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寄生

　　時間來到第二天的早上八點，距離傍晚7點，尚余11個小時。

　　風星河并沒有貪睡，因為他有許多事情要做。

　　CLUB在暗他在明，所掌握的信息還是太少了，不足以支持他做出判斷。

　　所以，昨天他給了梁鋒一天的時間去收集信息，然后，在今天早上八點鐘，后者準時叩響了他的房間門。

　　“星哥兒，星哥兒，大事不好了。CLUB已經(jīng)將冰玄作為棄子，決定趁你與冰玄廝殺之際，坐收漁翁之利。他們一共會派出三名能力者，分別是代表金的金言，代表木的菀林，以及代表土的小明?！?p>　　“這我已經(jīng)知道了。下一條消息。”風星河不緊不慢地說。

　　“??？你已經(jīng)知道了。不對呀，這是他們的內部消息！我費盡周折才打探到的！事實上，若不是CLUB那位金言先生光顧我朋友的酒館時喝醉了，不小心對陪酒小妹說漏了嘴，我都還蒙在鼓里！”

　　梁鋒難以置信地驚呼。

　　“星哥兒，你準是逗我玩?！?p>　　“去去去，誰逗你玩。我只是做了個簡單推理而已。CLUB的目的是捕獲我，而冰玄的目的是殺死我，替列炎報仇。雙方早就不在一條心上了。不聽話的手下，向來不討喜，冰玄成為棄子只是時間問題。你覺得，倘若我和冰玄兩敗俱傷，CLUB的人難道會老老實實袖手旁觀？”

　　“哦，行叭。”梁鋒討了個沒趣。

　　“媽的，就怕這樣，打了小的，出來老的。CLub是一群螞蟻窩嗎？怎么還有三個能力者？區(qū)區(qū)一個冰玄就得讓我全力應付了。他們真的是叫我死嗎？”

　　風星河罵罵咧咧地錘了兩下桌子。

　　梁峰假裝沒聽見，頓了頓，又重新振作起精神來：“那這一條消息你絕對不知道。溫氏賀龍商會最近聯(lián)合騰云報社，伊甸園兩家企業(yè)，針對你這個所謂生死決斗發(fā)起了賭博?，F(xiàn)在賠率已經(jīng)高到1比4了，那么多的人都押你會死……會失利。”

　　話到嘴邊，他才想起死的說法不好聽。趕忙改口。

　　這條消息，按說風星河確實沒有聽說過，也足以成為梁鋒自豪地吹噓自己的打探消息能力的有力論證。

　　只是不巧，梁鋒剛剛說完，門就被一腳踹開，穿著可愛的樹袋熊睡衣的江流月闖了進來。

　　“這事我知道！”

　　少女不緊不慢地說道。爾后，她又進一步刺激著梁鋒那脆弱的自信心。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賀龍商會與伊甸園均還把賭注大頭押在了他身上，外圍則是押了一部分誘餌賭注在冰玄身上。賠率現(xiàn)在已經(jīng)上升到1比8了。”

　　梁鋒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費盡心思打探的兩條消息，竟先后被風星河與江流月二人搶先說出。這實在是太挫敗了。

　　但兩人很明顯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風星河略微皺著眉，問道：“那賀龍商會的溫某人，到底想干嘛？我與她非親非故，為什么她要押我贏？月，你知道這是什么原因么？”

　　“啊，當然知道。不就是因為本姑娘……的安……啊……嗯……呃……”

　　江流月差點把她拜托溫爾鈺幫忙的事情說漏了嘴。

　　“本姑娘的安？”

　　“啊，這……”

　　江流月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圓過去。她忽然看到了墻上貼著一張1元的鈔票，頓時靈機一動，說：“錢，是為了錢啦。你在NP市的名氣太小了，誰也不知道你的實力如何。但冰玄卻是排的上字號的老牌殺手。溫爾鈺知道你擊敗了列炎的事情，因此篤定你能贏。但其他能力者很可能更看好冰玄。她是想利用這個信息差，賺一筆錢罷了?！?p>　　“好奸商。哼，真會挑時候?！憋L星河嘟囔了一句，“想讓老子給她打工也無妨，就是這賭金她不分我一份也就太說不過去了。”

　　江流月暗自松了一口氣，總算是圓過去了。

　　昨天她為了動用溫爾鈺去幫助風星河，謊稱這是“陛下的旨意。

　　溫爾鈺頓時沒有多問，畢竟江流月是太陽的十二使徒之一，算是她的上線。

　　只不過江流月是沒想到，她幫忙歸幫忙，竟然趁機開了盤口。這個女人，真是一點賺錢的機會也不放過。

　　不過，這些事情是絕對不能告訴風星河的。因為這涉及她的身份機密。好不容易才和少年變成了室友，她可不想就這樣暴露身份，然后反目成仇。

　　眼下，還是要把這急于復仇的冰玄解決掉。

　　其實，她和風星河并不知道的是，風星河忌憚著冰玄，而后者也同樣忌憚著他。

　　列炎在CLUB外勤組五人眾中能力強度排行第四，而冰玄則在五人之中墊底。

　　風星河擊殺了列炎，這一情報直觀地說明了，他比列炎更強。

　　第三位的列炎尚且身死，墊底的他又如何能擊敗風星河？

　　只是他有著不得不戰(zhàn)斗的理由罷了。

　　他和列炎都是孤兒，從小相依為命。雖然被機構訓教成了做著骯臟血腥工作的殺手，但兄弟的情誼卻是十分牢固。

　　可以說，身為冷血殺手的二人之所以并沒有完全喪失人性，多半是因為彼此掛念著，這世上僅存的骨血之親。

　　所以，冰玄得知列炎身死的時候，他悲從心中來，立刻放棄了手中的任務，趕到了時代精神廣場，要擊殺風星河為死去的哥哥報仇。卻不料，被溫爾鈺擋在了樓頂。

　　列炎暴躁如火，冰玄卻冷靜如水。那以后，他知道不能蠻干。風星河身邊不僅有江流月，還有溫爾鈺。這兩名強力的能力者都是硬茬，況且風星河本人也是“深不可測”。

　　他不能貿然找風星河報仇。那樣只會重蹈長兄的覆轍。

　　他向機構求助，但C教授不肯得罪賀龍商會，拒絕了向他提供幫助。

　　一氣之下，他切斷了與上頭的聯(lián)系，孤身叛出了研究所。

　　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他只剩下了一種選擇。

　　只是可惜，那個選擇的代價，十分巨大。足以稱得上是傷敵一萬，自損一萬二。

　　但這也是唯一的選擇。

　　這份憤怒、這份忌憚，終將都化作對風星河的怨恨，并最終成為他手中所握的力量。

　　冰玄沉默地走在街道上。

　　復仇的信念，令他未曾后悔。

　　在街角，他見到了自己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后者站在陰影中，等候著他的到來。

　　冰玄未曾猶豫，徑直地沖她伸出了胳膊。

　　“種下你的能力吧。我知道你要種的是哪一種。同樣，你也應該知道，我想要的是哪一種。”

　　他的眼睛里沒有一絲一毫的迷惘。

　　“我知道的，那老家伙一向眼里不揉沙子。叛出研究所以前，我就料到了他會派你來。”

　　陰影里的曼妙身姿，緩緩向外走出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這正是菀林。

　　此時她身穿著極為清涼的健身服，肩帶后面背著一只鉤爪槍。這樣的裝束，十分便于她在夜空中的屋頂之間游蕩，是她執(zhí)行任務時候的標配。

　　“你怎么知道，教授會讓我在你身上種下‘寄生種子’？”

　　“我知道的，因為教授年輕時，曾是生意人?！?p>　　“嗯。”

　　“生意人，講求和氣，卻也看重信譽。他容得了我跋扈，卻絕對容不了我背叛?！?p>　　“嗯，受教。那他何不令我殺死你？”

　　“因為，他是生意人！精打細算是刻入骨髓的美德?！?p>　　冰玄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想要利用我這個毫無價值的廢物，讓我發(fā)揮最后一絲絲的余熱！”

　　“了然。你真是個聰明人?！?p>　　“呵，我是個聰明人？”

　　冰玄自嘲般地笑了。

　　“倘若我是個聰明人，就絕不會落入今天這般境地。我只是一個想為我哥哥復仇的癡人?！?p>　　菀林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聽著，這個瘋子臨死前的傾訴。

　　冰玄猛地反扣住她的手腕，問道：“那么，你究竟要怎么做？你是要幫助C教授，迫害曾經(jīng)的同事，還是要——”

　　說到這里，他拖長了聲音。

　　菀林露出了邪魅的笑，指甲微微用力，刺破了他的靜脈。

　　“如你所愿，我親愛的‘同事’！”

　　冰玄眉頭只微微一皺，并未出聲。一顆黃豆大小的，肉眼所看不見的物體，沿著菀林的指甲注入了冰玄的血管。只見他的血管之下似有長蟲游動一般，聳動。過不多時，才重新回復了平靜。

　　菀林松開了手。但冰玄的傷口之處，卻是并無血液噴出。

　　后者的皮膚上，有一絲冷氣冒出。凍結了表層的空氣，封住了傷口。

　　“謝謝?！彼痤^，對菀林說道。

　　他能感受到，那顆“種子”，正沿著他的血管向上游動，經(jīng)過上腔靜脈，流入心臟。

　　“可是，對你而言，豁出性命，真的值得嗎？”

　　菀林將鉤鎖槍拿在手中拋了兩下，微笑著問冰玄。那神情，仿佛在看待一件有趣的玩具。

　　冰玄沒有回答，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好吧，既然你不后悔，那么我也不在多問?！皻绶N子”已經(jīng)在你的身上種下。祝你好運吧。我想，那家伙一定不會愿意知道，你將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面對他?！?p>　　“桀桀，桀桀！”

　　冰玄齜牙咧嘴地陰笑起來，笑的有一絲凄然。菀林亦同樣陰笑著，笑得很是陰毒。

　　兩人同時走出了小巷，以不同的方向匯入人流。

　　冰玄不知所蹤，而菀林則悄無聲息地返回了CLUB，向C教授匯報任務完成。

　　——

　　視角回到江流月與風星河這邊。只見風星河坐在桌前，江流月則坐在他的床邊，笑嘻嘻地看著他抓耳撓腮地思考計策的樣子。

　　根據(jù)梁鋒的情報，外勤組總共有五人眾。想到這兒，他忽然抬起頭，看向了江流月。這家伙的戰(zhàn)斗力，足以抵得了兩個人吧？

　　“我可不會，無緣無故幫你。”

　　少女覺察到他的企圖，故意搖了搖頭。

　　“和能力者作戰(zhàn)可是很兇險的，稍有不慎就會丟了性命。想必，你和列炎作戰(zh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發(fā)覺了吧，能力者之間的戰(zhàn)斗，最重要的是情報。”

　　“嗯，對。列炎正是因為不清楚我的能力底細，這才敗了。像他這樣純粹的能力者，雖然破壞力巨大，但也很容易被抓住弱點?！?p>　　“對。而我的能力，與他的一樣，十分的純粹。只需要交手兩到三次，恐怕就會被人識破吧?！?p>　　風星河深以為然。他忽然問道：“那么，你的能力范圍是多少？可不可以在很遠的地方幫我偷襲呢？”

　　“拜托！這都是很私密的東西！詢問別人的能力射程，就如同詢問女生穿著什么顏色的內衣一樣，是很失禮的事情！”

　　江流月輕輕錘了他一拳，不滿地說道。

　　“啊，還有這些講究嗎？我不知道，抱歉。”

　　風星河懊惱地甩了甩腦袋。這些事情從來都沒有人教過他。

　　于是，他只能指望呂文杰了。

　　可是，貿然把朋友卷進這樣危險的事件里，是很不厚道的事情。

　　呂文杰幫他守護風靈，前天晚上已經(jīng)擔了很大的風險與CLUB的人交戰(zhàn)了。這時候再把他拉下水，實在是有些死皮賴臉，就連風星河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到頭來，他發(fā)現(xiàn)所能依靠的人還是只有自己。

　　而他面對的敵人，則是未知的CLUB機構，以及那一天未露面的神秘能力者。

　　有那么一瞬間，一種溺水般的絕望感充斥了他的內心。風星河的眼神里出現(xiàn)了呆滯。而這一轉瞬即逝的呆滯，被江流月所捕獲。

　　“怎么啦？這種程度就絕望了？”

　　“不，我沒有絕望?！憋L星河搖了搖頭，“但雙拳難敵四手，況且我在明，他們在暗。”

　　江流月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風星河瞟了她一眼?！澳阌植粶蕚鋷臀?？”

　　“嘻嘻，嘻嘻嘻！我笑你實在是太可笑了。可笑可笑?！苯髟挛嬷亲有€不停。

　　“你難道沒有對別人尋求過幫助嗎？還是說，你根本就知道如何向別人尋求幫助？讓我來教你吧?！?p>　　她輕聲笑著說道：“如果想要別人幫忙，首先你得誠懇的說：‘我需要你的力量，請祝我一臂之力吧?！！?p>　　風星河沉默了一秒，突然對江流月誠懇的說：“我需要你的力量。請助我一臂之力吧！”

　　“好呀?！鄙倥冻隽颂鹈赖男θ荨?p>　　她伸出了一根修長潔白的食指，輕輕在風星河面前晃悠。

　　“你要答應我，幫我做一件事情?！?p>　　“什么事情？”

　　“我還沒想好。不過，只要我想好了，你就必須去做。只要你同意了，我就幫你?！?p>　　風星河沉默了。

　　他很清楚這個人情所蘊含的麻煩。但是，他也清楚江流月要冒的風險。和危險的能力者作戰(zhàn)，江流月這是不顧安危，在救他的命！

　　所以，這個人情不償則已，若償，則非竭盡他所能不可。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了?！彼f?！拔覍⒋饝谀?！”

　　江流月伸出手，與他在空中輕輕一擊。

　　緊接著少女咯咯淺笑道：“嘻嘻，我礙于某些原因，不能直接出手。但我可以給你指定一條明路。”

　　“那就請姑娘給我指一條明路?！?p>　　好，那么我便給你指一條明路。

　　江流月走到了書柜前，笑嘻嘻地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書。

　　風星河定睛一看，那是一本《國際象棋指南》

　　“我給你指的這一條路，叫做博弈?！?p>　　江流月突然左手握住右手手腕，一道劃痕突然出現(xiàn)在風星河的桌板上。風星河意識到她要做什么，急忙叫道：“停手！”

　　但已經(jīng)晚了，江流月雙手相握，寒芒不斷地在他桌面上閃現(xiàn)，蹭蹭蹭地勾畫，一個國際象棋盤悄然成型。

　　“哦，不！”風星河捂著額頭。“你毀了我這里最貴的一件家具！”

　　“無所謂。接下來的講解，能救你的命！你的命無論如何也比一件家具金貴！”

　　少女輕輕歪著腦袋，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因為風星河的緣故，她丟了一行李箱的小裙子，每一件都是她的摯愛。她早就想小小地報復一下風星河了。

　　望著桌上那工整無比的棋盤，風星河無奈地聳了聳肩。事已至此，他還能說什么？

　　而且，面對這樣一位美麗的少女，他實在是沒什么發(fā)火的心情。

　　“我要教你的，就是博弈中最基本的換子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