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妃又轉頭望著惇妃,似有深意地問:“妹妹你猜,那個索綽羅氏,到底是不是害死誠嬪的真兇呢?”
惇妃站起,懶懶地說:“我實在困得不行了,沒姐姐這么好精力去猜那些東西,我要回去睡覺了,不然天都要亮了!”
穎妃聽了,十分不悅,警示般地說:“這案子還沒審完呢!”
惇妃理都沒理,只管出去了。
穎妃板著臉,不滿地罵道:“賤人!不過仗著在皇上多年沒添子嗣的時候懷了個丫頭片子,僥幸擠上妃位,還真當能和我平起平坐呢?”
容妃勸道:“姐姐別氣,也確實是很晚了,她年輕,難免比我們容易犯困?!?p> 穎妃也不再提,讓人用涼水潑醒玥鳶,仍繼續(xù)審問。
綿億出去后打聽,得知乾隆今晚翻了明貴人的牌子,他跑去求見,太監(jiān)們哪敢在乾隆睡得正熟時打攪,因此勸他明日再見。
綿億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門前左轉右轉,求求這個、問問那個,就是沒一個人有膽量幫他傳話。
綿億實在沒了主意,就想硬闖,香勰拉住勸道:“阿哥,不行??!那里面有皇上的女人,你就這么闖進去,看見了不該看的,那不是死罪嗎?”
“我不怕死!”綿億說著,只管往里闖。
守門的太監(jiān)宮女們都攔住,懇求著:“阿哥就放過奴才們吧!您要是進去了,奴才們全都是死罪!”
綿億無奈,只好跪在門前,等乾隆起床。
且說孟冬離宮后,在腦海中把所有“永”字輩的人都羅列出來,試想其中哪個與懿澤有仇,想來想去,似乎也就永瑆可能記恨懿澤,但又覺得不太可能是永瑆。
因為還沒理出頭緒,她只能抱著試一試的想法,來到永瑆的府邸,并沒有進去,而是讓人叫了永瑆出來。
永瑆看到孟冬,礙于親戚情分,也不好不理,但也不想多寒暄,便問:“找我做什么?”
孟冬道:“就是想問問你,記恨我,或者記恨懿澤嗎?”
“沒有?!庇垃w回答得很利索。
“沒有就好,我走了?!泵隙母杏X告訴自己,害懿澤的人,實在不太可能是永瑆,于是轉身離開。
永瑆追問道:“她還好嗎?”
孟冬停住腳步,回頭問:“你說得是懿澤?”
永瑆冷笑一聲,道:“這個世上,除了她,我還會關心別人嗎?”
孟冬也笑了笑,她沒想到,永瑆竟然毫不避諱,答道:“她不好,她原來的貼身丫鬟為了追查線索,已經(jīng)被滅口,她現(xiàn)在隨時都可能有性命危險,所以,我要盡快想出來害她的人究竟會是誰?!?p> “怎么會這樣?”永瑆一臉的擔憂,不解地問:“既然情況都這么危急了,你不趕緊想辦法救她,干嘛還要浪費時間來找我?”
說了這句,永瑆似乎想到了什么,問:“你方才……該不會是在懷疑我會害她吧?”
孟冬沒有說話。
“我們好歹也曾經(jīng)是一家人,你竟然……”永瑆無奈地搖了搖頭,問:“能告訴我,你懷疑我的理由嗎?”
孟冬答道:“我沒有懷疑你,是我已經(jīng)確定,元兇的名字里有一個‘永’字,卻想不出他是誰。”
永瑆無奈地笑了一下,又問:“永字輩的人這么多,一一排查,那你要查到什么時候?她還能有救嗎?”
孟冬往前走著,隨口答道:“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亂?!?p> 永瑆看著孟冬的背影,心里也亂糟糟的,從誠嬪出事開始,他就擔心懿澤會被連累,如今的情況,顯然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
孟冬在夜色中徐徐前行,一遍又一遍地想著永珹的死,她終于有了線索,她發(fā)瘋一樣地想知道兇手是誰,卻越想腦筋越混,幾乎要到了崩潰的邊緣,卻還在努力地思索著。
回家后,孟冬在腦海中又把所有“永”字輩的人排查了個遍,不知不覺睡著,夢中似覺得永珹在側,她仍然思索著真兇是誰。
昏昏沉沉,半夢半醒,孟冬忽然腦袋中亮光一閃,睜開眼睛,想到:以金鈿的身份,幾時會稱呼皇族中人的名字?都是稱呼封號才對!且金鈿從宮外來,從御史府趕到行宮的一路上都沒出事,偏偏入了宮之后才出事,那么兇手多半在宮中!而“永”字輩的皇族,卻大多住在宮外!
孟冬一下子想明白了,宮中有“永”字封號的,只有惇妃曾被封為“永常在”、“永貴人”,金鈿已經(jīng)出嫁多年,對宮中的稱呼改變不大熟悉,對惇妃的記憶仍停留在當年“永貴人”的封號上。
而且,眼下懿澤不就是被軟禁于惇妃在行宮所居的宮室之中么?
想到了這一點,孟冬也立刻明白,金鈿昨日一定是追蹤到了宜慶,而且宜慶一定就在惇妃宮中,她只有找到宜慶,才能救懿澤。
捋清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孟冬忙起身出門,也顧不得是不是天亮,也不及向綿惠做交待,也沒時間備馬車,就直接騎上馬,迎著冷颼颼的風,向行宮奔去。
在行宮門前,孟冬再次看到了永瑆,像是已經(jīng)等候多時。
永瑆一見到孟冬,就說:“你昨晚那么說,嚇得我一夜都睡不著,我必須知道她好不好,她被軟禁在哪?”
孟冬沒有說話,進了宮門,就往杏花春館跑去。
永瑆也立刻跟上。
在杏花春館最末排的一間房屋中,懿澤已在地上昏睡了一夜,夢中幾次懷疑自己是死了,她似乎有一點開心,想著也許死了就能見到永琪,又想起胡嬙殉情而死,也許已經(jīng)與永琪雙宿雙飛,她即使見到了永琪又能如何?忽又想到耄屾說的永琪早已投胎轉世,還往哪里找去?
胡思亂想著,懿澤漸漸又有了痛覺,從夢中蘇醒,看到自己胸前的衣服正在被血侵染,且血越來越多。
她捂住胸口,猛然感到有刀捅進,低頭看時,卻并沒有刀,只有鮮血直流。
在距離懿澤不遠的惇妃寢殿中,惇妃正在做法。
宜慶這次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與懿澤同歸于盡,她用匕首在自己胸前捅了一刀,覺得傷口不夠深,咬著牙,顫抖著手將刀子送得更深,血流如注。
懿澤清楚地察覺到,她的心被刺中了。
在這一刻,她似乎覺得整個世界更加空靈,她的視覺變得混沌,聽覺卻更加清晰。
她好像聽到了萬里高空的鳥叫,好像聽到了遙遠叢林中的呼喚聲,好像聽到了大海的波浪涌動之音,就是感受不到她自己的存在。
她想,她可能又一次瀕臨死亡了。
孟冬和永瑆跑到杏花春館,孟冬請守門宮女傳話求見惇妃,守在惇妃門前的兩名宮女卻說:“惇妃娘娘還未起呢,四福晉和十一貝勒來得太早了?!?p> 孟冬沒有看到札蘭泰,心中有些隱憂,轉身跑向懿澤所在的屋子,一眼看到了窗戶上的血,將窗戶紙都給染紅了一大片,心中突然慌亂起來,捂著嘴大叫了一聲。
永瑆也看到了血跡,也大吃一驚,就要沖進去,卻被一大群宮女、太監(jiān)、侍衛(wèi)等攔住,他大喝一聲:“讓開!”
懿澤在門內,恍惚聽到了外面的聲音,試圖往門邊去爬。
孟冬顧不得許多,只管往前去。
永瑆就與侍衛(wèi)們動起手來,掩護孟冬。
孟冬快到門前時,還是被幾個宮女拖住了,她顫抖著聲音喊:“懿澤!懿澤!你能聽到嗎?懿澤……”
侍衛(wèi)人多,而永瑆只有一個人,打來打去都打不完。侍衛(wèi)們不敢和永瑆打,只是拼命阻攔。
“你說句話……讓我知道好不好?”孟冬越來越發(fā)不出聲音,變得沙啞起來,她沒有聽到屋內的回應,心突然涼了。
懿澤聽見是孟冬的聲音,卻不知為何說不出話,她更努力爬動,終于爬到門邊,用一只手拍住了門。
孟冬看到一只血手印出現(xiàn)在門內,激動地喊出來:“她活著!她還活著!”
永瑆也不打了,就一股猛勁往里撞,侍衛(wèi)們攔著,和永瑆一起摔倒在門前,將兩扇門之間撞出一個寬縫。
永瑆這才意識到,門上串著一把大鏈子鎖。
孟冬從門縫中,看到了地上的懿澤,滿臉都是血,那樣子可怕得幾乎要認不出,身上的衣服也全變成了紅色,更要命得是,她看到懿澤胸口處的血正在地上蔓延。
她哭了起來,喊著:“懿澤……”
永瑆也看到了,更加大聲地喝道:“把門給我打開!”
“十一弟!”孟冬突然警覺地想起惇妃,向永瑆道:“就算打開門,也救不了懿澤,你快跟我來!”
永瑆感到混亂極了,只見孟冬又往惇妃的居室方向跑。他猶豫了一下,似乎覺得還是應該聽孟冬的,忙又去追孟冬。
孟冬到了惇妃居室門前,就和守門的宮女撕扯起來,章法大亂一般地喊著:“讓開!我要見惇妃娘娘!”
永瑆從沒見孟冬如此失態(tài)過,也顧不得許多,幾個拳頭將兩個守門宮女打昏過去,就忙去撞門。
門里面是杠上的,兩人一起使勁地往里撞,撞了不知多少下,終于將門給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