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正殿之前,需漫步途經(jīng)一條長廊。每隔一段間距便有一幅畫像,上面雕琢著風(fēng)花雪月,高山流水和神話故事,竟一眼望不到盡頭。
鄰國使者驚奇地欣賞著這條藝術(shù)長廊,時不時發(fā)出唏噓長嘆。
而葉昕連余光都沒有多停留一刻,兀自向前走去,這里每一片草地都承載著她太多痛苦和悔恨。
“大姐,你等等我嘛!”葉佳媚一邊在后面好奇探著腦袋,一邊盡力跟上大姐的腳步,實在累得不行了,喘了口氣:“這還要走多久呀?”
“再往前走拐彎就到了?!比~昕也停下來,幫二妹擦了擦額角的汗珠,笑道:“宴會上面可有許多平時吃不到的糕點,美味極了!”
“真的?”葉佳媚半瞇著眼,得到大姐肯定的點頭后仿佛打了雞血般斗志昂揚:“快走!不然等會就被別人吃完了!”
“這倆孩子,真逗?!毙l(wèi)氏在后面笑著打趣。
楊氏也笑了笑:“這兔崽子,肯定唬媚兒了?!?p> 葉澤明每日清晨都需練兵秣馬,今日提前結(jié)束,先進(jìn)了宮。葉昊宇則在早朝結(jié)束后便在宮中等待著宴會開始。
待進(jìn)宮殿時,便見二人已然落坐在席位上了。
葉昕與葉佳媚為長女,代替了弟弟們出席。羅月身為姨娘,房碧珍身為妾室,自然是沒有機會露面于這等場面的。
宮殿的頂部采金絲楠木制成的橫梁,四周擺放著銅連枝燈,熠熠奪目的水晶簾隨風(fēng)搖曳,地面白金玉石塊富麗堂皇,圓形石柱上方雕琢著巧奪天工的卷草紋雀替,穿柱頂而立,乍一看竟栩栩如生。
葉佳媚是頭一次進(jìn)宮,四下打量殿內(nèi)金碧輝煌的裝飾,最終將目光落在滿桌的糕點上,可惜人沒到齊不得動筷,哈喇子馬上就要流下來了。
康平帝坐北朝南,居于高堂中位,身邊分別是孝仁太后和昭熙皇后。往下看,便是一些貴妃和皇親。
孝仁太后姓藍(lán),名凝蕾。自康平帝登基以來,藍(lán)家勢力覆蓋了大半朝堂。當(dāng)康平帝有意打壓削弱時,卻突然收起了鋒芒,中庸卻不一落千丈,不偏不倚,剛好拿捏著一個合適的度。
藍(lán)正裴乃孝仁太后的弟弟,也是大魏的太傅,居于左側(cè)的眾臣之首。葉家有一文一武,臣中地位僅次于太傅,因此坐于藍(lán)家之后。
右側(cè)席位則都是鄰國使者。
大魏國浩土無疆,沃野千里,卻又易守難攻,還有著精兵強將??苫蛟S是因為先皇打下江山盛世太安逸了,康平帝登基以來,竟然更加看重文職,因此便大魏朝堂便成了讀書人的天下,文強武弱。
鄰國這幾年間卻暗潮洶涌,大力招兵買馬。使者此次進(jìn)京,面上是替孝仁太后賀歲,實則是約談,要論戰(zhàn),大魏如今若與之搏斗勝負(fù)難分,斗起來必定民不聊生;若要論和,則須立上條款,和親并割地,后井水不犯河水。
葉昕環(huán)視著這座宮殿,目光最終停滯在安容公主的身上,帶著些許憐憫。
前世,安容公主便成了這場聯(lián)誼的貢品,嫁到南國,成了太子妃。沒熬過三年,傳聞是說病逝了。
藍(lán)家坐在葉家的前一桌,見葉家人入場,藍(lán)雪晴趕忙圍了上去,伸手去撫她的袖子,“昕兒……對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的?!庇昧Ρ锛t了臉:“我當(dāng)時真的沒看到先生還沒走?!?p> 葉昕回過頭,目光柔和地望著她莞爾道:“怎么會怪你呢,那天只是身體不適罷了?!?p> “我就知道,昕兒最好了!”藍(lán)雪晴得意一笑,松開手,帶著微不可察的輕蔑,湊近耳語:“聽我爹說,三皇子今日也會來的?!?p> 葉昕微挑起眉:“與我何干。”
“你不是……戀慕于他嗎?”藍(lán)雪晴愣了愣,有些意外。
“變心了?!比~昕輕笑。
前世,她在與藍(lán)雪晴踏青之時巧偶三皇子鄭俊楠。
溫文爾雅,這是葉昕對他的初映像。
當(dāng)直爽頑皮的少女遇上彬彬有禮的公子,麋鹿初次頂撞心臟,敲響動情警鐘。
她是個高傲且自大的人,小心翼翼地將秘密揣緊,連對佳禾都不曾提起半字,唯獨對著藍(lán)雪晴大大方方敞開心口,把掩藏在最深處的東西一一呈現(xiàn)。
“什么?”藍(lán)雪晴感到詫異,又莫名有些惱火,今日站在她面前,居然有種被無視的感覺。
還沒等到葉昕答話,鄭俊楠便先進(jìn)殿了。
門口的太監(jiān)高呼:“三皇子到。”
葉佳媚暗自竊喜著:人到齊了!馬上就能開吃了!
鄭俊楠身高約莫七尺,頭戴冕旒,著一攏淺黃色長袍。
他雙膝跪地,雙手執(zhí)禮,一舉一動之中透著雍容典雅,殿內(nèi)少女大半被勾去魂。
“平身吧。”康平帝滿意笑道。
鄭俊楠起身落座,又命人獻(xiàn)上生辰禮,道:“這是兒臣為祖母準(zhǔn)備的蟠桃仙鶴萬壽杯,還請祖母笑納?!?p> 太監(jiān)接過,遞到孝仁太后面前,她拿起把玩,雖對此并無多大的興致,但還是露出了和藹的表情:“楠兒有心了?!?p> 鄭俊楠送的東西并不貴重,卻是難以尋得珍寶,但皇宮從來最不缺寶物。葉昕暗自嗤笑,表面上不爭不搶的人,實際卻是匹野狼,當(dāng)真諷刺。
“大姐,能吃你那份嗎?”葉佳媚笑嘻嘻地抹了抹嘴邊的食物殘渣,把面前的盤子舔得干干凈凈。
“都給你。”葉昕輕笑,把糕點全遞過去。
葉佳媚接過,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問道:“大姐不吃嗎?”
“我喝些茶便好了?!比~昕說著,便拿起面前的茶杯輕聞著,突然發(fā)覺哪里不對,但沒有停下動作,細(xì)酌了一口,笑了。
烏龍茶原本應(yīng)是膚淺寡淡的,被倒入曼陀羅、川烏和草烏后,便形成了淡黃色,茶香和蒙汗藥混雜著。
葉昕簡直要笑出聲來,宅院里的女人總就這點手段,真就一點都上不了臺面。
她又倒了一杯遞給葉佳媚:“妹妹慢點吃,小心噎著,來喝杯茶?!?p> 鄭俊楠有意無意地瞥向這邊,他有些意外,葉昕毫然絲毫不避諱地與他對視,那表情上雖是在淡笑,眼神中卻莫名有股滲人的寒意。
“三殿下,在看什么呢?”恒王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葉昕,總有股熟悉的感覺。
鄭俊楠有些尷尬,隨口解釋道:“看那葉家的小姐有些眼熟?!?p> “葉家?”恒王小聲嘀咕著,覺得好似見過她,再抬頭時,葉昕已不在座位上了。
鄭俊楠見他站起身來,便問道:“王爺,這是要去哪?”
“與你何干?本王想去哪兒便去哪兒?!焙阃蹩炊紤械每此谎?,徑直走去。
鄭俊楠臉上的表情可精彩,青一陣白一陣的。雖貴為皇子,康平帝對他并沒有多少感情,在宮中的地位也并沒有高出多少,在場的隨便哪個重臣指著頭罵,他都不能反抗。
另一邊,葉昕已經(jīng)繞過了宮殿中戒備森嚴(yán)的地方,來到后院的小池邊上,搬開了其中一個花盆,按下了機關(guān)。
池邊的角落里,被柳樹遮蓋得密不透風(fēng)的一塊巨石突然移動,印入眼簾的是一條地道,需要攀著梯子下去。
下來后,兩旁的石壁上插著火把,不時從遠(yuǎn)處傳來“嘀嗒”的水流聲,地道空曠且幽長,就連腳步也有回聲。
葉昕將石壁墻上的第二根火把拔了下來,按下機關(guān),身后的巨石關(guān)上了,她便將火把塞回去。
這里是恒王的地道,里面有他與南國私通的信件,包括南國的軍事布防圖紙。
南國此次派來了使者與康平帝談判,如若割地和親談不成,便會向大魏國發(fā)起進(jìn)攻,而軍事布防圖紙中記錄著南國的戰(zhàn)斗部署和攻略。只要有了圖紙,南國這場還未發(fā)動的戰(zhàn)爭就預(yù)告著失敗,同時還能將恒王置于死地。
上一世,康平帝選擇的是和親割地,因此這張圖紙便失去了價值。
越是戒備森嚴(yán)的地方,越意味著心虛。恒王將地道掩藏在這不起眼的角落,連個侍從都沒有派來看管。她嫁給鄭俊楠的第三年,恒王被他設(shè)計陷害而亡,卻在第五年才在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這個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