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跳躍時間，事件第一天
那之后過了幾天，我的情緒已經(jīng)逐漸平復。到了今天，已經(jīng)能正常出門了，雖然只是下樓到門口。
很不可思議，明明芳雨漣對我來說那么重要，可我僅僅用了幾天時間就接受了她的死亡。
只是胸口仍然猶如破了個洞般，空虛。
可就算是這種感覺隨著時間流逝也會逐漸衰減，總有一天芳雨漣對我的影響會徹底消散。
可我并不想那樣啊。
真是矛盾，我明明不喜歡痛苦，此刻卻不滿自己的平淡。
‘你再痛苦一點??！喜歡的人死了你就這么淡定？’
心底仿佛在這么吶喊著。
“你是要向誰證明什么嗎？”
躺在床上，我有些譏諷地自言自語道。
有重視的人死亡的感覺都是這樣，還是只有我會這樣？我不清楚，但此刻卻有些想要調(diào)查。
就在手伸向手機的時刻，我突然后背一顫。
我已經(jīng)恢復到有閑心去調(diào)查無所謂的事了？
自責以及一種奇怪地不滿從腦海溢出傳至四肢，我靜止了一會，收回了伸出的手。
再痛苦一會吧。
到底是為了誰？
肯定是...為了自己。
罪惡感毫無節(jié)制地涌出淹沒了我。我逃避似得強迫自己失去意識，睡覺吧。別去想了，失去意識就不會有現(xiàn)實了。
然而休息時間過多的大腦早已厭倦了睡眠，一絲困意都找不到，更別提入睡。
我只能支起身子，服下之前就放置在床頭柜的藥物。
沒多久，大腦總算開始有些困倦，就這樣睡著吧。什么都不用考慮，單純的順從著本能。
醒來的時候，窗簾外的天色已經(jīng)變成黑色。
又過了一天，總覺得有些煎熬。
我走出自己房間來到客廳，順手打開了關(guān)閉一段時間的電視。
家內(nèi)還是空無一人，我為了獨立刻意單人生活，在這種時候的好處就出來了。
如果是我父親在，他肯定會大聲指責我。
如果是我母親在，她肯定會輕蔑地嘲笑我。
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的父母無法給我想要的。
那東西是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
電視傳來了綜藝節(jié)目的笑聲，前幾天還覺得嘈雜的聲音，今天卻變得有些悅耳了。
那再過幾天呢？我有點不敢往下想。
我自從認識芳雨漣后一直堅信純粹真摯的感情是凌駕于一切之上的，可現(xiàn)在自己卻成了否定這觀點的例子。
“反正也堅持不下去了，不如變回原來的模樣吧？”我突然想到。
芳雨漣也已經(jīng)死了，讓我舍棄正確的事物也不存在了。那變回初中時的我不就不用痛苦了嗎？
只要堅信著理性的存在，我就不會再沉浸在芳雨漣的死亡中。
因為那不過是死亡而已，值得尊重但不需要沉浸。
只是突然產(chǎn)生的念頭，卻在我心中盤踞了一塊區(qū)域，甚至漸漸變大。
“那就變回以前的那個我就行了?！?p> 我突然大聲說道，像是在對誰宣布似的。說完，我就閉上雙眼開始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
“以前的心態(tài)...以前的心態(tài)?！?p> 以前那個理性的我是為什么要保持理性？...為了正確。
對啊，正確?，F(xiàn)在為芳雨漣悲傷是正確的嗎？不，這明明很不合理。我的悲傷已經(jīng)有些過度，而且還有些刻意。就好像是在強迫自己悲傷一樣，這樣自虐的心態(tài)絕對不是正常的。
理性的邏輯在試圖歸到體內(nèi)，我嘗試抓住他們，如同抓救命稻草一般。
“正確的行動，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什么？——應(yīng)該做晚飯。”
我漸漸掌握了那種感覺，開始理性地思考。
居然能出門了，那明天就開始回去上課吧，課程落下太多就很難追趕了。
快速泡了碗面，我匆匆吃了起來。
“除了方便以外毫無優(yōu)點...”
我突然回想起芳雨漣的笑容。
她曾經(jīng)和我說她沒吃過方便面，想要吃一次。
胃部有些隱隱作痛，剛抓住的正確開始掙脫。
我強迫自己相信著‘正確’的存在，這樣相信就不用痛苦了。
......
“張擇日你現(xiàn)在還是很累嗎？”午后的休息時間，我們閑聊對方的變化時她曾經(jīng)問過。
“我一直很輕松啊?！蔽矣行┮苫蟆?p> “那我換個問題，你現(xiàn)在還很嚴格嗎？”
“...這么一說我突然想到最近同班同學都說我變得容易親近了?！?p> “哼哼~我的功勞?！?p> “是嗎？”
她合上了手中的書籍，難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卻從中看到了一絲寂寞。
“肯定是的。”
那是什么時候的記憶？沒有刻意記住，因為那段時間每天都很重要。
眼淚又一次從眼眶落下，差點滴落到方便面內(nèi)。我抬起頭任由眼淚落下，內(nèi)心再次被悲傷所吞沒。剛剛建造的理性圍墻脆弱的瞬間崩塌。
這是我和芳雨漣感情的證明，這是我被她影響的結(jié)果。
“好疼.....好疼?！?p> 胸口好疼，明明死的不是我，為什么。
為什么死的是你，為什么？其他人我誰也不在乎，就算死的是我也好過這樣啊。
黑色的房屋內(nèi)，只有我的哭泣聲無法停止。
睡夢中，我又一次夢到了芳雨漣。
她一如既往的平靜，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殺害了。
我在見到她的瞬間就開始察覺到這是個夢境，但想要沉浸在其中的想法強迫著自己不要去意識。
她突然開口了：
“張擇日，你喜歡我嗎？”
我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面頰。
“好直接啊?！?p> “不這樣說你會逃避嘛?！?p> “那還是不會的，應(yīng)該...”
“答案呢？”
要告訴她我的心情嗎？我突然開始糾結(jié)。我想要傳達給她，但心底又有些害怕。
害怕，為什么，害怕被拒絕？不對，是有其他更可怕的...
她靜靜地等待著我的回復，看著她的臉，我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嗯，我喜歡你。”
為什么呢，聽到我的回復她反而一臉悲傷。
“叮鈴鈴~”
不知從哪響起了手機的鈴聲將我從睡夢中喚醒。那聲音在最近變成了我最不想聽到的。
因為印象太過深刻。
被強迫喚醒的我摸索著床邊的床頭柜，想要抓到之前放到其上的手機，然而卻抓了個空。
“誒？”
我記得手機放在那沒動過?。课壹乙矝]人來過...
我大腦開始有些清醒，分辨鈴聲的方向。
在電腦桌那，為什么？我明明有段時間沒坐到那去了。難道我夢游了，夢中移動了手機？
有些不合理...算了，先接聽電話吧。
“...喂?！?p> 有幾天沒和人說話了，我的聲音因為悲傷有些低沉。
“張擇日嗎，你怎么還不來學校啊？”
熟悉的聲線，是何越。
“...難受啊。”
“你生病了？”
我有些生氣地皺起了眉頭，何越這點缺陷很致命，他有時不會替別人考慮。
“不是，心情難受。”
“發(fā)生什么事了？”何越的語氣有些疑惑，他是真的不理解。
怎么回事，何越不知道芳雨漣被殺的事？不可能啊。我記得他在芳雨漣被害后還曾打電話給我。
“熟悉的人死了正常都會這樣?！?p> “死人？不是吧！”
......這是惡作劇嗎？我隱約察覺到了違和感的存在。
“何越，你會拿死人開玩笑嗎？”
“...我不至于這么惡劣吧?！?p> 他語氣沒有心虛，也就是說他不認為自己矛盾了。
怎么回事？
我突然腦海里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難道芳雨漣沒死？
“芳雨漣的葬禮舉行了嗎？”
按理說，他聽到我這問法會懷疑我的精神是否有問題。但他——
“...你在開什么玩笑啊，夢到她被殺了嗎？”
他的回答像是晴天霹靂一般震撼著我的大腦。
是何越在騙我？這概率從狀況來看很合理，因為芳雨漣確確實實在我眼前死去了。
我的大腦如同風暴一般開始暴走。
是我精神出了問題，幻想出了芳雨漣被殺害的情景？
還是說那個死的人其實不是芳雨漣，而是長得很相似或者偽裝成芳雨漣的人？
還有芳雨漣其實沒死，被醫(yī)院治好的可能性。
不對啊，我確實從警方那聽到芳雨漣死去的消息。而且如果芳雨漣沒有真的死去的話，何越為什么過了這么多天才來聯(lián)系我？
“你為什么今天才聯(lián)系我？”
對于我的詢問，何越有些訝異。
“什么叫今天才，我昨天不是才和你聊過天嗎？”
昨天？我閉眼翻查記憶，想要確認昨天的行動。
我昨天并沒有出門，何越也沒來我家。那他所謂的聊過天是指什么？網(wǎng)絡(luò)嗎...我也沒有聯(lián)系過他啊。
“我怎么沒印象。”
“...你怎么回事啊，睡迷糊了還是生病了？”
我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惡作劇了，理性與感覺開始矛盾，帶來一種扭曲的疲憊感。
“...可能是睡太久了吧。”
“嗯...這樣啊。”
“對了，殺人犯殺了幾個人了？”
我?guī)滋鞗]去學校，甚至不知道殺人犯之后有沒有繼續(xù)殺人。
“哈？你在說什么小說嗎?！?p> “就是現(xiàn)實啊，我們學校的那個殺人犯殺了幾個人了？”
“哪來的殺人犯??？你夢到我們學校有殺人魔殺了芳雨漣嗎？”
他聯(lián)系我之前的詢問，大致猜測了一下我此刻的狀況。
“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開什么玩笑？”
“...我等一下再聯(lián)絡(luò)你?！?p> 我匆匆掛斷了電話，開始用手機上網(wǎng)調(diào)查事件，我想要確認何越到底是不是在撒謊。
如果是他在開玩笑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然而，不論是什么網(wǎng)站，都沒有事件的記錄。
怎么回事？明明之前網(wǎng)上還有很多人關(guān)注的，為什么相關(guān)的新聞都不見了？我立刻調(diào)查相關(guān)的討論，這總不會全部消失。然而翻遍了我熟悉的所有網(wǎng)址都找不到相關(guān)的討論。
我將手機鎖屏，扶著額頭嘗試冷靜思考。
“為什么何越一副事件沒有發(fā)生，不存在殺人犯的模樣？”
“為什么網(wǎng)上不存在事件相關(guān)的情報？”
我不認為自己的想象力有那么出色，能讓我構(gòu)造出一個持續(xù)幾天的清晰夢境。那肯定不是夢境，每一瞬間我都能想起。
可現(xiàn)實卻在否定那個過去。到底是現(xiàn)實在撒謊還是過去是捏造的？
我打開手機屏幕，想要繼續(xù)調(diào)查。然而就在這時，我察覺到了違和感。
鎖屏界面，手機顯示的日期...居然在事件發(fā)生之前。
11月6日10點47分。
我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看著屏幕，仿佛能聽到腦海里理性在不斷崩潰的聲音。
剛剛何越的奇怪反應(yīng)，手機扭曲的日期。
這是真的嗎？
鎖屏，黑屏，鎖屏，黑屏。屏幕在我手指操控下不斷變換，但日期卻沒有得到修正。
不是吧，我在內(nèi)心嘶吼道。手指焦躁地打開手機瀏覽器，想要去網(wǎng)上到處確認現(xiàn)實。
我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
...
無論是游戲論壇，還是貼吧，新聞頁面，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過去。他們顯示的日期卻貨真價實地證明著這點，其中更是夾雜著幾個我無意間看到過的新聞加重著真實感。
我曾經(jīng)見過有人偽裝成時間倒退的模樣來惡作劇別人，但這種惡作劇只要上網(wǎng)就能立刻破解。
惡作劇能偽裝你現(xiàn)實生活的周遭，但還能影響整個網(wǎng)絡(luò)嗎？當然是不可能的，那需要的人力心力太過龐大。
可是，那不就是說我此刻的狀況真的是時光倒流嗎？
指尖傳來的觸感是那么真實，我卻沒有實感。
胸口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無法壓下也不想壓下。我飛快的朝芳雨漣的賬號發(fā)了段信息。
沒過多久，就傳來了回復。
“有什么事嗎？”
“啊...啊...。”
我看著她發(fā)來的信息，小聲地吼叫著。
這是真的嗎？芳雨漣還活著！劇烈的狂喜沖刷著胸口，我根本無法保持著冷靜。高昂的情緒讓我手指都開始微微顫動。邏輯開始混亂，此刻的我根本分不清什么是正確。
將手機放到桌面上，我想要立刻見到芳雨漣，想要確認她還活著。我害怕有人突然跳出來對我說這只是一場惡作劇。
快速換上校服跑出家門，我從沒有哪天像今天這樣急著去學校。
旁邊的路人一臉疑惑地看著我，這個時候才去上學，的確很引人注目。我置之不理快速朝學校跑去，學校離我家不遠，跑起步來也就幾分鐘就能到達。
來到校門口，我配合學校的門衛(wèi)大叔留下了遲到的記錄就馬上朝教學樓奔去。在一樓，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從‘目’字的下方樓梯口來到二樓。從‘目’的上方樓梯口來到二樓的話，沿著左側(cè)走道，我就會在看到芳雨漣之前先被自己班里的學生老師看到。為了避嫌，我還是選擇從下側(cè)樓梯口上去。
上至二樓，我悄悄地靠近芳雨漣的班級。心中的期待與害怕在互相侵蝕，我到了此刻才開始擔心看到自己所害怕的一幕。
從后門的窗戶朝里看去，在她的班級里，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聽著教師講課，芳雨漣也不例外。她坐姿端正，雙手相交于腿上。但視線的前方卻不是黑板而是旁側(cè)的窗外。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并沒有在認真聽課。
“...這是真的嗎？”
我不敢相信此刻所見到的光景，芳雨漣居然真的還活著。
有某種比高興更加激烈的情緒在肆虐，我?guī)缀蹩刂撇蛔∠胍饨械挠拈T后縮回頭部，我無力地坐在地面上輕撫著胸口。
啊啊...原來芳雨漣對我來說那么重要。
“太好了，太好了?！?p> 我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是死者復生了？還是我精神扭曲了？亦或是時間倒退了？無論那種都無所謂，只要能讓我再次與芳雨漣聊天我都能接受。
我想要立刻沖上去和她對話，但出于理性還是壓下了。要是讓芳雨漣覺得我瘋了就不妙了。而且我還未理解發(fā)生了什么，行事那么高調(diào)對之后行動不利。更何況處于周圍有殺人犯的前提下。
腦海中突然閃過芳雨漣死去的情景。
這次不會了。這次我絕不會讓殺人犯再次殺死你，我絕對會阻止他。
升起的斗志點燃了全身，我開始嘗試把握現(xiàn)狀。沒多久，掏出了手機聯(lián)絡(luò)了何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