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大對勁。”李旭低聲道,“四哥,你那鹽用完了沒?”
“還剩一小塊呢!”顧剛已經(jīng)把鹽悄悄捏在手里,手腕一翻,李旭瞥見還剩半個拳頭大小。
“掰碎了,扔酒里!”
酒壺就在顧剛身邊,古代的酒壺形如小缸,眾人聚飲往往都是用長柄酒勺舀至各人的杯里。顧剛得了吩咐,立刻掰了幾塊分給李旭和林容,兩人則捏的更碎,悄無聲息的扔進酒里融化。
另一邊在強大的武力威懾下,一干吃飯的食客們沒有一個敢亂動,只是默默地等官兵搜身,就連幾個女食客也不能幸免。
李旭邊銷毀鹽邊觀察,逐漸看出了門道。說是搜查私鹽,可官兵們對眾人的酒食飯菜并不太感興趣。要說買賣私鹽的,也不止顧剛一人,融化在酒菜里是再容易不過想到的辦法,可官兵們沒有一個人嘗過酒菜,難道他們真正的目標并不是私鹽,難道是?
印綬!
李旭猛的想起這個要命的貨來,自打昨天江勝之塞給他刺史印綬后,他就一直貼身保存,就連睡覺都不敢離身,軍營里人多眼雜,更不敢藏在墻角之類的地方。眼下,刺史印綬就在李旭的懷里,一旦被官兵搜出,這刺殺江勝之的罪名就妥妥的落在自己頭上了!
想到這一節(jié),這次就輪到李旭出汗了,可眾目睽睽之下,又如何掩飾呢?
眼看著搜身的官兵越來越近,好幾個買私鹽的食客都被抓了出來。李旭朝顧剛使了個眼色,顧剛當即不動聲色的站到了李旭的面前。
這一行動立刻便被馬上的將官看了個正著。
“那黑漢子,你是哪個營的!”
顧剛要的就是被看見,他立刻上前行禮道:“末將前鋒營第四隊隊長顧剛。”
“哼,不好好在營里訓練,也偷偷溜出來喝酒?”
“稟上官,末將還不知您的姓名呢,不知如何稱呼!”
那中年將官和丑文士對視一眼,陰沉著臉道:“本官左營校尉黃向,奉朱司馬的命令接管東府城防務。你可以回答我的話了嗎?”
“是!”顧剛聽了畢恭畢敬,“本月不該我們前鋒營當值,朱校尉說過只要不喝醉便可以飲酒。既然司馬大人有戒嚴令,末將自當凜遵!”
就在顧剛吸引對方注意力扯皮之際,林容已經(jīng)悄悄地將手中沒有化開的私鹽扔到了隔壁左安的火堆前,而李旭也把懷中的印綬扔進了腳下的炭灰堆里,只要不是刻意撥弄,在昏暗的火光下應該看不出破綻。
等到左安手下的士兵們搜到李旭等人面前時,四人坦然自若,一番搜檢下來自然毫無成果。一旁仔細觀察的丑文士似乎十分失望,但沒有真憑實據(jù),也不好說什么。
“咦?這是?”
就在左安等人準備收拾東西的時候,一名手下突然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下,左安就著手中的火把一看,正是一小塊沒用完的巖鹽!
“怎么磨磨蹭蹭的?朱司馬軍令如山,可不是開玩笑的!”黃向見左安猶猶豫豫的樣子,不禁板著臉呵斥道。
“軍爺,他們才是買私鹽的人?。 ?p> 周圍的食客百姓早就對左安等人的行徑不滿,眼見得有把柄在手,更是起哄。幾個青壯漢子一把拉住想毀滅證據(jù)的左安,就要黃向治罪。人贓并獲之下,左安的手下們也不敢強行驅(qū)散。
抓賊反而抓到自己人身上,黃向一張俊秀的玉面更加陰沉,可當著前鋒營士兵和百姓的面,他既不能縱容,又不想嚴懲左安,只能強忍著怒火道:“給我拿下!鎖回營里拷問!”
幾個如狼似虎的左軍士兵當即上前繳了左安和他手下的軍械,統(tǒng)統(tǒng)上了鐐銬。只為了吃一頓燒烤,就成了階下囚,左安一張滿是肥肉的胖臉真的是欲哭無淚起來。
說起來李旭也不算冤枉好人,顧剛買了私鹽,左安自然也貪圖便宜買了私鹽,黃向的士兵很自然的從左安身上搜出了他自己買的私鹽,這下左安更加有口難辯起來。
“好了,涉及買賣私鹽的人統(tǒng)統(tǒng)帶回營里交府治罪。其余人等可以回城了。”原想出個風頭,結(jié)果卻自家抓了自家人,黃向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看到左營吃虧,臨行前顧家兄弟和林容更是憋著一臉的笑意,黃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四哥,那黃校尉是和咱們前鋒營有過節(jié)嗎?我看他們這次十有八九倒是沖著咱們來的。”
走出了左營士兵的監(jiān)視范圍,顧氏兄弟便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李旭裝作不解的問道。
“那是自然!”顧剛一把排在李旭肩膀上,笑道:“咱們前鋒營是丹陽旅五個營里最精銳的部隊,堪稱王牌中的王牌!左營那幫廢物不過是裙帶關系,看門守戶的狗而已,也配和咱比?”
“所以啊,你說小白臉吃癟咱該不該高興?”顧強也笑嘻嘻的,“這件事說給營里的弟兄們聽,保準能樂上好幾天!哈哈哈!”
李旭卻笑不出來。
那枚銅印和墨綬被他埋在河灘邊的炭灰里,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撿走。一旦被有心人聯(lián)系起來,今夜在河灘上吃燒烤喝酒的人一個都逃不掉,而他們四個作為前鋒營的士兵,又參與了昨天晚上的行動,恐怕……
林容還以為李旭在擔心黃向報復,便也安慰道:“別擔心,那黃向雖然是朱司馬的面首,但咱們營的朱校尉更是朱司馬的親弟弟,他想要報復咱們,只怕還沒有那個膽子!”
***
就在李旭還在為印綬擔憂的同時,建業(yè)城東燕雀湖畔的左軍軍營里,黃向和被捆著的左安正跪在地下,黃向俊秀的臉龐上滿是汗珠。而他的面前。一個削瘦的身影身著一襲黑袍籠罩在昏暗的燭光下,背著燈光,黃向甚至看不清他的真面目。而那面目丑陋的文士則面無表情的站在黑袍人的旁邊。
“這就是你的戰(zhàn)果?”
黑袍人饒有興致的用馬鞭撩起左安的胖臉左右觀察,而從他的語氣里卻一點都聽不出喜怒之色。
“屬下無能!辦砸了差事!”黃向一聽此言卻連連磕頭起來,連一點理由都不想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