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達者之刺
時間回推到12分鐘以前,就在風星河剛剛在機場接上呂文杰的時候。
獨自一人守在金玉屋的江流月,正惆悵地趴在風星河屋子里的床上,把頭埋進枕頭里,貪婪的呼吸著它的味道。
那是一種夾雜著淡淡的棗香味和并不濃郁的洗發(fā)露檸檬味的奇特香味。風星河雖然獨居,但對個人衛(wèi)生有一種近乎潔癖般的執(zhí)著。他的床單幾乎是一月一換,枕巾也是一周一洗。但枕頭上,還是殘留著些許的,他的味道。
少女緊緊抱著枕頭,蜷縮成了一團,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和他在一起,就會感覺到安心呢。這樣的感覺從未有過。真是太奇妙了?!?p> “如果能,一直都這樣下去,該有多好……”
少女沉浸在妄想之中。
但這種妄想,被樓下傳來的皮鞋的聲音,打斷了。
一名帶著口罩的男子走進了金玉屋。樊老先生本在坐著看報紙,一抬頭,還未看清楚他的樣貌,便突然覺得兩眼一黑,旋即趴到桌子上,睡著了。
男人緩慢地走上了樓梯,走廊上響起的腳步聲,終于是讓少女躺不住了,她放開枕頭,下意識地握住了手邊的水銀之刃。
來者的腳步,她聽得清楚,絕不是風星河的。相反,它是另一個人的。
一個,她很熟悉,但又很討厭的人。
門鎖發(fā)出“滋滋”的響聲,緊接著,“卡達”一聲,打開了。
戴口罩的男子,大大咧咧的走進了房間里。
“達者之刺?!苯髟虑逦啬畛隽怂拿?。
男人略微一笑。
只見他毫不客氣地坐到了書桌旁,淡淡的說道:“陛下叫我來修正你這個叛徒?!?p> “修正我?”江流月微微一楞,旋即說道:“卡洛斯大人讓我融入這邊的社會,我已經努力照做了!我沒有背叛陛下。我只是……”
“我沒有對你這個小廢物說話?!边_者之刺冷冷盯著她,問:“靈者之刺,你還不現身?”
“你在說什么?你要做什么?”江流月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她隱約的感覺到有一絲不妙。
眼前的達者之刺,是所有光之使徒里與她最不對路的。
達者之刺嗜殺,尤其嗜虐殺。在他手中死過的童女早已超過三位數。江流月非常的反感,曾勸說他不要如此殘暴,換來的卻是他那種“看垃圾”一樣的鄙視眼神。
如果不是她水平不濟,她是無論如何都想要廢掉他的。
此次帝國竟然派他找上門來,江流月覺得,用意已經不言而喻了。
她也是達者之刺垂涎已久的“獵物”。倘若帝國派達者之刺來找她,那勢必是要把她當做叛徒來鏟除,并且是要以極為殘忍的手段鏟除。
所以,當達者之刺出現的時候,她就知道今天不能善了。
達者之刺等了三秒鐘,見江流月毫無動靜,不禁露出了冷笑。
“嘻嘻,靈者之刺。陛下說你壞得不輕。沒想到機能已經破損到連人話都聽不懂的地步了嗎?”
他微微冷笑,指尖上劈啪作響。
“看來只能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了?!?p> 一道閃電,從指尖躍出,發(fā)出了長而嘶啞的蜂鳴聲。那一刻,江流月左腿后撤,重心降低,手中水銀之匕揮動。
“空之境——赤鋼!”
剎那間,十五道無形的斬擊在0.1秒之內先后成型,支撐一面圓形,拍向達者之刺。
那一道電弧在接觸斬擊的一瞬間,便沿著無形斬擊的紋路傳導了出去。剎那間,十五道斬擊盡數亮了起來,如同一把被雷擊中的金屬傘骨般,銀光大作。
達者之刺吃了一驚,他從未想過江流月發(fā)出的無形斬擊竟有一天能達到如此地步,他本已經做好了后撤步躲過一道“赤鋼”的準備。
他能躲過一道赤鋼,但江流月卻躲不開必中的閃電。它會在一瞬間電得她全身麻痹,甚至小便失禁,再無法跟進接下來的攻擊。
可惜想法雖好,現實卻骨感。
他沒想到,領悟了“空”的意境之后,江流月已能集中渙散的精神于一點,于極短的瞬間切出15道“赤鋼”。
它們織成的大傘,封死了達者之刺幾乎所有的退路,在狹小的室內根本閃不開。
而且,就算躲過了斬擊,倘若距離過近的話,它上面攜帶的閃也還是能傳導到他身上的。達者之刺可不想嘗試下那滋味。
千鈞一發(fā)之際,他的后背發(fā)出“滋啦”一聲響,身體突然像吸鐵石般向后飛出,重重地撞在了走廊盡頭的金屬櫥柜上。江流月的斬擊落空了,擊打在風星河臥室的門上。頓時,那木門如同切蛋糕般碎成了十幾塊,連同門框都是受到了波及。
江流月手握水銀之刃,剛要追出去,豈料達者之刺身上電光涌動,以電力吸引著自身,從走廊上飛了下去,來到了街道上。
江流月毫不猶豫地從窗戶跳了出去,借著晾衣繩,滑到了一樓。人未到,無形斬擊先至。可惜達者之刺并非泛泛之輩,他令周身電光閃動,于是無形的斬擊變?yōu)榱擞行?,便非常容易避開了。
但他仍然暗自心驚,想到:“她的‘赤鋼’究竟是什么東西?竟然能夠導電?”
江流月悶聲不坑地用赤鋼封鎖著他的移動空間。這期間著實誤傷了不少其他的東西。
周圍的居民們四散而逃。街上老式的郵筒、電話亭,街邊一棵有一百三十年歷史的古樹,甚至連一座通信基站塔,都被攔腰斬斷,直挺挺倒在地上,激起了漫天塵土。
煙塵散盡,達者之刺冷笑著從地上站起,雙手握著一個年輕女孩的脖子。
那名年輕女孩早就臉色發(fā)白了,被他緊緊攥著,無法呼吸。想要掙扎,那細微的電流卻通遍全身,使得她疼痛不已,卻又無法掙扎。
“混蛋!放開她!有本事沖我來!打不過就挾持人質,算什么本事?”
江流月惱怒無比,憤怒地吼道。
只聽達者之刺嘿嘿冷笑,說道:“挾持人質?可笑。你還不夠格呢?!?p> 手中弧光一閃,那名女孩如斷線風箏般被他丟出。江流月踏前一步,用手中水銀之刃的刀面去貼她的后背,將她接下來。
達者之刺微微冷笑,他在女孩身上附著了電流,本想讓她的身體作為媒介,使江流月一接觸,便被麻痹倒地,失去反抗能力。卻不料江流月極為細心,竟用水銀之刃消去了電流。
“有意思?!?p> 他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還好我留了后手?!?p> 在他丟出女孩的時候,女孩早就小便失禁了,透明的液體成片地灑落地上?,F在過去了十秒,它們已經慢慢擴散開來。
尿液從他腳下,到江流月的腳下,逐漸連成了一條線。
達者之刺冷笑著,不動聲色地輕輕地踩在那片濕潤之中,腳底電光閃動,高伏電壓送出。
江流月的腳距離最近的一灘液體只有2分米,而這高伏電壓,卻可以通過地上的液體通路,基本完整地傳導到江流月的身邊。
然后就如同高壓輸電線蕩到地面上的時候,在那附近的區(qū)域里產生跨步電壓。只一下,就能讓江流月昏迷!
但就在那一刻,少女眼神中突然閃過一道精光,還未完全放下那無辜的年輕女孩,赤鋼便發(fā)動了,一道無形斬擊“嗡”地斬在了尿液通路和旁邊倒下的通信塔之間。
電流被從中截斷,盡數導到了金屬塔身上。
巨大的能量,讓通信塔發(fā)出了“滋”的聲響,一陣不知名的電磁干擾信號由擴散器發(fā)出,席卷了周圍的街區(qū),使得紅綠燈,手機通信塔,監(jiān)控攝像等精密設備,幾乎同時受到了這強烈的干擾,這才有了紅綠燈集體罷工的事件,并在三分鐘后,使得三環(huán)上堵成了一條長龍。
而作為始作俑者的江流月,卻是并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干了什么事情。
她只知道,即便是大有進步的她,也不是達者之刺的對手。
后者太擅長利用周遭環(huán)境了,與風星河的作戰(zhàn)方式如出一轍。這是江流月最害怕的對手類型。
更要命的是,他是智慧與力量的結合體。
光之六使徒,每一名都擁有著強大到足以將能力擴散出去覆蓋一平方公里的強度。
例如面前的達者之刺,擁有著操控電與磁場的能力。倘若他愿意,只需要全力催發(fā),就能讓方圓一公里內的電子產品全部癱瘓。
而倘若把電弧的范圍長度縮短到分米級別,他甚至能夠復刻自然界閃電,那成千上億的高伏電壓。
被菀林的雙生之花強化過后的冰玄,也只不過能夠把冰環(huán)擴散出二十米開外。就算是這種程度,也足以在強度上被稱為弗多至強的能力者了。
而光之六使徒中,任何一位,都能在強度上碾壓冰玄。
江流月深知,自己不是達者之刺的對手。
但是,她不能逃跑。
因為她知道,他清楚她的弱點是什么。
她為那些被虐殺過的人求過情,這暴露了她自身一個不是弱點的弱點,那便是心腸軟。
倘若這時候她選擇了逃跑,那么達者之刺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虐殺無辜平民,來把她逼回來。
江流月輕輕地咬著嘴唇。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放任他那樣做,而去逃跑的。
她更知道,這是找上門來的災禍,躲不開!
但,想要取她的性命,也要留下點什么!
她的眼睛里,仿佛有蓮花的影子一閃而逝。
而就在那一瞬間,“空”的境界,貿然發(fā)動!
與之同時,達者之刺舉起了手。
在他的手掌上空,是斷裂的通信塔的水泥中柱。柱體上纏有一些加固的鐵絲網,是良好的導體。
他本沒有寄希望于這一擊,能夠命中江流月的。
但是,在那一瞬間,進入了“空”之境界的江流月,已經有攻無守!
她將銳氣全部集中在這一劍之上,這是真正的決勝負之手!
“空之境——赤鋼瞬殺陣!”
低沉的吼聲,從她的嗓子里傳來。
在那一瞬間,達者之刺終于臉色大變。因為他的身周,突然被無形的斬擊包圍了。
近五十道斬擊,幾乎是同時出現在他的四周,封死了他的上下、左右、前后各個方位的出路。
五十道斬擊織成了五十條線,交織在他的身上!
達者之刺嘴巴一咧。
他從未想到過,江流月竟可以把“赤鋼”能力發(fā)揮到這樣的地步,這一擊,已經初具使徒的水準了!
并且,由于是舍命一擊,他和她都沒有防備。達者之刺無可閃避,只能硬接這一招。
剎那間,他的身體被分割成了數百個細密的肉塊。
江流月的滋味也不好受,結束了“空”之境界的她,被達者之刺的電流打了個正著。
那瞬間的高壓,一下子便讓她兩眼發(fā)黑,雙目暫時失明。
她的身體不受使喚,砰然倒地。
隨著太陽光照耀在他們的身上,達者之刺的身體并沒有散落開來,而是從斷裂處迅速涌出許多黑泥,將他那幾乎四分五裂的身體快速修補如初。
緊接著,他無力地向前倒去,直到一手撐住旁邊的墻,才算是勉強站住了。
“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
他從嗓子眼里咳出了一口黑色的淤血,面目猙獰。
“區(qū)區(qū)一個死丫頭,竟然讓我死而復生了一次!哇呀呀!真是奇恥大辱!”
他剛想要折辱她一番,但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股強大而危險的能力者的氣息。
“月!”
風星河發(fā)生呼喊著她的名字,從遠處跑了過來。他的身后,呂文杰與卿青子疾步而行,緊緊地跟著。
他不敢再待,連忙趔趄地跑到了江流月的身旁,拿出一只試管,將一瓶黑色的液體,潑在了江流月的身上。
“嘻嘻,靈者之刺。這點‘神河之水’,應當足以重構你的存在了。嘻嘻!這一次希望你好自為之。倘若你再忤逆陛下,那么我們也只有請你去死了呀。”
說罷,他便抽身離去,迅速消失在街道盡頭。
當風星河趕到的時候,江流月的身體表面,已經開始冒出黑色的泡泡。
那副可怕的慘狀,令他心痛不已,他俯下身去,想要將她抱起來,但卿青子阻止了他。
“放著她,不要動!”
卿青子雙手成指,猛然掣出,點向江流月的背、肩、腋下、額葉等五處大穴。
她皮膚表面那原本沸騰的黑色泡泡頓時為之一停滯。
卿青子松了口氣,打個法號,說道:“無量天尊。這位女施主不知如何,竟沾染了世間某種至極的污穢之物。若不及時將其排除,恐怕有魂飛魄散的風險?!?p> 呂文杰蹲下身,他看到了那如同黑色的淤泥般的物質,卻不敢用手去觸碰。
“我聽師父說過,那些黑色的淤泥,應該是來自所謂的‘神河’之中的物質。”卿青子皺著眉頭說道。
他后退一步,對呂文杰說道:“師兄,麻煩你用水將它們從她的身上沖掉。當心不要濺到自己身上。”
呂文杰默不作聲地劃開次元樹洞,從中取出一瓶礦泉水,倒向江流月。
水流嘩嘩,那些黑色物質遇水即溶,轉眼間混合成黑色的泥湯,流進了一旁的下水道。
風星河俯身將她抱起,這才發(fā)現她的體溫燙得有些驚人。
“神河水還是有一部分被她吸收了。那些東西,對于人體而言是大毒。”
卿青子說。
“師父說,那個皇帝會下令將一些有天賦之人丟入神河。在這個過程中,神河會一點點的將他的身體分解成最本質的粒子,并混合神河水重塑成這種無限修復的使徒之軀。而在這期間,一個人的靈魂將會在那無盡的痛苦之中被磨滅,進而從神河水中誕生出一個新的靈魂。”
“偶爾也會聽說有能夠從那如萬蟻噬體的痛苦之中堅持下來的,保留本來意識的人。但是這種人少之又少。”
然而風星河猛一抬頭,忽然問道:“你師父怎么對尼斯南圖帝國的事情這么清楚?”
呂文杰輕咳一聲,說道:“赤將子虛道長曾作為鶴鳴山道教的代表去了帝國首都的神廟訪問。那時候兩國還沒打過仗。”
“他在神廟住了一個月,他將神廟中大部分的事情都搞明白了?!?p> 風星河點了點頭。這個解釋還算是說得過去。他嘆了口氣,對呂文杰說道:“沒有辦法了,事態(tài)緊急,‘赤鋼’保留不保留已經無所謂了,我們動手吧。”
“恐怕不行!”呂文杰皺著眉說道?!八F在昏迷不醒。那個方法,得要她自己來?!?p> “不僅如此,她現在身上沾染了污穢。”卿青子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把那些清除掉,她于三日之內,必定死去!”
“怎么會這樣!”
風星河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任誰也接受不了。上午只是出去接了一趟呂文杰,短短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里,就發(fā)生了這樣的變故。
他很悔恨,悔恨的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出門的時候,他本來想一并叫上江流月的。但江流月卻說自己和呂文杰不太熟悉,于是要留在家里等他。風星河覺得沒什么問題,就把她留下了。
但沒想到,這一別,回來以后,竟到了這步田地。
“要是我去車站的時候也帶上她就好了?!彼蠡诓灰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