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銹跡的電鈴吵個不停，教室后面的火爐煤炭燒的通紅，下午的冬日陽光穿過玻璃照在最后一排睡覺的少年身上。

　　“上課！”

　　“起立！”

　　“老師好……”

　　少年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嘴里的“好”字拖了很長的音，掃了一眼講臺上安靜的女孩，眼睛瞇了瞇。

　　“這是咱們班新轉來的同學，元彤，你先坐在顧北旁邊，后面調座位！上課……”

　　“你好，我叫元彤。”

　　“顧北。”少年很客氣的將自己的課本向右邊推了推，課本到了桌子中間，不再理會新來的女同桌自顧自的趴在桌子上，瞇起了眼睛。

　　元彤翻開課本，課本的書皮已經破損，里面卻很干凈，如同新書，這在臨近期末的氣氛中顯得格格不入。

　　元彤上課聽得很認真，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的顧北通紅的耳朵。

　　“叮鈴鈴……”

　　下課的鈴聲響起，校園瞬間吵鬧了起來。

　　“謝謝你！顧……”元彤忘記了這位同桌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的將記滿筆記的書推給顧北。

　　“顧北，顧此失彼的顧，北方的北。”顧北睡的不踏實，扭著頭隨口介紹著自己的名字，很自然的低下頭，用左手扣起了右手上傷口的結痂。

　　“凍的？”

　　“打架，砸墻上了！”

　　“疼嗎？”

　　“疼！”

　　“那你為什么還要扣它？”

　　“好得快！”

　　“可是你看著也不疼！”

　　“疼，為什么要能看出來？”

　　“你這樣傷口是好不了的！”

　　顧北抬起頭，眼睛盯著元彤，伸出自己的右手，沒好氣的說道：“那你來！”

　　“才不要！”元彤看著顧北的手背，手很干凈，手背上的傷口不深，細長粉色的新皮膚串聯著斷斷續(xù)續(xù)的結痂。

　　顧北收回右手，低著頭認真的用左手的手指在右手手背上輕輕的扣著結痂。

　　“傷口自己會好的，越扣結痂，傷口好的越慢！”元彤的聲音在顧北耳邊響起。

　　“呼！明天周考，多看看書吧！”顧北將桌上的書垛往右邊推了一截，站起身子準備去教室外面。

　　“按照成績排座位嗎？”元彤好奇的問道。

　　顧北向外走的身子僵了一下，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對，你好好考！”

　　“你去哪？”

　　“上廁所！”

　　“哦！”元彤吐了吐舌頭。

　　出了教室門，顧北的步子快了起來。

　　男生廁所這時候聚了很多男生，涇渭分明的分成了兩派。

　　顧北走進廁所，看著兩幫斗嘴的男生，嗤笑了一聲，挑釁似的著喊了一句：“要打就打，磨磨唧唧的，讓開，別堵著廁所。”

　　說完話的顧北左手推一個，右手掀一個，給自己騰出一條路，“碰！”的一聲關起廁所小隔間的門。

　　“單挑？”

　　“怕你？”

　　“來？”

　　“來！”

　　……

　　雄性之間的競爭意識刻在了基因中，只是隨著知識的豐富，經歷的積累，理智戰(zhàn)勝了沖動。

　　但這些初中生還不知道什么是理智。

　　上完廁所，一身輕松的顧北打開了門，抱著胳臂好奇的看著扭打在一起，或者應該叫抱在一起比較誰力氣大的兩個男生，嘟囔著沒有意思，走出來廁所。

　　冬日里的冷空氣吸進肺里，吐出來就成熱氣，遇到冷空氣，化作一股白霧。

　　鄉(xiāng)下的中學，沒有什么娛樂，很快男生廁所的熱鬧吸引著操場上的學生聚了過去，看熱鬧不分男女，不分年齡。

　　“都給我回教室去！”一聲大吼，音浪將松枝上的雪渣震落在地上。

　　似乎每一個學校政教處的主任都是大嗓門。

　　顧北看到迎面走來的戴閻王，戴閻王也看到了顧北。

　　戴閻王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顧北，顧北輕笑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

　　回到教室的顧北看到正在翻看課本的元彤，沿海城市轉學到內陸小地方中學的女生，不管是身上的衣服還是從來沒有經歷風沙的白皙皮膚，和周圍學習刻苦的鄉(xiāng)下女生比起來格格不入。

　　“四班的和七班的打起來了！”

　　“打的可兇了，閻王都去了！”

　　“為啥打架的？”

　　……

　　很快被戴閻王趕回教室的男生將剛才自己所見帶回了教室，一番添油加醋后，一段校園暴力成為了江湖恩怨。

　　元彤看到坐回座位一言不發(fā)的顧北，注意力短暫的停留了一下，便被周圍人口中的江湖恩怨吸引了過去。

　　“顧北！你……”元彤好奇的看著自己的同桌，這位可是剛才小敏口中的江湖大佬。

　　“打架不好！”顧北如同蓋棺定論一般給打架下了定義。

　　“那你為什么打架！”

　　“因為我煩！”顧北挑了挑眉。

　　少年的眼睛很清澈，看不到貧富，熟絡的速度取決于話的多少，顧北的話很少，元彤的話很多，平均下來兩人的話已經很多了。

　　顧北也知道了元彤的來歷，同村，父母打工，元彤隨行，到了中考時間，回原籍上學，情況如同顧北知道的很多人一樣，至于為什么顧北知道很多，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早熟吧。

　　下午的課很快結束了，鄉(xiāng)下的中學除了初三需要上晚自習外，初一初二六點就回家了。

　　學校的飯菜因為眾口難調，味道平平，但是架不住少年人的胃口，窗口的隊排的很長，插隊不好，但是也只能嘴上說說，顧北所在的一班沒有像其他班那樣到了下午六點，學生們便沖出教室，直奔食堂。

　　顧北隨口喊了七八個名字，被點到名的男生，快速的將周圍同學手中的錢抓到手中，順便統(tǒng)計著要買的晚飯種類。

　　“吃啥？”

　　“肉包，外加一袋牛板筋?！?p>　　……

　　元彤看著皺眉的顧北，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些心疼，“打架是因為排隊嗎？”

　　顧北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那么幼稚！”

　　“那為什么？”元彤好奇的問道。

　　“晚上回家你就知道了！你吃什么？”顧北問了一句。

　　“和你一樣！”元彤從口袋掏出來五塊錢。

　　“行！”顧北拿過錢，揣到口袋里沒有再看元彤，催促了一下，率先走出教室，顧北打著頭，七八個男生跟在身后，除了顧北，其他男生這時候像是出征的士兵，滿是榮光。

　　草原上，面對食物，報團的動物總是有優(yōu)先權。而同一物種中的不同團體，所謂的優(yōu)先權往往取決于團體數量的多少，當然也有例外，就是團體頭領的強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