定人家了,你呀也算大姑娘了,現(xiàn)在你母親也不在了,祖母也年紀(jì)的了,家里的酒坊也沒人主持,都釀不出酒了,祖母想啊把酒坊交給你去主持。”曼娘一聽,那么大個酒坊我一個孩子怎么可以主持的了?“祖母,我怕我做不好?!弊婺敢宦?,有點急了,“不會的你可以學(xué)啊,這個酒坊你遲早要去主持的,早點學(xué)會也好,以前你不是一直跟在你母親身邊學(xué)習(xí)嗎?應(yīng)該都學(xué)會了吧,你不用說了,看著你也好了,明天就帶著桃花去酒坊做事吧,再釀不出酒酒坊就要倒閉了,我也累了,你回屋吧。”沒娘的孩子沒了底氣,祖母說什么也只能照做,此刻的倔強對自己沒有任何的好處,福了福身子,從祖母的屋里退出來。來到天井里抬頭望向天空,陽光刺得睜不開眼,六月溫暖略帶涼意的風(fēng)從臉龐撫過,像極了母親的撫摸,兩顆亮晶晶的淚隨風(fēng)滑落,飄向風(fēng)里不見了。
第二天,曼娘帶著丫鬟桃花來到酒坊,其實酒坊曼娘也不陌生,以前天天跟著母親到酒坊做事,一年三百六十天,母親差不多都在酒坊,除了除夕和初一母親不去酒坊外,平時母親都要去酒坊的,不然祖母會罵母親的。自己也時時的跟著母親來,看著母親管理酒坊的人和事,所以對這些也都熟悉的。只是再熟悉自己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又怎么管得了這么大的一個酒坊。酒坊的管事老早就接到了沐老夫人的信,說曼娘會來酒坊主持,好好的幫助她,有什么事隨時向她稟報。曼娘來到桃花釀時,臨街的門店還沒開張,上著門板,只有后面釀酒坊的門開著,方便里面做事的工人好進出。其實這時間也沒什么人做事,因為釀不出酒,也沒什么事可做,前面賣酒的店鋪也關(guān)了張,沒酒賣了。以前沐夫人在主持這酒坊時,那酒是香了整個田鎮(zhèn),就像這一年四季不落的桃花一樣,現(xiàn)在沐夫人死了,這酒就是釀不出來了,大家心里都很唏噓,想著這也許就是報應(yīng)吧。
這酒坊的管事姓胡,是位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人穩(wěn)重,正直,在桃花釀酒坊也有二十多年了,從伙計做起,做到現(xiàn)在的管事,酒坊的事那也是很清楚的。一大早就侯在酒坊的大門口了,看著曼娘從遠處款款走來,依稀看到了沐夫人的影子。曼娘老遠就看到了胡管事站在大門口,緊走了了幾步就到門口,心里還是很感激胡管事的,向胡管事福福身子,并向胡管事問好:“胡叔,早安?!焙苁逻B忙還禮,“大姑娘不必如此客氣?!甭镄闹懈且粺?,正聲的說:“胡管事是酒坊的老人,也是長輩,應(yīng)該要如此的,您是母親最信任的人,這以后還望胡叔像幫母親一樣幫我?!边@男人聽到這話,心中一酸,心想著要是什么樣的變故才讓個孩子變得如此懂事。
胡管事把曼娘迎進酒坊。曼娘開始了釀酒的生涯,也開始了不一樣的人生。酒坊從曼娘來主持了后,酒比以前更香了,說了也真是奇了,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配方,還是一樣的方法和同樣的做事的人,但就是酒比以前更香了,當(dāng)然生意也比以前更好。曼娘的日子也比以前好過多了,妹妹們的日子也因為酒坊生意好了,日子也過得好多了。
洢江的水向東悠悠的流著,從沒有回過頭。有些記憶隨著時間會慢慢的淡忘,但有些融入到元神深處的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清晰。曼娘那塵封了幾千年的記憶還可以開啟嗎?那些痛和責(zé)任的命運要重來嗎?
洢江悠悠的流著,清亮的水面,無風(fēng)時平靜如鏡,自從曼娘家的事過了之后,這洢江再也沒有漲過那滔天的洪水。每年的五六月雨還是下著,但不見那仿佛是罩著田鎮(zhèn)的大洪水了,所以人們或多或少有些失望的,尤其是開客棧的老板,她們本想靠著這兩月賺一筆銀子的,沒曾想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