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朕要見他

　　詩脈寫盡！

　　一句話道盡了楊炯等人的心境。

　　不必諱言，楊炯等三杰以及杜審言等四友真是這么認為的，今天抄錄完了裴紹卿所吟誦的318首詩文，他們是真覺得沒有必要再寫詩。

　　因為再怎么寫，也不可能寫出更好的詩文了。

　　武則天目光又轉(zhuǎn)向杜審言等人，杜審言等人也是默默無語兩眼淚。

　　心情沮喪之下，他們甚至連多說一句贊美的話都是不愿，完全不似平常遇到好詩文時的那種欣喜以及雀躍。

　　他們現(xiàn)在只想靜靜。

　　武則天沉聲道：“爾等皆寫不出這樣的詩文？”

　　楊炯嘆道：“臣等才學(xué)疏淺，委實寫不出來這等膾炙人口的詩篇?！?p>　　說完又想，如果王勃還活著，或者可以寫出一兩篇這樣的好詩來，但也僅限一兩篇，要寫出上百篇那是絕無可能。

　　武則天又問道：“那么，裴小郎君可寫得出？”

　　“天后說笑了?！睏罹伎嘈Φ?，“裴小郎君縱然是天縱其材，從五歲開始寫詩，也需要半月一首才能寫出這么多首詩，何況……”

　　何況怎么樣就沒有再說，但是大家都明白。

　　裴紹卿不過是個守捉郎，都沒正經(jīng)讀過書。

　　當(dāng)下武則天又道：“當(dāng)今世上可有什么人能寫出這些詩文？”

　　“恐怕是沒有?！倍艑徰缘?，“若是一兩首好詩，或許還可偶得之，但是多達318首這等水準(zhǔn)的詩文，當(dāng)今之世恐怕是無人能夠?qū)懙贸鰜怼！?p>　　說到這里一頓，杜審言又道：“而且這318首詩文之風(fēng)格各異，或豪放、或哀怨、或熱烈，又或悲天憫人，也只有文曲星君才能寫得出來。”

　　楊炯也附和道：“是啊，凡人是絕寫不出這樣風(fēng)格多變的詩文的。”

　　“凡人寫不出？”武則天道，“也就是說，只有文曲星君寫得出？”

　　楊炯跟杜審言頓人對視一眼，肯定的說道：“是的，只有文曲星君寫得出！”

　　這話一出，相當(dāng)于就是給整個事件定了性：這318首詩確實是文曲星君假借裴紹卿獻給天后的祥瑞。

　　籍以表彰天后在弘揚文教、振興科舉的功勞。

　　整個含元大殿又有著剎那的寂靜，落針可聞。

　　但是很快，武三思便第一個出列，稽首唱道：“恭喜天后，賀喜天后！教化之功得蒙文曲星君獻祥瑞，實乃古往今來、帝后之中第一人！”

　　下一霎那，滿殿文武以及番邦使節(jié)也紛紛跪倒。

　　吐蕃使者論仲琮也只能跟著跪倒，口中還要不情不愿的喊：恭喜天后。

　　放眼望去，整個含元大殿除了端坐在御座上的武則天之外，就只有立于玉階之下的裴紹卿站著沒有跪。

　　但也不會有人去說裴紹卿。

　　因為從這一刻開始，裴紹卿就是獻祥瑞的使者。

　　單憑文曲星君使者的身份，就可以免于跪拜禮。

　　……

　　清思殿中。

　　李治從昏睡之中幽幽醒轉(zhuǎn)。

　　“天皇?！笔卦卺♂⑼獾男√O(jiān)立刻上前伺候。

　　李治瞪著漫無焦點的雙目，問道：“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回稟天皇。”小太監(jiān)答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午時一刻了?！?p>　　“午初了嗎？”李治皺眉道，“含元殿大朝會還沒結(jié)束？”

　　“仍未結(jié)束?！毙√O(jiān)剛答了一句，殿外便響起腳步聲，旋即一個面目陰冷的老太監(jiān)便踩著小碎步進來。

　　小太監(jiān)便趕緊躬身退出殿外。

　　“啟稟天皇，今日之大朝會……”

　　老太監(jiān)將發(fā)生在含元殿的事情挑要緊的說出。

　　李治端起一樽葡萄酒剛要喝，但是當(dāng)他聽到老太監(jiān)說，文曲星君托夢給裴紹卿獻祥瑞之說，當(dāng)即手一顫，金樽摔落在地。

　　樽中的葡萄酒也灑落在榻上。

　　老太監(jiān)趕緊上前一步，仔細擦拭榻上的酒漬。

　　李治擺了擺手，問道：“文曲星君獻的是何祥瑞？”

　　“318首詩文！”老太監(jiān)一邊擦拭酒漬一邊回答道。

　　“318首詩文？！”李治的手又猛的顫抖了一下，道，“可堪入目？”

　　老太監(jiān)沉默片刻后道：“借用楊炯、盧照鄰、駱賓王等七人的話說，此318首詩文已然將大唐的詩脈寫盡！”

　　“詩脈寫盡？！”李治瞠目結(jié)舌道。

　　“是?！崩咸O(jiān)低聲道，“杜審言道，這318首詩，團花錦繡、風(fēng)格迥異，絕非凡人所能寫得出，只有文曲星君才能寫得出來?！?p>　　“哈！”李治冷笑一聲，又道，“這豈不是說，文曲星君假借裴紹卿這凡夫俗子，給朕的皇后獻祥瑞的事，乃是真的？”

　　老太監(jiān)默然，寢宮中便也沉寂下來。

　　好半晌后，李治才又嗤的冷笑一聲。

　　“也是?！崩钪斡挠恼f道，“這二十年來，朕的皇后為了大唐，可謂是殫精竭慮、鞠躬盡粹，尤其是在弘揚文教及振興科舉方面頗多建樹，上天感念于此，故而命文曲星君降下祥瑞以表彰其功績，也在情理之中?！?p>　　老太監(jiān)躬身垂手，繼續(xù)沉默。

　　李治又道：“朕這身子是越發(fā)不行了，就不去紫宸殿道賀了，茂淳你替朕轉(zhuǎn)達一下對皇后的恭賀就是?！?p>　　“喏?！崩咸O(jiān)恭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退出。

　　老太監(jiān)堪堪走到殿門口時，李治忽然又說道：“茂淳，讓裴紹卿來一趟清思殿，朕現(xiàn)在就要見他?！?p>　　“喏！”

　　……

　　含元殿大朝會終于結(jié)束了。

　　不過官員們沒有馬上離開。

　　因為朝會結(jié)束之后，天后還要賜飯，也就是廊下食。

　　大明宮里的金吾衛(wèi)幾乎是傾巢出動，將錦墊、杌子、矮幾等器具以及光祿寺中早就準(zhǔn)備好的吃食流水般搬上來。

　　不過待遇是不同的。

　　六品以下官員只有一大碗熱騰騰的湯餅加一碟米糕。

　　五品以上官員除了湯餅和米糕之外，還有水盆羊肉。

　　上萬官員在含元殿外的三層平臺上大快朵頤，尤其是喝面湯的稀里嘩啦聲響徹云霄，那場面還是十分有味道的。

　　大殿里的高官們吃相就要相對文雅一些。

　　裴紹卿雖然不是官，但也得以殿中就食。

　　一碗熱騰騰的湯餅、一碟米糕還有一大碗水盆羊肉。

　　水盆羊肉味道還行，湯餅的味道就勉強，倒是那一碟米糕給了裴紹卿一份意外驚喜，這碟米糕差不多就是他前世最愛吃的黃米涼糕。

　　裴紹卿三五幾下就把那一小碟米糕吃完。

　　一只素手忽然端著一碟米糕放在他面前。

　　“你很喜歡吃米糕？我再幫你拿幾碟來？”

　　裴紹卿愕然抬頭，只見太平公主正沖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