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圓月高懸,
灰蒙月色之下,一行黑衣眾朝不遠處的將軍府闖去…
……
誰也沒想到已入深秋的季節(jié),竟會突來暴雨。
靜玄居內,林自在沉心于修行,事不關己。
宜陽縣,
陳禹攜一眾手下正在盤查戶籍,找尋可能隱藏其中的碧游宮道人。
忽聞一陣急劇地馬蹄聲,從城外快速穿梭進城中。
“大人!東都密報!”
“吁——”
馬匹在陳禹面前停下,陳禹伸手接過密報,一人找了處安靜的角落觀看…
信上的內容令其神色一凝,陳禹運氣將紙張揉捏成碎屑,面帶怒容地走了回去:
“副官!”
正在另一旁審查的將士連忙跑了過來,俯身執(zhí)禮:
“屬下在!”
“這地暫時先交給你了。”
“都尉?”
陳禹擺了擺手,走進驛站帶上斗笠,牽出一匹駿馬,準備出城。
來到大道上后,翻身上馬,策馬揚鞭,朝東都奔去!
陳禹剛駕馬出城,一聲驚天雷響,瓢潑大雨應聲而下。
而此時的陳禹,已是沒了回頭的路。
“天發(fā)殺機,”
陸還生倚在一門檐下,看著外面大雨滂沱,不知怎么,便想起這句。
“嗖—”
陸還生忽聞異聲,頓生警覺,抽出長劍,慢慢朝著聲音來源踱步而去…
黃奇弦倚在走庭的柱子邊,看著院中不斷濺起的水花,心神恍惚。
雨越下越大,石板上濺起水花越來越密集,如:
“龍蛇起陸。”
黃奇弦念叨完這句,才發(fā)現(xiàn)此時院中只剩他孤身一人,一股寒意直沖腦門!
雨幕之中忽然刺出數(shù)只長劍,
陸還生躲閃不及,只得揮劍一攔,金鐵交雜之聲于這雨幕下毫不惹人注意。
陸還生沉氣暫退一步,而后執(zhí)劍攻殺而來!
一道忽如其來地劍光,令黃奇弦狼狽躲避,他抽劍不及,那人又是一劍殺來!
滿天雨幕下,前方已是不可視物,陳禹忽生出一種感覺,那前方有什么,在等待著自己。
連忙一蹬馬背,運使輕功翻身落地。
看著那雨幕就像是一張巨口,將那仍疾行中的馬匹吞噬。
陳禹彎腰蹲伏在地,濺起的水花慢慢模糊了他的視線,一柄唐刀緩緩從腰邊抽出。
“嗖——”
陸還生橫劍一攔,那人的刀鋒距自己已不到一厘,
運氣一推,往后一撤,再次朝那茫茫雨中,揮劍而去!
黃奇弦翻身連滾,終于得到機會可以拔劍對敵,
可是當他執(zhí)劍起身,周遭茫茫,他就那么站在暴雨中心,拔劍四顧。
“呼—呼—”
陸還生粗喘著氣,他已記不得這是他第幾次出劍,他只知道雨中不只一處隱有殺機!
“呲——”
一刀橫閃而過,竟一瞬切開了雨幕,劇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血色隨著雨水穿過陳禹的鞋底,朝遠處流去。
林自在起身走近窗臺,看著窗外雨簾墜地,匯聚成溪朝山下奔疾。
飛雨濺落于地,緩緩生出霧氣,林自在看著樓下一片迷蒙,竟有些悟不透哪處是天、哪處是地,不禁口中呢喃:
“天地反覆?”
黃奇弦站在雨中,不得動、不敢動,手心的劍柄洳濕黏膩,已分不清是雨是汗,他屏住呼吸,卻不知該如何揮劍。
雨幕中的刺客穿梭往復,身著的灰衣,與這天色融為一體。
陸還生執(zhí)劍一斬再斬,卻不知中未中過。
“呼—”
黃奇弦終是扛不住巨大的心神壓力杵劍而立,口中喃喃:
“人發(fā)殺機……”
“自尋死路!”
陳禹一聲高喝!
渾身真元激蕩,內息不絕,
刀身閃著明暉的光,
對著雨中又是一刀!
皎月東升,不及那一刀的風采,
陳禹周遭倆丈內,再無生氣。
暴雨疾風中,陸還生往后飛奔,不敢停歇,
可這小城四方,尋不見一處明黃…
就在黃奇弦這精神緊繃的時刻,一只從雨幕中穿出的手,無聲無息,落在他肩上。
回身一斬!
腥血綻在他臉上,陳禹插刀于腋下,抹盡刀身血雨,而后繼續(xù)朝洛陽突進!
靜玄居二樓兩支庭柱上,懸掛著倆柄長劍交相輝映,林自在離開窗臺走過去抽出其中一柄,
繼續(xù)修習他那未完的劍式。
當他揮劍而出的剎那,福臨心至,劍入上乘!
天色暗的溷然,雨幕連接天地,仿佛天地交界匯于一處,
交匯于那一劍之間!
那劍光如霹靂,純粹而銳利,
陸還生這一劍,破了這伏殺之局,破了那劍道桎梏,成就他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心境。
連喘著粗氣,面帶笑意癱坐在地。
見遠方的街景漸漸清晰,劍身折射的月光別樣瑰麗,雨…停了。
囚山派,弟子院,
院中滿地的濕濘,好似方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嘎吱—”
陳靜玄緩緩推開房門,感受著雨后的清新,而后他看見對面的房間,門戶大開無人蹤影。
……
中途在驛站要了一匹駿馬又復趕路的陳禹終于趕至東都門前。
守城的將士見都尉忽然回都,面露詫異,
而陳禹面色難看,策馬直奔韓將軍府邸。
林自在掛好劍,下樓換上靴子,撐起油傘朝食堂走去。
夜色漸深,
北海一片空寂,
林自在踩過滿地層層疊疊的落葉,細碎微聲如劍海風急,忽生錚鳴。
林自在以傘為劍,猛然朝后刺去!
“?!?p> 一青袍道人指捏劍尖,眸光里是深深的贊賞:
“不錯,小小年紀便能破入無儔之境!”
林自在卻是面色駭然,自己連升三境的劍法,在其指尖竟如揉捏著一只螻蟻。
“大浪淘沙,淘盡多少英雄,”
那道人將油傘收過懷中,對著林自在清聲說道:
“你若拜貧道為師,自可成就那無上至境,從此乘風破浪,主宰清平?!?p> 林自在自是沒搭理,只是看著這道人眉發(fā)皆青,心中透著寒意。
那道人看他這幅樣子,自是知曉今日收徒之事無果,搖頭嘆道:
“也罷,貧道等你回心轉意?!?p> 而后將油傘又遞給了他,朝北海深出走去。
林自在就那么定定地看著他的背影漸遠,心神一刻也不敢松懈。
從這道人的出現(xiàn)到離開,沒帶給林自在一丁點壓力,哪怕是接劍那一瞬,林自在第一念頭竟然是理所當然、平平無奇。
當那道人身影終于消失于視野,林自在的身體如上勁的發(fā)條,驟然抖動不已!
隨之汗淚俱下,那是死境逢生后,未盡的恐懼吞噬著他的理性,他想停,卻怎么也止不住。