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水色,霧澈境瓊。
我不該從那座不該出來的城里走出來,一步一步顫抖著全身。
汗珠一次又一次地自發(fā)性從皮膚透出,順著貼身的男性內(nèi)襯浸濕一層并隨著清風(fēng)輕輕的從外到里吹拂,凝實。
再透。
一顆接著一顆連珠串似的除了額頭手掌心,鵝蛋般光滑不生半點胡茬的下巴。
大滴大滴,一點一點的滴在了碧綠的石磚之上。
手在抖,心在燒,像把扔進(jìn)了茅草屋的小火星,砰然大變。
熊熊烈烈。
身后的南北武林江湖十四家不管朝廷不理無法之地,「水澤天問」的諾大城影浮于水池波畔漸漸隱于突如其來的一大陣水汽里。
朦朦朧朧中,感覺它與我的實際距離越來越遠(yuǎn),原本不到十幾步的腳程到這一刻時仿佛咫尺天涯遙不可及。
嗓喉處的灼熱感也隨著心底深處的那股正在不斷卓卓燃燒的火焰,燥熱干渴越發(fā)強烈。
我很渴,如饑似渴的渴。
但不餓,色中餓鬼的餓。
“因為你不行,所以你才行。”
蒙蒙的水汽里,青色的花上開滿了令人昏昏沉沉的笑臉,幾十種不同各有風(fēng)月美色無邊的吟吟人臉。
那是江湖十四家里擅長搞毒與藝術(shù)技術(shù)結(jié)合的何家,綽號“夢幻”也有驚夢。
醒來的時候會有重回童年時光的感動,但不知不覺間卻是一種從未睡起的死亡錯誤。
你自以為你是活著,其實你已經(jīng)死了。
醒的人往往其實總是屬于一直昏睡在那個噩夢里無法自拔的那一波人。
那一大波人。
所以對于那些個何家來人給我布下的一美妙奪人心魄的夢里,我選擇主動入眠。
你可以叫醒一個入睡的人,但叫不醒一位正在裝睡的人。
同理,我已入睡入眠,那何家有名的“驚魂未夢一線天”專門培育的殺手,也無法令我二次入睡。
自然這一波的攻勢被無聲無息的化解了,他們選擇了退去。
在一番青色盛開的死亡笑顏紛紛消散后,如云霧般升騰消失不見不留痕跡。
甚至從一開始他們就并不打算真正的在要殺的正主面前露出面目,一如殺人失敗后的撤退一樣。
“一擊不中,立刻遠(yuǎn)遁嗎?不愧是何家,不愧為那幾百年地位始終不變幾大家培養(yǎng)出來的死士精銳?!?p> 說這話的人聲音很輕傳的很遠(yuǎn),似一股無形但極具力量的奇異之力,透過了那重重一時間讓人看不清的厚霧,以及霧深處正欲欲待發(fā)的幾十股隱忍力量。
那是一二十名同樣勇敢果狠單論武力正面拼殺絕不會弱于先前那幫何家子弟的第二伙勢力,不過目標(biāo)卻都是一致的。
——皆要殺我!
言語無法化解的仇恨,可以通過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血洗來一通解決。
你斬我一足,我斷你臂。
你打的我鼻青臉腫,日后我必還你一臉的“桃花”盛開。
話語的主人率著身后的二十余名堂堂正正把臉露在外面,光明正大把意圖面目展示在我面前的精壯漢子武林里算排的上號的一眾好手,緩緩向我走來。
腳步整齊一致,擲地有聲,力如擊鼓奏樂。
擊的是軍鼓,奏的似戰(zhàn)樂。
我后悔了,這是出城后的第二次,汗似雨下。
不止。
“你應(yīng)該清楚的,孫伍德,你逃不掉的。
無論是朝廷,亦或江湖里那些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塊食其肉,寢其皮的好漢們,長久不衰武林十四家的‘夢幻’何家,‘天羅地網(wǎng)’多家兩家。
他們是為了那些死在你手上的家族子弟們,必報此仇誓不罷休。
底層弟子幫眾人數(shù)眾多最近風(fēng)頭一時無兩的刺客花幫,澤陽的金鵬門、昨日又黃花會、狼狼武館等七股勢力。
為的是你項上人頭的高額懸賞金,朝廷各大派對你的恨之入骨,開出的價格可是一點也不低啊。
財帛動人心,功名照世情。
就連為此被人情牽連到其中的我,以及我背后的白馬會,和我相識交情不淺的樓外樓這種平時總是置身江湖煩擾之事外的清凈大幫,仍免不了參和這團理不清的爛攤子。
真如那位南武林水路老大王盟主的話,江湖就是個一入便再也脫身不了的***。
一次踏入,終身皆是江湖人行江湖事,死在江湖里。
唉,雖然這一切是你自找的。
為了那種令武林中人人聞之色變的魔功,你不惜為此叛出了朝廷,還因此編出了一個傳說里讓人武功功力大增的謠言謊信,騙得許多武林人生黑白兩道的有頭有臉人物往你精心布置好的陷阱里跑。
什么見鬼糟了天譴的傳言,小林寺的八位恥字輩大師,自在宗的四位高德,何家連同這一輩最杰出弟子‘由我吾敵’何家有名在內(nèi)共計三十一人死在你的手里為你煉功。
‘天羅地網(wǎng)’多家的一位長老曾是多家現(xiàn)任家主的授業(yè)恩師,還有包括他的兩名弟子。
悠悠我衿的二把手葉青,陜南的幾位地方豪雄,江北形單孤客‘月下老人’雨酌,山關(guān)關(guān)里的近六十位好手,八寶水泊的第七把交椅‘連鎖橫江’管地夏………
三十個,不下于三十股武林里大大小小的宗門勢力門派被你招惹或殺人,大到一宗一派的二把手副掌門小到隨便名不見經(jīng)傳的路邊一位刀劍客。
你皆會殺,全不放過。
在你那間名為「苦血」的裝神弄鬼的破山莊里,化為了一個毫不留情的屠宰場,一條條人命被你殘忍的剝奪為你魔力所用。
那個可惡該遺臭萬年永世被封印的魔功法訣,[世間多血海吞元嗜苦大法]!”
字句里的條理清晰的一條條清晰列出我的那些個我的罪證,最近在江湖上武林里一系列鬧出的大事。
直到最后一下子終是忍不住的一氣把怒氣傾倒了出來。
我忍不住仔細(xì)的細(xì)細(xì)打量起位于僅我前十步之遙的年輕人,年輕的不像話看上去剛二十出頭甚至有可能不到二十的青年。
清秀白俊的容顏上一副滿是壓不住的怒情,配上一襲白袍輕飄,真好啊,真是獨有他們那個年紀(jì)滿滿的活力。
不像我這種已蹉跎大半輩子的糟老頭子,為了下半輩子博一個不再絕望灰暗的出路只能——
什么都,干的出來!!!
將注入血氣的金針打入那位年輕人的胸口前,我不禁想聲大笑。
一改之前的抖抖嗖嗖,滿頭大汗十分狼狽不堪的模樣,仿佛是完全換了一個一樣。
今天,我又能活下來了,站在一些人的尸骸和鮮血之上,像個喪家之犬姿態(tài)但卻以贏家的身份。
“還有,那個山莊可不是小子你口里的裝神弄鬼,那里可是~~~真的有鬼,啊,哈哈哈哈哈哈!”
心臟真正的突破了三百下每分鐘,語終。
霧散,身后的那座城赫然成了滿天盈揚的紅色。
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