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入南門之后,見馀若道人正于演武臺修劍,連忙呼他幫自己找一輛推車,馀若道人一看正玄師叔背后那人奄奄一息,也不耽擱很快找來推車。
林自在將白映客放在推車上后便沒再麻煩馀若師侄,匆匆朝北海趕去……
這日,昱昇真人一如往常般,坐于池塘邊垂釣,忽聞遠處一聲高喊:
“師祖!師祖!求求您救救他吧!”
此刻已日薄西山,如同那推車上年輕人散發(fā)的暮氣。
昱昇真人好奇地朝那看了一眼,頓知那年輕人不知被什么不斷吸食著精氣,所以才面如枯槁、生機凋零。
昱昇真人慢慢將魚竿放下,林自在都沒能看清什么,昱昇真人已是起身來至推車邊。
林自在見師祖居然過來了,趕緊把推車停下,在一旁噤聲佇立。
昱昇真人彎腰伸指一張,看了看車上那人的瞳孔,
又將其衣襟打開,伸手從絳宮慢慢撫摸至臍輪。
神色古怪。
林自在看他這表情也不知是有救還是沒救,心中急不可耐,卻又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
“咦!”
昱昇真人輕嘆一聲,伸手一沉!
昏迷中的白映客頓時眼白急翻,張嘴噴吐一口青濁之氣!
昱昇真人見這濁氣面色一緊,手散倆儀道芒,一掌將其推散!
“有點意思,”
昱昇真人直起腰,看向林自在,面露笑意:
“小道士,說說吧,這年輕人體內(nèi)倆道神異為何物?”
此時的林自在已是顧不得那么多,連忙將此前的經(jīng)過,與‘萬化真經(jīng)’催生的萬噬真元的效果都一一說了出來,而后又猶豫道:
“至于另一道神異,徒孫也不大清楚,
不過,極有可能為一青魁!”
本來聽聞‘萬化真經(jīng)’就已讓昱昇真人面露古怪,再聽這青魁二字,頓時臉色精彩紛呈,良久才嘆上一句:
“造化!果真是造化!”
又伸手一把那年輕人脈搏,希聲呢喃:
“四肢截北斗,
穹背縛青極。
萬道化劫升,
青魁載道奇!”
再輕嘆一聲,伸手往那青年人體內(nèi)持續(xù)渡去真氣,又一邊跟一旁的林自在說道:
“你這朋友性命已無大礙…”
林自在面色一喜,連忙拘禮:
“多謝師祖!”
昱昇真人卻擺了擺另一只空出的手,輕嘆道:
“這年輕人能活下來,與老道關(guān)系不大,他命中有青魁,乃天贈的造化,不過有得必有失,
青魁貪食命火,就算沒有今日這檔子事,他也決計活不過而立之年。
唯一的解決手段,便是一物壓一物。
不過青魁乃是北斗降世,斗柄東指天下皆春,是為青極。
所以這世上能壓下此物的物什可不多?!?p> 感覺真氣渡得差不多了,昱昇真人收回右手,朝林自在一招:
“來,讓老道試試你那萬化真氣。”
林自在也不啰嗦,直接一指點出,昱昇真人不遮不攔,任憑劍氣融入體內(nèi)。
“嗯?”
昱昇真人一愣,他能感覺到以自己如此精純的內(nèi)力,與那劍氣上的真氣相啄,竟只是稍占上風。
而另一邊的林自在卻是面色一變!
自己驅(qū)使入師祖體內(nèi)的真氣竟如石沉大海,再無回應(yīng)。
“不錯,”
昱昇真人微微點頭,提氣一呵,那道劍氣竟被逐出了體外,轉(zhuǎn)瞬消弭于空。
昱昇攤開手心,其上慢慢燃起陰陽倆氣,而后慢慢纏繞,化生太極!
“再讓老道試試你那萬噬真元!”
林自在不敢怠慢,屈指一彈,一道附著萬噬真元的劍氣直沖昱昇真人手握的太極。
那劍氣沖擊太極的一瞬,竟不見一點波瀾!
林自在則感覺到那驅(qū)使而出萬噬真元正在慢慢燃逝待盡。
昱昇真人面露古怪,疑惑道:
“這真元怎還比不得那真氣玄妙?”
“???”
林自在聞言亦是心生困惑。
昱昇真人沉思了片刻,又對林自在說道:
“再使一道萬噬真元,這次不要摻雜其他真氣?!?p> 林自在面露難色,解釋道:
“可是師祖,萬噬真元必須至少同化一種異種真氣后才能凝練出來。
否則單一個萬化真氣根本凝練不出真元!”
“哦?”
昱昇真人輕撫白須,感嘆道:
“這世上無法凝練成真元的真氣,雖有,卻也不多。
我太行劍宗網(wǎng)羅天下秘籍,也不過只存有三種,其中一種還是禹致那小道士一人獨有,叫什么來著?”
林自在趕忙提醒:
“玲瓏真氣?!?p> “對,是這個,作用是三氣并生,共存一脈,也算是這世上了不得的功法!”
說著,昱昇真人一推池塘水面,也不聞水聲,卻見那水面剎那間倆分!留出一空蕩的走道。
昱昇真人往下一躍,回頭說道:
“背上那年輕人,一齊下來吧?!?p> 林自在連忙背上白映客朝池塘躍下,跟著昱昇真人走了一步,就見師祖伸手朝塘底一推,地上竟出現(xiàn)一暗門!
昱昇真人打開暗門,帶倆人走了進去。
三人消失于池塘底的瞬間,阻止倆邊池水交融的真氣緩緩蒸發(fā),空出的走道轉(zhuǎn)瞬被池水吞噬。
昱昇真人點上一盞油燈,慢慢向前走去,后面的林自在借著火光,邊走邊看,原來此地竟是一間書房。
倆旁是書架,地上畫著太極,正前方則是一扇屏風,倆人走過后面,擺著一張雕花的梨木床。
昱昇真人一指那梨木床,說道:
“把他放在這里就好了,
他這一時半會的,醒不來?!?p> 而后又往前走:
“跟著老道,可別丟了?!?p> 林自在將白映客放置好后,匆匆跟了上去。
別說,還真走了有一會。
林自在能感覺越來越往下。
見前面的昱昇真人突然止住腳步,林自在也隨之停下。
昱昇真人只手一揮,倆旁的油燈一一而亮,此地竟有扇大門!
不知通向何處……
昱昇真人慢慢走近,而后一推大門,
“嘎吱……”
大門緩緩被推開,外面竟是一鳥語花香的青翠田園。
昱昇真人走過籬笆墻,坐在院中的一只石凳之上后,朝山墻里喊道:
“過來坐下吧!”
林自在連忙跑出山道,感受外邊世界怡人芬芳,坐在昱昇真人一旁后,連忙問道:
“師祖,這里是?”
昱昇真人微微一笑:
“上清道境。”
林自在一愣,而后問道:
“上清道道人的居住之地?”
昱昇真人點了點頭,清聲道:
“想來你師父或是師叔應(yīng)跟你說過,上清道是上清道,太行劍宗不過是一世俗中的劍派?!?p> 林自在附聲說道:
“就像太清道是太清道,黃龍、北辰是黃龍、北辰?!?p> 昱昇真人輕“咦”一聲,贊嘆道:
“你這小道士年歲不大,知道事情還不少?
莫不是你老師清凈子跟你說過那件事?”
林自在聞言一愣,忙問:
“說過什么?”
昱昇真人一撫白須,面露笑意:
“清凈子曾立志于青城山修一座玉清樓,效仿他那不得了的玄元子師祖。
不過后來,收了你,也慢慢歇了這心思?!?p> “為何?”
“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更值得追逐的東西……”
這話說得云里霧里,林自在一時沒搞清昱昇師祖是什么意思,不過昱昇真人也沒多解釋,而是轉(zhuǎn)頭說道:
“還是聊聊你那位小兄弟吧?!?p> 昱昇真人伸出食指往一旁的樹上一勾,一滴露水從樹葉中往下一垂,落在其食指指尖,他用這露水在石桌上畫了半幅太極,陽面大而內(nèi)間的陰魚極小。
昱昇真人一指這太極解釋道:
“他體內(nèi)的青魁雖已被你那‘萬噬真元’壓制,但壓得住一時,壓不住一世,待那年輕人蘇醒后,其的每一次修行都是為那青魁積蓄。
越到后面,青魁的勢能越大,你那真元的作用越小,便形成了這幅畫面?!?p> 林自在忙問:
“師祖,那該如何解決?”
昱昇真人緩緩伸出三根手指:
“這一嘛,最是簡單,便是你一直待在他身邊即可,只要你功行一日高過他,源源不斷往其體內(nèi)渡去真元,那青魁便一日不得翻身!不過,此為下策。
二則是,殺雞取卵!”
林自在一驚:
“師祖的意思是除掉那青魁!”
昱昇真人點了點頭,解釋:
“此舉可一勞永逸,不過失了青魁,那年輕人便會命生空亡神煞,命格也會隨之改變,而改變后的好與壞,誰也無法得知,此乃中策。
而上策,便是這天下大道至理,陰陽共生之奇!”
昱昇真人伸指朝桌面補全那副太極后,沉聲道:
“此是一劫,亦是天大的機遇。
半幅太極已成,若是再圓上另外半幅,小周天內(nèi)自生陰陽,演化無極,到時其體內(nèi)周天經(jīng)脈混沌之際,若是運法得理,甚至能借機沖開任督二脈,
直入天人之境!”
林自在看師祖描述得如此玄乎,輕聲一嘆:
“可該如何做到?”
昱昇真人直起身,一望天穹倆方,日月同輝之象:
“再尋倆不輸青魁的物什即可,且一有根,一無根?!?p> “何為有根?”
“植根其身,便為有根。”
“何為無根?”
“由外而入,便是無根。”
“師祖,可否詳盡些?”
昱昇真人聞言垂下頭,天幕徒然暗了一些:
“若你能為那年輕人尋到一陰屬絕世神功,供其修習,陰屬真氣見陽極已成,便會自行衍生,演化陰極。
你再尋一陽屬稀世靈物供其吞服,化生陽魚。
到那時陰陽輪轉(zhuǎn),功成太極!
這便是上策!”
林自在聞言面色一黯,而后忽而抬頭看向昱昇師祖:
“那師祖您這里有沒有……”
昱昇真人點了點頭,而后朝身后的茅屋走去。
林自在心里頓時振奮不已,不過昱昇真人沒說話,他也不敢冒然跟進茅屋。
幾息后,昱昇真人手持一本道籍擲于石桌之上,林自在剛要去拿,昱昇真人卻是清聲說道:
“拿可以,拿了可就要承負老道命中因果?!?p> 林自在也沒問什么因果,沒有任何遲疑的一把拿起,封面上六字熠熠生輝“梼杌玄極魔典”!
看清那六字的剎那,林自在手一抖,道籍掉落在石桌之上。
林自在指著那道籍,不敢置信道:
“這是魔道功法?”
昱昇真人點了點頭,悲嘆一聲:
“小道士想來還記得,老道乃是皇甫世家子弟?!?p> 林自在連忙說道:
“可皇甫世家早在六十多年前便被順宗皇帝下令滿門抄斬了!”
昱昇真人亦是點了點頭,解釋道:
“貧道自七歲時便被師尊凌虛子帶上嵩山…”
說到這,昱昇真人朝林自在一笑:
“貧道與你這小道士曾是同出一脈,不過后來師尊凌虛子歸寂時,遺言要貧道拜入上清一道?!?p> “為何?”
“清淵師侄應(yīng)是跟你說過師祖玄元子吧?”
林自在點了點頭。
昱昇真人望著夜幕垂直而落,感慨道:
“師祖玄元子一生只收了三個徒弟。
大弟子便是當年在崆峒山上跟天印教掌門爭天下第二失敗的荒真人,那一戰(zhàn)過后,師伯去了昆侖,也沒留下什么弟子,自己也漸漸沒了消息;
二弟子便是貧道的師尊凌虛子,不過師尊走得早,估摸著比師祖走得還早上一些,師尊乃是私自收貧道入得門墻,可惜還沒來及將貧道記在玉清一脈的道承上,便撒手人寰。
當時老師身上也沒什么證明貧道的信物,貧道除了一身玉清道功法外,也無法證明自己是玉清一脈的道人。
而且那時師祖玄元子已消失多年,師尊凌虛子還未曾師祖手中接過道承,也沒法給貧道名分。
所以師尊遺言才讓貧道拜入上清一脈。
結(jié)果貧道剛被上清道天元子收為關(guān)門弟子,師叔乘宇真人,也就是你師祖入世了,他接過玉清一脈的道承在嵩山重修了清微觀。
不過那時貧道已是無顏再回歸玉清一脈。
這事算是貧道的一個心結(jié),今日跟你說說,也算了結(jié)了一半。
當然上清道也很好,貧道甚至提了輩分。”
林自在聽后感嘆:
“師祖這一生還真是曲折!”
昱昇真人面露懷念:
“貧道一生中最感謝的,便是第一任師尊凌虛子,若不是他,貧道早在八歲那年便沒了。
而后師尊又護持了貧道十年,若無師尊逆天行事,遮掩貧道命格,貧道后面也決計逃不出朝廷鷹犬的暗中搜索。
師尊卻因此折了陽壽,走得早了。”
昱昇真人忽然收起情緒,擺了擺手,輕嘆道:
“聊得遠了,剛才說到貧道是皇甫世家子弟,”
昱昇真人將桌上的“梼杌玄極魔典”拿起,說道:
“此書又名‘梼杌玄策’,乃是皇甫世家世代相傳的至高功法!
貧道的夙愿之一,便是將此功法傳承下去?!?p> “那師祖可是修行過此功法?”
昱昇真人搖搖頭后,笑道:
“小道士莫心急,聽貧道慢慢說,
梼杌玄策經(jīng)過貧道這么些年的修修改改,其中的魔性已去七八,不然貧道怎會這般堂而皇之的送給他人修習?
不過這本卻是原本,上面只字未動,今日貧道把這本道籍交于小道士你,是想你接下四兇門的傳承!”
林自在第一次聽見這門派,沒著急拒絕,而是問道:
“何為四兇門?”
“始于先秦時期的兵家,后在漢朝慢慢演化成了一方門派,門中有四大絕世武功,分別為《梼杌玄策》、《窮奇四絕》、《渾沌四府書》與《饕鬄八藝》。
而小道士你上次提到的上官、南宮、慕容三大世家,和皇甫世家一樣,皆是晉朝時四兇門分崩離析后,各自保有一道傳承的四兇門分脈。
所以幾百年下來,這四大世家才會如此同氣連枝。
只可惜后面站錯了隊,玄武門之變剛過,位于洛陽的慕容世家便被玄宗皇帝下令滿門抄斬!
余下三家后來亦是被剝削的七七八八……”
說到這,昱昇真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林自在,朗聲道:
“今日,算是貧道要挾于你,
這《梼杌玄策》,你接還是不接?”
林自在沉默了小一會,方才問道:
“是否弟子接了這四兇傳承,師祖便會把那修改過的‘梼杌玄策’傳授于他?”
“不錯,”
昱昇真人將道籍一甩手扔給了林自在:
“貧道今日把這道籍交與你,你學不學都無所謂。
但你立誓一定要把這么功法傳下的,接下傳承的人學不學亦無所謂。
傳承下去就好?!?p> 林自在知道昱昇師祖雖是這般說,但當絕世神功在手,又有幾人能克制住自己?
林自在雖搖了搖頭,卻還是說道:
“師祖,此傳承弟子應(yīng)下了!”
“好,好,好,”
昱昇真人頓時如釋重負,然后又說道:
“陰面雖成,但那陽魚可就要靠小道士你自己去求索了。
不過,小道士今日幫了貧道一忙,那貧道自是還之以及。
貧道明日會以三載功力煉一顆生生造化丹!
七日后,你來北海昱昇庭院取丹,那人吞服后,可保他三年平安。
記住,只有三年,多一個時辰都不行。
貧道那生生造化丹可比不得你那萬噬真元,可生生不息、源源不絕?!?p> 說完,昱昇真人一擺手:
“回去吧,七日后,帶那年輕人一同去往昱昇庭院?!?p> 林自在將道籍收入懷中后,無奈道:
“師祖,弟子上不去吶?!?p> “哦,”
昱昇真人一拍腦門,懊惱道:
“年紀大了,果真記性不好,貧道這就送你上去?!?p> ……
林自在將白映客背回自己居住的靜玄居后,不禁感慨道:
“你這小子到是好生運氣!”
說完又給其把了把脈,感覺氣息又弱了許多,連忙依照昱昇師祖給的下策,往其體內(nèi)渡去萬噬真元。
此后,林自在的生活便是修行功法、凝練真元,然后渡給仍昏迷著的白映客……
直到第六天,
睡臥在一樓的白映客悠悠轉(zhuǎn)醒,一看眼前陌生的環(huán)境的不禁心生困惑,連忙打開人物面板,查看下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經(jīng)脈受損、體能衰竭、功力盡失!陰陽失衡?”
什么意思,白映客正納悶,眼神一瞟,忽然驚叫:
“我‘撼世青魁’呢?”
而后又看清了下邊的天賦——
青魁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