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昆侖之巔。
白發(fā)蒼蒼的劍神佇立在寒風(fēng)之中,鬢角眉間皆是風(fēng)霜,
漫天飛雪擾的他雙眼迷離,卻決擾不住他手中寒氣逼人的長劍,
白衣獵獵,高瘦的身形,卻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屹立不倒。
身后是茫茫人海,
在這大陸極西極寒處,本是人際罕至之地,只是今日太多人想來此處看看,
看看只存在傳說里的羽化登仙是怎樣一番光景?
身前是一座直上青云的天梯,
忽隱忽現(xiàn),看的不夠真切,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
誰也不知道天梯有多高,有多少階,
自古以來,踏上天梯的人都死了,而那些死去之人的枯骨,此時正雜亂的擺放在天梯的第一階臺階之上,
依據(jù)這世間的認(rèn)知,的確從未有登天梯者登上第二個臺階,都死在了第一個臺階。
天梯的每一階臺階都很寬闊,光是目測就能大概看出,每一階臺階至少有十丈長,可即便如此,那些死去之人的尸骨也已經(jīng)快布滿第一階臺階了。
自上一位登天梯者至如今,已經(jīng)隔了千年,
千年間,未有人敢再登天梯,直至今日,劍神登天。
登上天梯的人即可羽化登仙,這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已經(jīng)流傳的傳說,雖然只是傳說,但世人對此深信不疑,
原因并不復(fù)雜,只是因為他們更愿意相信這是真的罷了,
世人需要一個希望,一個擺脫生老病死之苦的,
渺茫的希望
而這個希望,今日,被所有人寄托在了老邁的劍神身上。
劍氣漸發(fā)散,劍神身上有氤氳之氣蒸騰而起,鬢間眉角的風(fēng)霜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而漫天風(fēng)雪也再不能在他身上駐留。
風(fēng)雪不加身
佇立許久的劍神終于動了,他揚起頭,目光順著天梯而上,似能穿過重重青云,直達(dá)九重天上。
就在身后眾人為劍神那風(fēng)雪不加身的神跡贊嘆不已時,
劍神卻說了一句沒由來的話,似是在回應(yīng)眾人的期待,卻又像是對著天上仙人的訴說。
:“成仙者,真長生?我欲親身一試?!?p> 說罷,他便動身了,白衣顫動,身形便消失在了人群的目光中,再兩個呼吸之后,他的身形便陡然出現(xiàn)在了天梯之前。
身后眾人一陣驚呼,劍神雖然尚未登上天梯,可就在此前他展現(xiàn)出的風(fēng)雪不加身的神跡,以及現(xiàn)在移形換影般鬼魅的身法,在世人眼里,這就已經(jīng)是仙人了。
劍神并沒有直接踏上天梯,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屏障阻攔了他的去路,也正是因為這個屏障,所以在遠(yuǎn)處看去,這天梯顯得忽隱忽現(xiàn)。
他緩緩抬起左手,指尖輕點屏障,引起陣陣漣漪,劍氣四散,一次次沖擊屏障,沒多久便將那屏障撕碎殆盡。
“砰!”
屏障破裂,他一腳便重重的踏在了第一層臺階上,無形的壓力突然襲來,仿佛要將他直接壓扁。
這下他知道為什么那些登天者都會死在第一層臺階,若說破屏障還算輕松,但這般壓力下,即便是世俗間最強大的武林高手,依然會被直接碾壓成肉泥。
不過,他卻不在此列,身為劍神的他,既被稱為用劍的神明,本就與世俗高手不可同日而語,不然,他又如何當(dāng)?shù)钠饎ι穸帧?p> 右手揮劍輕斬,
“砰!”
一道沉悶的破障聲響起,臺階上沉重的壓力瞬間便消散了。
只一劍,便改了規(guī)則,
這便是他此時的境界,神明境。
超脫于世俗的理解,行走于凡間的神明,古往今來,只此一人,功達(dá)此境。
在世人看來,劍神的境界,或可敵仙魔。
是以,世人對劍神的期望遠(yuǎn)比那些第一層臺階上的枯骨們高的太多,太多了。
“砰!”
劍神另一只腳也踏上了臺階,此時他已穩(wěn)穩(wěn)的立足在了臺階之上,身后遠(yuǎn)處,人海沸騰,驚呼聲震天。
可他并沒有迅速準(zhǔn)備登上第二階臺階,反倒是盤坐了下來,陷入了冥思。
人海漸漸消停了下來,風(fēng)雪聲再次充斥在天地之間……
整整一日,劍神盤坐于第一層臺階之上,一動未動。
至他再次站起時,已是第二日的清晨,
蓄勢整整一日,他的精氣神已至巔峰狀態(tài),手中長劍寒芒再起,
身上的劍氣比之昨日更加外放,更加強盛,
“呵!”
只見他大喝一聲,長劍遙指青云,迸發(fā)出無量威勢,長劍所指,青云散開,氣勢直沖九霄,震動天庭。
“嘩!”
長劍攜勢斬下,劍光向第二層臺階延展而去,第二層臺階前的屏障竟如普通的屏風(fēng)一般被劍光輕易切斷!破開一道極大的口子,而劍光繼續(xù)向上延展而去,
“砰!”
沉悶的破障聲再次傳來,第二層臺階上的重壓空間被劍光所斬破,
更可怕的是,劍光并沒有受到一絲一毫影響,繼續(xù)向天梯上方延展而去,
“嘩!”,“砰!”
第三層臺階為劍光所破,
“嘩!”,“砰!”
第四層臺階被破,
“嘩!”,“砰!”
緊接著是第五層,第六層,第七層…….
劍光向上延展至無數(shù)臺階,直至沒入青云之間,眾人依然能隱隱聽到破障之聲。
一劍破天梯,劍神的傳說便自今日開始流傳。
劍神不再駐留,一個閃身消失在了第一層臺階,等他再次現(xiàn)身之時,已經(jīng)站在了數(shù)百層臺階之上,然后他再次消失,這一次又跨越了數(shù)百層臺階,
連續(xù)數(shù)十次消失又再現(xiàn),劍神的身影終于消失在世人眼中,沒入了青云之間。
遠(yuǎn)處,人海再次沸騰,茫茫多的眾生向著天梯跪拜,朝圣,山呼劍神尊號。
直至七日后,眾生久久未曾散去,贊嘆于這千古不曾見的神跡。
但這一日,青云之上卻又傳來神跡。
有威嚴(yán)的聲音自九霄之上傳下,
“凡人,你為成仙而來?”
緊接著,劍神蒼老的聲音也淡淡傳來,
“我有一惑。敢問,仙人是否會死?”
天庭震怒,青云之上有電閃雷鳴,
而人間則收到了劍神傳下的最后一段話和一本劍道秘籍。
“自今日起,我劍神于人間立劍閣,愿為我徒者,替我開宗立派,流傳萬世!”
……
過了很久很久,天外恢復(fù)寂靜,人間只剩風(fēng)雪,沒有人知道劍神登天結(jié)果如何,是死了?還是成仙了?
只是自今日起,世間便多了一個強盛的門派,劍閣
………………
歲月流轉(zhuǎn),眨眼便過了八百年。
歷史的車輪在這一日暫留,留下了與八百年前相似的車轍印。
赤江畔,已經(jīng)枯坐于此處三十年之久的柳一刀在這一日終于緩緩睜開了雙眸。
紅色的長袍艷如赤江之水,滿面的長須提示著他世間已過多少春秋。
自三十年前,年僅十歲的他,一刀擊退劍閣當(dāng)代劍宗,
他便于世間稱無敵。
可他知道,他終究會死,死了的人,便沒有稱無敵的意義。
大陸極西邊的天梯就擺在那兒,所有人自他十歲開始便等著他,等著他像八百年前的那位一樣,走上去,殺上去。
他沒有那么做,他更想來南邊,來到赤江畔,傳說中魔宗的門戶便在此處。
他試了很多方法想要扣開魔宗的大門,都沒有回應(yīng)。
于是,他便在這赤江畔閉關(guān)了起來。
這一坐,便是三十年。
這一日,他終于破關(guān)了,決定再次扣關(guān)。
江邊風(fēng)大,吹的他面龐都有些變形。
只見他緩緩站了起來,左手朝著虛空輕輕一劃,
卻好像有一柄無形的長刀出現(xiàn),向著赤江割去。
原本洶涌的赤江竟詭異的平靜了下來,然后,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赤江面竟被他那一刀一分為二,赤江的中間憑空多出了一片大大的空地,
兩邊的江水竟直接被那柄無形長刀割裂了開來。
一刀斷水流,三十年來他第一次出手,便已遠(yuǎn)勝當(dāng)年,若是三十年前,劍閣的劍宗面對的是這一刀,恐怕直接便尸骨無存了。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原本被割裂開的赤江剎那間重新匯聚在了一起,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柳一刀神色一變,眉宇之間戰(zhàn)意盎然,右手向后一揮,
“彭!”的一聲
一柄長刀自他身后不遠(yuǎn)處破土而出,飛入他的手中,
接過長刀的右手未做任何停留,直接向前揮去,
刀意擴(kuò)散開來,長刀像是一記巨大的重錘直接砸向了江面,仿佛要把整條赤江砸個稀巴爛。
“轟!”
濺起滔天的浪花,攪得整個赤江不得安生,
柳一刀依舊不罷休,他收回長刀,但緊接著又是一刀向前砸去,
“轟!”
又濺起更大的浪花,
然后又是一刀,一刀,又一刀,他似乎是非要將整條赤江碾碎了。
“轟隆??!”
不知在多少刀之后,赤江似乎真的被柳一刀砸壞了,江心漸漸凹陷了進(jìn)去,水流漸消,露出了一扇古舊石門。
柳一刀一步跨出,雙腳踏上了江面,只見他在江面上如履平地,一步步緩緩向石門走去,
走至石門前,他再次揮刀,
“轟!”
一刀便轟開了大門,不作停留,他縱身便躍入門里…………
月余之后,有一少年經(jīng)過赤江畔,撿到一本刀譜與一封書信。
書信寫到:
吾刀神柳一刀,今破魔宗門戶而入,留刀譜于世,有緣人得吾刀譜,可憑此開山,立刀門,流傳后世。
數(shù)年之后,江湖上崛起一個新門派,名曰刀門。
………………
時光荏苒,又三百年后
今日,是賈家莊的大日子。
賈老太爺早早便起了床,漱了口,接過一旁侍女遞上的汗巾,仔細(xì)的照著銅鏡擦拭著自己的面容。
服侍在他身側(cè)的小侍女嘴里輕輕抿著笑,打趣著說道
:“老太爺,您要是每天都這么認(rèn)真洗漱,我們可就能少挨莊主不少罵呢?!?p> 賈老太爺依舊在仔細(xì)的擦拭著面容,視線始終不愿離開銅鏡,不過他聽到這話,笑罵道
?。骸昂媚銈€小桃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連我都敢打趣兒……不過老太爺我今天心情好,不與你個小女子計較。”
小桃子一聽,嘴邊的笑意更濃了
?。骸笆鞘鞘?,您呀,是賈家莊的老太爺,怎能成天與我一個小侍女計較,只是您要是再不走呀,可就見不著小少爺了?!?p> 老太爺一驚,趕忙扔下手上的汗巾,對著小桃子說到
?。骸鞍パ?!那還不快快給老太爺我更衣!要是錯過了見我大孫子,那可如何是好?!?p> 賈家莊內(nèi),有一片空曠的校場,平時都是給莊內(nèi)的子弟們練武用,
賈老太爺帶著小桃子急忙忙的趕到了校場外,此時校場周圍卻已經(jīng)被莊內(nèi)的婦孺子弟以及下人們圍滿了,
“老太爺來了?!?p> 小桃子輕輕呼喊了一聲,
周圍的人主動讓開了一條路,讓老太爺通過。
老太爺焦急的向前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詢問著一旁讓路的人,
?。骸霸趺礃樱覍O兒還在嗎?”
有下人低聲回道
?。骸靶∩贍斶€在?!?p> 老太爺舒了口氣,腳步也略放慢了些。
終于走到校場邊,老太爺不再往里走,周圍那些圍觀的人也并沒有走進(jìn)校場。
這是莊主吩咐的,只許圍觀,不許有人打擾小少爺。
今日全莊子里的人幾乎都來了,唯獨莊主和夫人沒來,據(jù)說昨夜夫人哭了一晚上,莊主臉色也憔悴的很。
倒是老太爺很興奮。
校場中間盤坐著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少年,他在此處已經(jīng)盤坐一晚,
老太爺看著那少年,臉上滿是慈祥,時不時還對著一旁圍觀的下人驕傲的說著
?。骸翱矗鞘俏掖髮O子!”
下人逢迎的說著恭維的話,倒是讓老太爺更加高興。
此時,天剛剛蒙蒙亮,長空里依舊伴著些許夜色,只是東邊,天地相交于一線的地方,溫暖的光明已經(jīng)從那里展露了頭角。
少年睜開了雙眼,舒展了一下上身的筋骨,古銅色的皮膚在這明暗相交之刻顯得更加深邃。
他站了起來,看看了東邊天際那溫暖的光明,
又看了看校場邊伸直了脖子,視線就沒在他身上挪開過了老太爺,朝他揮了揮手,笑了笑。
老太爺興奮的朝他也揮了揮手,只是此時,老太爺眼角間,晶瑩的淚珠,不經(jīng)意的流了下來。
少年定了定神,深深的吸了一口起,
一聲輕叱:“哈!”
只見他古銅色的皮膚漸漸發(fā)出淡淡的紅光,
他緩緩抬起右手,合掌為拳,朝著前方,猛烈和霸道的向前方砸去。
“轟!”
剎那間,地動山搖,不僅是賈家莊,包括賈家莊方圓數(shù)百里外,都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晃動,
山林間,鳥獸奔走,溪水逆流,
村落里,雞犬不寧,人群惶恐。
校場上,一拳之下,天地為之共鳴,空間動搖,
“咔啦!”一陣碎裂之聲自虛空里傳來,
那少年竟生生在虛空里轟出了一個大口子!
少年回首,最后看了一眼這個世間,然后頭也不回的跨入了被他打出的大口子中……
后世傳說里,賈家少爺賈武是世間第三位飛升者,武破虛空
……………………
常安輕輕合上了書本,
閉上雙眼,回憶著書上記載著的這三段傳說,口中念著
:“劍神,柳一刀,賈武?!?p> 漸漸陷入了深思……
良久,他回過神來,溫柔的看著身旁熟睡的妹妹,輕輕撫摸著妹妹冒著汗珠的額頭,低聲呢喃
?。骸叭齼桑瑹o論如何,哥哥都會為你尋到長生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